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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王跟弑君这两桩旧事,自从当年王振告知皇太后孙氏,就差不多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没有人掌控着实质X的证据,却在整个官场中心知肚明。
每逢沈忆宸Ga0出点什麽大动作,这两桩事情就一定会被旧事重提,从而变成一种掣肘放不开手脚,提前就得考虑到舆论将带来的压力。
直到沈忆宸出镇漠南蒙古两年,靠着开疆辟土之功,这才让朝中议论风声慢慢压了下去。结果到了景泰三年,鲁王又给搬了出来想要引发大势,着实有点狗皮膏药甩不掉的味道。
曾经的沈忆宸没有能力去压制住天下众议,如今他身居高位就得拿出来上位者的权势威仪,让以後想要翻旧账的有心人,做事之前先仔细考量考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承担报复。
更别说这一次还得到了皇帝的支持,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该让京师文武百官,感受一下沈忆宸在地方上雷霆之威的作风了,否则还真容易被人给当做什麽软柿子捏。
“向北,让我调集锦衣卫陪你去拿人没问题,但你也知道天子亲军身份特殊,这番动作传出去後到陛下耳边,恐怕会有些隐忧。”
赵鸿杰出言提醒了一句,要知道沈忆宸在京师的形式风格,与忠国公石亨最大的区别,就在於他哪怕结党营私,都始终保持着低调隐忍的态度,从来不张扬自己有多少“党羽”。
特别是赵鸿杰这种情报部门的头头,为了让他在皇帝身边获得足够的信任,沈忆宸在政务上哪怕面对诸多困难阻碍,始终没想过从锦衣卫这边入手获得站队帮助。
毕竟天子亲军名义上的效忠对象只能是皇帝,一旦与朝廷重臣关系密切牵连过多,很多核心机密就会对其有所保留。这也是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几年来,赵鸿杰一直面对的困境,g0ng外事务皇帝还是给了他足够的信任。
但涉及到g0ng闱密事,景泰帝朱祁钰更相信从潜邸带出来的宦官,赵鸿杰无法成为绝对的心腹。
如果这次跟沈忆宸去捉拿三王,绝对会加大帝王心中的猜忌跟警觉,g0ng中事务更难cHa手进去。
面对赵鸿杰的提醒,沈忆宸仅是泰然自若的笑道:“放心吧,这次不是我想要拿下三王,陛下他更想。”
御书房跟朱祁钰的那番谈话,沈忆宸自然无法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赵鸿杰、李达这批生Si与共的兄弟。三王赴京失败的结果是注定的,无非就是这桩事情以什麽方式结束。
沈忆宸的想法就是藉助皇帝的放权,去拉大旗作虎皮,把事情给闹的越大越好。就如同他无法把御书房谈话公之於众一样,难道景泰帝朱祁钰在沈忆宸狐假虎威後,会公开承认是自己想要拿诸王开刀吗?
答案显而易见,沈忆宸唱了白脸後,景泰帝最多假惺惺的唱下红脸,来安抚天下诸藩的怨气。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与沈忆宸其实是同谋,都想要废掉宗亲的特权。
“赵鸿杰,以前就说过你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现在还是那麽胆小。要是怕我调集辽东军跟向北去拿下三王,老子还不信了,天子脚下他们敢Za0F!”
本来就有些醉意的李达,完全理解不了赵鸿杰的担忧,看到他“犹豫”神情就立马咋咋呼呼了起来。
见到李达这副大老粗的模样,赵鸿杰叹了口气简直懒得答应。以前在应天成国公府外院家塾,大家都是成绩吊车尾的难兄难弟,结果沈忆宸考了三元及第,自己功名没什麽成就,好歹智商长进担任了锦衣卫指挥使。
唯独李达这小子,还是外院家塾的那副模样,真不知道该说这份“纯真”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调集锦衣卫是合理合法的拿人,不是想要拥兵Za0F,你小子在京师一张嘴就消停点。”
沈忆宸也是没忍住的吐槽了一句,然後转而看向张祺说道:“今日就喝到这里吧,你们几个把李达给搀扶回营,我与鸿杰去礼部查询下三王入城时间点,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是,大哥。”
张祺二话不说,就拉着吴荣来到了李达的身旁,一左一右架着他两个胳膊就准备往外面带出去。
不过就在此时李达却挣脱了开来,用着不满的语气说道:“老子千杯不倒的酒量怎麽会醉,等下我还有一件事情没说。”
“什麽事?”
沈忆宸随口反问了一句。
“以後老子就留在神机营了,京师这趟浑水,不能让赵鸿杰这小子一个淌了。”
说罢,还没等沈忆宸回应,李达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楼包厢。
“靠得住的,还得是兄弟。”
沈忆宸轻轻的诉说了一句,心中有着一GU说不出来的感慨。
他很清楚李达不喜欢京师的官场环境,更不想天天身处在权势斗争的尔虞我诈中。可是为了自己的周全,还是做出了留在京营的选择,这点就是真正的手足交情!
“没有这份义气,李达以前也当不了外院家塾的老大。”
赵鸿杰默默的回了一句,这麽多年过去儿时同伴们,依旧愿意跟随在李达身边并肩作战,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走吧。”
沈忆宸站起身来,随手拍了一下赵鸿杰的臂膀,同样走出了酒楼的包厢。
景泰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巳时,京师的东直门方向,礼部尚书胡濙跟鸿胪寺卿杨兴,率领着一众官员准备迎接三王入京,同时在城门两侧还站着许多好奇围观的百姓,乌压压一片显得好不壮观。
要知道自从朱棣靖难成功之後,除了皇帝等重要人物驾崩外,原则上已经不允许就藩亲王赴京。很多藩王身处封国一辈子,恐怕都难以得到皇帝同意去京师看一眼,更别说像今日这样三王同时朝觐。
加之襄王、鲁王、赵王等人俱是历代先帝嫡子,身份尊贵德高望重,朝廷这边也是拿出了极高的规格礼仪去接待,连入城的时间都特地找钦天监算过,礼部尚书胡濙亲自迎接,可谓隆重至极。
胡濙跟杨兴两人站在城门前方,看着远处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亲王出行队伍,脸上的神情十分JiNg彩。
“大宗伯,三王这番张扬的入京,怕是来者不善啊。”
鸿胪寺卿杨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鲁王奏章内容京师人尽皆知,加之摆出这麽大的护卫排场,很明显就是想要把事情给Ga0大的架势。
“善者不来,咱们只需要按照礼仪接待即可,至於後续谁该头疼,就不在吾等考虑范畴之内了。”
胡濙依旧一脸平静,他历经六朝什麽风浪没有见过,襄王等人架势摆的越张扬,反倒是暴露了他们心虚的本质。要是真有顺势起兵的野心,就应该低调隐忍的不让皇帝发现异常,等待最好的时机到来。
“大宗伯所言甚是。”
杨兴顺势恭维了一句,不过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继续问道:“大宗伯,那您说此事要是闹大了,沈阁老跟陛下该如何收场呢?”
能位列大九卿的没一个不是人JiNg,鲁王上表意在沈忆宸,实则“剑指”的是景泰帝朱祁钰。如今《宗藩条例》跟易储诏书已经颁布天下,常言道君无戏言收回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双方看似没有任何台阶可下。
“锋芒过盛不懂收敛,往往会自食其果,沈阁老该如何收场本官不知,陛下想要收场就十分容易。”
“下官愚笨,还请大宗伯明言。”
“弃子。”
简单两字就道出了皇帝的退路,最多不过是复刻一次汉景帝诛晁错。
听到胡濙的回答,杨兴有些不敢多言了。但在他心中还持有着一份怀疑态度,以沈忆宸的行事风格来看,可不会像汉之晁错那样束手就擒,真会沦落到弃子的地步?
就在杨兴有些疑惑的时候,从京师城内方向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音,无数身穿青绿锦绣服的锦衣卫出现在街道上,正朝着东直门方向疾驰而去,为首的是两名身穿飞鱼服的大员,沿途百姓无不避让侧目。
没错,身穿飞鱼服的正是沈忆宸跟赵鸿杰两人!
常言道鲜衣怒马少年郎,沈忆宸的秉X一向不喜张扬,御赐飞鱼服除了特殊时刻极少传出来显摆。但是这一次,他要把权势威仪给做到极致,让诸藩跟京师百官们看看,什麽才叫做真正的年少居高位。
随着与东直门的距离一步步拉进,“轰隆隆”的脚步声自然是传递到了胡濙跟杨兴俩人的耳中。他们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城外三王的护卫脚步声音,直到旁边的随从提醒,这才意识到声音来自於身後。
当两人回头望去,正好见到沈忆宸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势凌人的朝着东直门进发,隐约还能感觉到一GU杀气。
“大宗伯,沈阁老此举,恐怕不像是弃子的C作……”
鸿胪寺卿杨兴咋舌的说出这句话,三王仪仗入京之时,沈忆宸带着大批锦衣卫赶了过来,很明显不是过来迎接的。
只是说沈忆宸如果是来g仗的,那着实有些过於惊人了,大明开国以来有哪位朝臣,敢跟亲王动手吗?
别说是杨兴了,就连胡濙此刻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他想过沈忆宸在面对诸藩重压下,会强y到底、会狡辩退步、会认错妥协。
唯独没有想过他会领兵过来y刚!
难道说他是想不到解决之策,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
还没等胡濙跟杨兴两人回过神来,沈忆宸跟赵鸿杰两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翻身下马,沈忆宸首先拱手道:“见过大宗伯。”
直到听见沈忆宸的行礼声,胡濙才想起来拱手回礼道:“沈中堂客气。”
“下官见过沈阁老。”
杨兴也是赶忙朝着沈忆宸行了一礼。
“沈中堂,本官奉陛下之命迎接三王入京朝觐,不知你带着锦衣卫过来是何意?”
胡濙情绪平复的很快,身为礼部主官正在举办迎接礼仪,如果沈忆宸没有皇命在身的话,这样领兵过来简直就跟砸场子无异。
“本阁部怀疑襄王鼓动参与了广通王谋逆一案,於是通知了锦衣卫缇帅过来协查。”
什麽?
听到沈忆宸说出襄王参与谋逆大案,哪怕历经六朝见识过诸多大风浪的胡濙,此刻脸上神情都忍不住流露出深深的震惊。
“沈中堂,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
“查了之後才知道。”
沈忆宸淡淡的甩出去一句话,目前确凿证据只有皇帝知道,还得从凤yAn府把广通王跟yAn宗王押回京师提审。
“那有陛下圣谕?”
“无可奉告。”
沈忆宸与景泰帝朱祁钰私底下谈话,是不可能公之於众告诉胡濙的,能给的只有这四字。
“狂妄至极!”
面对沈忆宸这副“嚣张”的态度,一向城府颇深的胡濙,此刻都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沈中堂,这不是什麽儿戏,你要问罪的是大明亲王,出了什麽纰漏後果承担不起!”
看着胡濙满脸愠怒的模样,沈忆宸没有再过多的解释,仅是笑着回了一句:“大宗伯,朝事这些年,你觉得本阁部像是冲动莽撞之人吗?”
沈忆宸的这句反问,瞬间就让胡濙愣住了,确实很多时候会被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庞给迷惑,认为此子年少轻狂会冲动行事。
但事实上,沈忆宸这些年混迹官场,用“老成谋国”四字来形容毫不夸张。如此狂妄肆意的举动,如果没有没有皇帝授意或者背书,可能吗?
想明白这点後,胡濙心中的怒火瞬间平息了下来,仅是盯着沈忆宸告诫了一句:“向北,动了亲王就是一条不归路,你这是在玩火啊!”
哪怕沈忆宸的背後有着皇帝撑腰,这种举动也有着极高的风险,很容易在收不了场的时候被皇帝推出来顶罪。特别是景泰帝朱祁钰,没有经过通政司下发圣旨,摆明了是留了条後路不想承担责任。
面对胡濙的告诫,沈忆宸笑了笑,然後向前一步靠近悄声回道:“大宗伯,你觉得我是第一次玩火吗?”
沈忆宸的这句耳边话,让胡濙的瞳孔猛烈收缩了一下,他听懂了背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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