《洄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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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决定了要前往日本念研究生之後，我一直都不敢告诉小岚，因为我担心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会带给她莫大的冲击，并在我们俩的感情中引起轩然大波。

但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独自在家的某一日，毫无防备心的我没有把笔电里的东京大学申请书缩小到任务栏便去上厕所，结果就被突然造访我家的小岚（她有我家的钥匙）撞个正着。

「你想去日本吗？」小岚的语气很平静，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呃……算是吧。」我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仿佛被捉J在床般的窘迫。

「打算什麽时候去？」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明年四月就可以入学了。」

「明年四月……」小岚自个儿嘀咕，「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下不到六个月的相处时间咯？」

「也不能这麽说啊，我会回来看你的。」我急促地回复说，「只要一有假期，我就会飞回来找你。」

「你懂日文吗？」小岚突兀地问道。

「一点点。以前在大学时期有拿过日语的选修课。不过其实懂不懂日文并不是在那边念博士的必要条件，至少在我的科系来说是这样的……但话虽如此，我最近还是报读了日文课，下个星期就要开课了。毕竟在那里生活，怎麽也得学一些当地的语言，要不然融入不了当地社会，成为城市的边缘人就不好了，至少也要看得懂菜单点菜……」或许是因为想掩饰内心的慌乱，我竟语无l次地说了这麽一大段话。

小岚用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就像在观赏一只稀有的双髻鲨那般专心致志。原本就已经满脸通红的我，在遭受到她那炽热的目光注视下，浑身都热得快要烧起来似的。

「笨蛋，这麽重要的事，怎麽都没跟我说过？」小岚的表情出现了变化，两边嘴角g了起来。

「呃……其实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月内告诉你这件事。」我吞了吞口水。

「那就祝你好运咯！」小岚欺身向前，一把环抱住我，「你在那边深造的话，我就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日本旅行了，嘻嘻！」

对於小岚竟然没有因为我隐瞒事实而大发雷霆，而且似乎还挺支持我的这个决定，不得不说我还真是松了口气。原本还在着急地为「告诉她这件事」做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秘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不戳自破，不晓得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和小岚正式进入了同居的阶段。她退租了离她公司b较近的公寓，搬过来跟我住在一起，即便通勤时间由原本的十分钟增加到将近四十五分钟。

每晚下班回来，她都会一直缠着我、腻着我，嘴巴像收音机似的滔滔不绝地跟我说着各种事，诸如她公司哪个同事T0Ng了个大娄子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啦，哪个经理总是在会议中一直盯着她的大腿看非常讨厌啦，在回家的途中把午餐吃不完的热狗面包分给流浪狗吃啦……等等。虽然小岚本身就是个X格开朗又健谈的nV生，不过却也不至於如此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吧？

除此之外，她也每天笑脸迎人的，浑身都散发着yAn光般的正能量，从未露出半点Y郁的情绪。不论是吃饭、到公园去散步、看电影，抑或者看书，她都一直挂着那副宛如天使般的笑颜，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毫不娇柔做作的，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为之心动的甜美笑容。但即使小岚本身就是个Ai笑的nV孩，应该也不会全天二十四小时无休地展露笑容吧？

总之，小岚就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与我生活，久而久之我也开始习惯她的这种「转变」。直到年末的圣诞节，我们约会了一整天後，晚上十点窝在自家的沙发看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Kubrick）执导的2001：太空漫游（2001：ASpaceOdyssey）的中途，她毫无预兆地泪崩。

虽然说2001：太空漫游的确是一部耐人寻味的电影，不仅剧情晦涩难懂，节奏也异常的拖沓，但是也不至於看得嚎啕大哭吧？真看不懂的话，大不了就再看一遍嘛。屈指一数，其实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这部电影了，每一次重看都会有新的T验，真不愧是号称人类影史上最伟大的一部科幻片啊。

「余月尧，你由始至终都只顾你自己。」斗大的泪珠自小岚的双眸不停坠落，很快就糊了她那特意为今天节庆而化的妆容。

「啊？」如果现实生活是卡通的话，现在我头上大概会冒着三个黑sE的立T问号。

「前天我去发廊剪了头发，并不只是些微的小修，而是会留下明显痕迹的大修剪，然後我问你今天的我有什麽不同，你竟然回答我说不是跟平常一样吗。」小岚的眼泪犹如山洪瀑布般地涌出来，彻底化开了她脸颊上的腮红，「今天早上，明明我已经化好妆，随时都可以出发了，你却还在那边写公司的报告书，一直说快要写好了，结果让我g等了一个小时。」

我不发一语，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小岚的下一波宣泄。这时电影已经演到富兰克在更换飞船组件时被哈尔电脑擅自C作的分离舱撞飞去外太空。

「下午逛服装店的时候，我拿着两件洋装站在你面前，问你哪件适合我，你回答我说你不知道。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自行选择那件荷叶袖样式的，然後拿去柜台询问店员时发现只剩下酒红sE。於是，我也只好放弃了。而你还白目地问我为什麽不买那件酒红sE的，却浑然不知我更喜欢蓝sE系的衣服。」

眼见富兰克竟被飞船的人工智能杀害，船长大卫决意要唤醒其他三位冬眠中的飞行员，不过他们却被哈尔一系列的恶意行为导致相继身亡，很快的整艘飞船就只剩大卫一人与哈尔搏斗。

「到了晚上的烛光晚餐，一整天最浪漫的环节，理应两个人一边享用美味的餐点一边轻松地闲话家常，结果呢？结果你一整个晚上都在用手机回复电邮。明明我们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了，但是难得的一次约会你却总是对我心不在焉。就连现在正在看的这部电影也是你自己私心挑选的，你跟我在一起这麽久了，难道不知道我对科幻片没有兴趣吗？」

终於，大卫来到了哈尔电脑的核心房间，毅然决然地拔除了它内存的组件，让哈尔这个电脑彻底失效，终止了这场发生在发现者一号上的由人工智能所引起的灾难。

「我连你今年二月开始就一直上日文课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有到日本去继续深造的计划。要不是那天我突然撞见了你在填写报读申请书，恐怕你会等到上飞机前才告诉我吧？」小岚的眼泪不知何时已停止了流淌，现在她的脸上布满了g涸的泪痕。

现在的我，仿佛傍晚时分观察到整群乌鸦在天空回旋而预知风雨即将来袭那般，已经预见到某样事物终将於今夜降临，悲惨的是，我并不具有阻止其发生的能力。

「我自问我在这段感情中是全心全意地Ai着你的，无论你想做什麽我都一定会支持你，而我对我所付出的也不求回报，我只希望你能在百忙中cH0U空稍微地关心一下我、疼惜一下我、呵护一下我，但是……但是你似乎由始至终都只顾你自己。」小岚的语气愈趋冰冷。

那种冰冷，好似漂浮在北冰洋上的冰山，巍峨而严寒地矗立在我的眼前，让我喘不过气。

「我们分手吧。」

船长大卫终於达成了这次土星任务的最终目的，抵达了土卫八：伊亚帕托斯（Iapet），发现了那块黑黢黢的石板。现在只要再往前迈出一步，就可以揭开这个终极谜团的神秘面纱了。於是，大卫乘坐着分离舱，小心翼翼地降落在那块黑石板之上，然後他便穿过了星门，来到了一个奇异的时空。

在那里，他见证了瑰丽的景象，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种难以形容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