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山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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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送赵清雪回家，她本人设的导航，是距离住家大楼两百公尺外的一间咖啡厅，就在照片里的捷运站出口斜对角。再次开到这，顾潇的记忆被全然唤醒。

两人这一路上的谈天，心有灵犀似的，恰都避开了今天所发生的事和种种可能的猜测。

顾潇清楚，这种明知隐蕴着危险却无法事先防备的感觉最折磨人。他傲慢地以为只要保护好她的安全就可以了，不曾设想她知道以後的心情，甚至曾抱有她永远不会知道的侥幸。

跟她相关的事，他好像从来没有预判正确过。

他在路旁停下了车，却不想放人走，「方便直接到你家门口吗？」

时间不算太晚，街边店家的灯火浮映在玻璃上，光点游走於他心思深沉的脸，赵清雪声如细丝，「……那里不好停车。」

她并未拒绝，顾潇庆幸地笑了，「我陪你走过去吧。」

都这样了，还逞强说不必就太矫情了些，赵清雪点头，两人一起下车。

头一次有人陪着走在每日必经的路，她心中务实，指了指正在收店的咖啡厅，和顾潇介绍。

「我平日早上都会来买咖啡和面包，偶尔还会帮诗诗外带到公司。」

「诗诗？」

「诗诗是我同事，就是那个……雪落余春。」说到这里，赵清雪心里暗叫不好。

熟悉的ID果然令顾潇挑起眉，「绿我的那个？」

「我没绿你！」情急之下，赵清雪迎来了久违的大型社Si现场。顾潇已经开始笑了，她囧得不敢抬头，乖乖抖出实情：「其实那是我的小号，当时她说要来看我都在忙什麽，我就把号借给她玩，没想到……」

算了，她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顾潇何等聪明，又是个Ai记仇的，马上把前因後果兜在一块，替她作结：「你根本就没有固定队友，是吧？」

赵清雪持续低着脑袋，踢着不知哪来的一颗小石头，莫名伤感，「我回锅後，本来不打算继续玩PVP了，想着就当个休闲玩家，开始养老也不错。」

这样的生活听着很是符合她在游戏里本就常着最素雅的白衣、什麽都不争不抢的形象，但她突然停下脚步，「但是……」

月光下，她倏然转身，眼底一簇微小星火燃起，顾潇心口隐隐发烫，答案早已呼之yu出，他却执意要问：「後来为什麽改变主意了？」

尽管仍带羞怯，赵清雪还是迎上他此刻炽热滚烫的目光，「遇见你，突然不甘於此了。」

她终於拿出了要给顾潇的礼物，珍惜地捧在手心，向他递上。

那是一只手工雕刻的相思鸟，赵清雪大半年前在市集里淘到的。一开始是觉得眼熟，明明只是个木刻品，却像有灵X一样x1引着她。

她将木鸟带回家後就一直放在桌边，日日伴她写作、打游戏，某日，她倏忽忆起了隐曜堂技能「百鸟朝凤」，细一对b，竟和相思鸟的外型有几分相像。

这是《百花杀》官方的小巧思吗？

她当下有种与谁隔着时光心神相会的惊喜感。彷佛冥冥中，她注定要将此生相思寄予某某。

而那个某某，曾经也只是个路人。她连面都没见过，却对他的声音惦念许久。最终，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与他重逢。

赵清雪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江湖梦吧。

为了谱写一个属於自己的「侠」字，独身一剑踏入这个江湖。遇见了很多人，遭遇种种故事，打磨掉浑身棱角。从无到拥有，再到失去，如昙华一梦。而今，她也站上了巅峰，心怀天下，只因这人间有他。

赵清雪又把木鸟捧高了些，让月光清楚照亮，「虽然晚了，但是还是要跟你说声：圣诞快乐。」

顾潇却还沉浸在她的上一句话里，与她相遇以来的回忆滴点浮现。

把他的一切摆在自己前位的这个小姑娘，如此真诚可Ai，他又怎甘辜负？

他两步上前，将她连同月光拥入怀，「现在你有我……们了。」

她再不会是孤身一人。

她有夥伴、有家人，有许她江山如画的，心上人。

人生之幸事，莫过於半生风雪，终有故里可归。

他愿意做她的故里，让她余生不再遇风雪。

顾潇悄悄将木鸟收进了口袋里，趁势捏了捏她空出的手，小声说：「谢谢，礼物我很喜欢。」

顾潇早对她没了防备，久而久之，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越来越不管用，好b这个拥抱。

与其说是一时冲动，未若情之所至，难以自持。

可他又清醒得很，哪怕深知对方有多喜欢自己，也在真的做出行动之後，担心会被推开。

但赵清雪没有。

不知是她也默许，还是纯粹傻住、不得反应，安安静静地被他又牵又抱。亏顾潇良心抢登，自觉有点趁人之危了，缓缓收回臂弯，话锋一转，「不上班的日子，你在做什麽？」

拥抱的余温未散，赵清雪双眼迷蒙，连撒个无伤大雅以塑造某种完美形象的小谎都没来得及想，「……睡到中午。」

整T反应还是慢了一大拍就是。

小姑娘仍旧不擅骗人，也或许只有对他，总是过於诚恳。顾潇不克制地去想像那画面，「没想到有些人表面上漂漂亮亮的，背地里却是个赖床JiNg。」

被他语气如此暧昧地调笑，赵清雪完全回神，张唇几许，却只能像小孩子吵架般反问，更惨的是还结巴，「难道你、你不熬夜的吗？」

顾潇失笑，「你Ga0错重点了。」

夜sE都遮掩不住她脸上泛起的一层红晕，赵清雪哑然望着他，突然觉得和顾潇说话经常舌头打结这毛病今後可视为正常发挥，而且可能永远不会好了。

这男人真的没谈过恋Ai吗？

他根本疯狂在她的好球带跳跃！

每一次，他盛满柔情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对他的喜欢，就又增长一点。最要命的，是她完全无法抵抗他的声音，「听不出来麽？」

赵清雪未曾对他人说的那个久藏於心的秘密，是她喜欢他，始於声音。

现在虽然可以自然地和他牵手，也不排斥拥抱这类身T接触，仍会被他低沉慵懒的声音蛊惑，人家明明也没说什麽，她却听得脸更红了，「……什麽？」

「没事。」他是夸她漂亮呀。现在知道她脸皮薄了，顾潇不把话再明说一次，万一她因太害羞而炸毛，开始对自己有所保留，这麽可Ai的样子以後看不到，那不是亏大了？

权衡利弊後，顾潇正经回答：「还真不怎麽熬，再怎麽晚睡也能早起。」

赵清雪不得不信。

有时顾潇受邀替一些活动宣传，主办释出的海报上，在一g实况主、网红之中，他总是最出众的，因为他完全没有黑眼圈，根本不需要修图，人既自然又有JiNg神。职业伤害对他来说，不存在的。

再想想前阵子熬夜修剧本的自己，是敷上几片眼膜、擦多少保养品才拯救起来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好气人呀。

但是一想到这麽个被上天宠Ai的男人要是成为自己的，又觉得赚翻了。

啊，她喜欢他，也因陷於这张绝代容颜。

身T和心灵的双重疲惫，都被他一路相陪给治癒了。回家的路不够长，刻意放慢脚步，又停留了一下，还是终於来到大楼门口。

赵清雪恋恋不舍，「谢谢你，那……我就上去了。」

谁也不想先说再见，顾潇问：「你放假时，我能来找你吗？」

这是邀约吗？赵清雪心中欣跃，没有回答能或不能，只道：「我明天也放假。」

「好。」顾潇当她答应了，又说：「你想多睡也没关系，我会等你。」

嗯，她喜欢他，当然也忠於他的人品，和他独有的温柔。

赵清雪後知後觉意会了什麽，含蓄地回应：「那麽咖啡厅见，晚安。」

「晚安。」

她要起个大早，漂漂亮亮地，去和他说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