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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日头渐落,官道沿线村落已被那队人惊掠骇劫得空无一人,陈抗鼎专寻偏僻处去,缓缓而行,以便寻个住处,正前行间,忽听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那匹马轻蹄骁健,极为神速,眨眼工夫便追上踏雪神驹。
陈抗鼎生来爱马,碰到勇健坐骑难免不多瞅几眼。那乘马的是个女孩,纵弛之间长发飞扬,一身绿衣,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她眉眼灵动,扫过陈抗鼎的踏雪神驹时,明眸烁烁闪光,甚为惊喜。轻语道:“咦,怎么还有两个漏网之鱼。”林战听到了,不明其意,搭眼看她一瞬,便罢向别处。那少女见他们二人衣着粗布寒衣,与那匹神驹极不相衬,不觉呲鼻冷哼一声。
又行一刻,陈抗鼎跃立马背,遥望前面山坳林中有一处古庙,眼看天色渐晚,也顾不得许多,便催马过去,庙门破败,下马进去,里面空荡荡的,走入大殿,只见殿中供着一赤脸神像,身穿草衣,一手持草一手持耜,脚下一抱谷穗,原是“观遍人间疾苦,尝尽天下百草”的神农氏。
陈抗鼎提来井水,饮马松鞍,放于荒草丛间,这种神驹,通灵人性,倒是省心。便在这时,又听远处马蹄轻鸣,眨眼间马儿闯进山门,正是路上遇到的那个少女。她的马儿金勒玉辔,甚是讲究,一纵下马来,便对陈抗鼎道:“这位大叔,帮我也饮饮马儿。”
陈抗鼎心存戒心,没有吭声,自顾走进大殿,坐在中央一堆柴草上,拿出酒肉,与林战对坐而饮。少女也走进殿内,拣了个蒲团,抽打干净,静坐于一旁。
林战没有酒瘾,只为止痛,喝了几杯,烈酒化作一股股清凉,于内息引导之下,分注数百经脉之中,随气息游走向毛细孔表于体外,刹那时,体肤表层,一层密密麻麻细细水珠,额头水珠成线,直流进脖子衣领。陈抗鼎正是饿极,举起酒囊,昂头猛灌,正喝得兴起,忽听草堆里有人大叫一声:“好酒!”
这一声,吓得陈抗鼎酒囊撒手,一下跃起,奔出门外。林战这段时间经历了生生死死,便是山岳崩塌于他来说也不过尔尔,依然镇定自若,转身向后看去,只见草堆中一醉汉翻了个身,又呼呼睡去。刚才进来时,陈抗鼎饥饿难耐,只忙着饮酒,不曾细察四下有无人迹,草堆里藏着一个醉醺醺的汉子竟然不知,他气冲冲嗓咧咧地奔回殿里,本想发泄一番,不想那少女几步赶上,对着醉汉撤身踢了七八脚,口中愤道:“吓死本姑娘了。”那女孩性情霸道,嘴里骂着,还是不依不饶,又是几脚。
林战见那醉汉被打得可怜,想去劝开,又不好插嘴,机中生智,端了几块牛肉过去,对少女道:“这位妹子息怒,何苦为一个醉汉气恼,都是漂泊在外的人,天色不早了,不如一块进餐吧。”那女孩收住腿脚,拍了拍手,笑看林战一眼,道:“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且饶了他,要不,今天非打死他不可。”说着接过林战递过的牛肉,坐在一旁,切了一块,咀嚼了几口,赞道:“味道还不错。”
林战举起酒来:“要不要一起?”西北一带,民风彪悍,女郎也多用酒,没想到那女孩连连摆手,扬了扬刀尖上的牛肉,又向林战道:“你的手艺。”林战只是笑而不答。
那醉汉又似猪一般哼哼"shen "几声,却不醒来,拉了柴草盖在身上又呼呼睡着了。
林战见那醉汉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色却红润,白花花的肚皮露在外面,外面凉风吹来,他似怕冷,双手捂住肚脐处,林战便帮他拉拉了衣服,遮盖了,以免着凉。
陈抗鼎吃完了,打着饱嗝,给马备了些炒料,走到外面,把马儿牵到殿后。用陈抗鼎自己的话说,他对马儿比伺奉自己老爹都用心,今天要不是饿得前心贴后背的,一定是先喂了马儿炒料自己才吃饭的。
林战饭量一般,只吃些馕饼,见醉汉沉睡不醒,专意留了些牛羊肉,连同一大块面饼一起放在那醉汉跟前,便道:“这么贪酒,最伤身子,也不知爱惜自己。”他知自己最多不过还有一月活命,不免感慨,人总是这样,时日不多,才惊觉须倍加珍惜,见有人这么糟蹋自己身子,不免疼苦。见醉汉翻身缩膀,怕他着凉,又取出一件厚衣盖在醉汉身上,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掂了掂,说道:“有陈大头在,我也用不着银子,送给你吧,千万不要再买酒了,买些干粮蔬菜,先填包肚子,这银子不多,薄衣还能买上一件。”把银子放在他手上。这一路陈抗鼎手里总有花不完的银子,吃喝根本不用林战操心,林战心道自己也没多长时间了,留下银子也没什么用,便一古脑都掏给了那个流浪的醉汉。
陈抗鼎喂马回来,酒意冲头,摔进柴草堆里倒头便睡。
此时星光微黯,那少女独自一人靠在角落里,仰望星空。
林战刚刚睡下,山风忽来,林战一个激灵,只觉得苦寒从心底喷涌而出,体内便如开凿了一条风洞,卷净了体内全部热量,凄冷冰寒,酷冽透骨,林战运功抵挡,怎奈自己功力薄弱,连运两次胎息诀,息脉突围,却未能冲开,无以济补,只冻处浑身发抖,牙齿相扣,格格作响。
这次寒症来得在突兀,想是离开了黄衫客时间久了,没人帮他引导气息,驱除小寒单凭个人还能应付得了,现在阴毒突然回潮反噬,凭他微薄内功便如杯水车薪,冲不破驱不散。寒气漫延,手脚冰凉,脉搏难通,竟是毫无半分力气,连睁眼的力道都没了,全身上下哪里还能动弹得了,只能在梦呓里"shen "几声。陈抗鼎睡得像头死猪,呼噜震天,哪管林战毒发生病,此刻林战便是冻死他也全然不知。
此时正是初六,月牙当空,有一点点光亮,那醉汉睡醒,发现身边有饼有肉,翻身坐起,拨开身上的柴草,手抓着羊肉卷进大饼,大口大口吞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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