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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一茬,傅明月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按照道理来说傅二娘谁也不相信是正确的选择,可她也不相信吗?
傅明月心底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想着昨儿自己因为这件事在花园子里碰到了傅三娘,傅三娘还排揎了她一顿。
傅三娘如今不敢闹傅老太太,不敢去惹傅二娘,只敢朝她撒气。
她只觉得有些委屈了。
所以再次见面没心没肺的傅二娘时,傅明月对她也不如之前热枕了。
自己算是什么?傻子还是挡箭牌?
傅二娘浑然不知,依旧每日每日来滕华园跳毽子。
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晌午刚过那一阵就算是只呆在屋子里都觉得热,更别说出去了,所以傅二娘也不拽着丫鬟们跳毽子,要么是赖在滕华园睡午觉,要么是逗元宝。
别看元宝是只狗,可聪明着了,知道谁是主子,除了傅明月,最亲近的就是傅二娘了。
傅明月看着一人一狗玩的不亦可乎,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傅二娘的安全还是最重要的,可是傅德文那儿……她每日到傅德文跟前就是干巴巴的几句话,别说是傅德文了,寻常人都不会相信的。
不行,得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是!
想及此,傅明月灵机一动,凑到松迎耳畔说了几句话,松迎面色一变,“姑
娘,这么热的天儿,您这是要做什么?”
都到了四月末,算是初夏了,晚上从池塘边走过,还能听到青蛙呱呱叫了。
傅明月理理头发,淡淡道:“你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松迎狐疑端了一盆子刚烧开的水来,铜盆里还撒了些玫瑰花瓣,滴了几滴香
露,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这是要洗手了。
傅明月看向在一旁抱着元宝不肯撒手的傅二娘,笑着道:“二姐姐,快,过
来洗手,咱们要吃蜜瓜了!”
傅二娘抱着元宝就过来了。
纵然是铜盆中撒了花瓣,可盈盈热气不住往上涌,旁人没注意,可傅明月还是
看到了傅二娘脚下的步子一顿。
傅明月嘴角的笑意不减,“二姐姐,洗手吧!”
转瞬即逝的迟疑之后,傅二娘却是抱着元宝往后退,嘟囔着道:“我,我要
陪元宝玩!”
同一个傻子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她现在想不想吃糕点,那都得取决于她的
心情。
傅明月冲着松迎道:“松迎,你将不相干的人都带下去!”
松迎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可还是点点头照做了。
等着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了,傅明月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语气相较于
之前重了不少。
傅二娘依旧没动。
想必是她手上使了劲儿,元宝在她怀中吃痛,“汪”的叫了一声就跳开了。
没了元宝,屋子里的氛围更是尴尬,安静的似乎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
傅明月浅笑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二姐姐怎么不洗手?要是我没有记错的
话,之前曾妈妈当着我的面说过,说是你身边的人怠慢,有一次这铜盆中没加热
水,你就去洗脸了,谁知道却是将脸都烫红了!”
每说一句话,她脸上的笑意便淡一份,到了最后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这
事儿,应该也是一两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是二姐姐突然变聪明了,还是二姐
姐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聪明?知道当初铜盆里装的水根本就不够烫?”
她方才吩咐松迎端过来的一盆水那可是刚烧开的,一双手沉下去,皮烫掉是
小事儿,怕是手都得废了。
傅二娘还是没动。
铜盆上房萦绕着雾气,还夹杂着玫瑰花淡淡的香气。
“二姐姐,你何必瞒着我了?我对你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
道?”傅明月的声音放得很轻,轻的只有她和傅二娘之间能听得见,“其实我也想过,你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明白归明白,但心里总是不舒服。”
冲到外头的元宝扯着嗓子“汪汪汪”叫着,鹦哥儿也一声又一声“聒噪”喊
着。
外头的气氛一如往常。
可屋内的气氛,低到了冰点。
良久,傅二娘才开口道:“阿囡,我不愿意这样,我真的不愿意这样啊!可
除了这般,我并没有别的选择,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任
何人!”
还真的如同傅家长房老太太所言,傅二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就算是说这般
沮丧的话,声音也像是清泉似的。
她看向傅明月,“我连我的亲祖母和亲生父亲都不能相信,更别说一个隔房的堂妹了!”
傅明月平静看着她,“可你还是说了!”
她知道依照着傅二娘的狠劲儿,再拖延片刻将一双手浸到这滚水之中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到时候就算是她怀疑,额傅二娘抵死不承认,她能有什么办法?
傅二娘苦笑一声,缓缓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了,你这么聪明,迟早会知道的!”
可她还是选择忍不住靠近傅明月,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像傅明月那样对她好过了。
傅明月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二姐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日子她与傅德文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瞒着傅二娘,傅德文也一直坚信着傅二老爷不是个坏人。
龙生龙凤生凤,她这个四叔也是个心肠好的。
她缓缓开口道:“……等着陈家上门提亲之后,我想着自己的苦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九娘,九娘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们的姨娘死的早,我比她大上不少,与其说像是她的姐姐,不如说像是她的亲娘死的。”
“我找到二太太,放下姿态,恳求她好好对九娘,以后但凡是她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可你知道二太太说什么吗?她说让我让出这门亲事……我哪里肯答应?”
说到这儿,她紧紧攥着手中的拳头,浑身上下微微有些发抖。
这些事儿,不敢去想,每想一次,就会觉得难受一次,难受的她喘不过气来,像是要死了一般,“没几日九娘就病了,我去看九娘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软绵绵的,一声‘姐姐’叫的都是有气无力。”
“我要九娘身边伺候的人快去请大夫,可你知道九娘身边的丫鬟说什么?她跪在我的跟前说,说……就算是今日请了大夫来,可九娘的病依旧不会好的,只要不答应二太太的要求,九娘的病一直都不会好。”
“我一问,这才知道晚上有人偷偷打开了窗子,更是给九娘洗了冷水澡,她才五六岁啊,还那么小,如何能抵得住旁人那般作贱?”
“我气疯了,什么都顾不上,找到了老太太,如我想的那般,到了老太太跟前,那丫鬟压根不承认自己说了什么话,因为我要嫁到陈家去了,老太太到底还是听了我几句话,答应我将九娘接到我身边去养。”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能怎么办,就算是日日护着九娘,难道到了上花轿那一日还能将九娘带着?只是还没有等我想出办法来,九娘就出事儿了!”
“那一日老太太去长房做客了,独留下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我刚陪着九娘睡下,外头就有丫鬟说老太太叫我一块去长房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我并没有多想,毕竟前一天晚上老太太就和我说过这事儿,我放心不下九娘,就拒绝了老太太……可那丫鬟说老太太好像有点生气了,我想着老太太那要强的性子,想着去长房那边走一圈也好。”
“只是我刚出去没几步,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折回来一看,果然见着二太太侯在院子里!那个时候九娘的病虽快好了,可全身上下却是软绵绵,没有力气,被人像是小鸡儿似的拎在手里,只会喊‘姐姐救我,救救我’。”
“我当时一见就明白了,这是二太太使的调虎离山之计,就对她说有什么事好商量。”
“可你知道二太太说什么?她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我一开始就与老太太说我不愿意嫁到陈家去,就没有这回事儿了,如今什么都晚了!”
“她更是让我在自己和几两跟前选一个!九娘——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姨娘临去之前还让我好好照顾她,当时我看着二太太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二太太却愿意退一步,说她是看着我长大的,也要叫她一声‘母亲’,她也没有狠毒到这个地步,就为我准备了一瓶毒药,要将我毒成哑巴,只要我成了哑巴,陈家自然就不愿意娶我进门了。”
“我当时没有选择,只能去接那瓷瓶子,可谁知道,九娘趁着我们没有防备,将那瓶子抢过去灌了下去,她只觉得自己不中用了,二太太就没了威胁我的东西……哪怕九娘是个哑巴也好,谁知道那瓶毒药根本就不是哑药,九娘当场毙命!”
“从一开始,二太太存心就是想置我们姊妹于死地啊!”
“当时我抱着九娘的尸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隐隐约约听到二太太对身边的妈妈说,我不能再留了!当时我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就算是真的活下来了,闹到老太太跟前去,老太太也不会向着我的!”
想着那白白软软的尸首,傅二娘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若是傅九娘还活着,怕已经打齐她的肩膀了,会和她讲心事了,“对于老太太的性子,我实在太了解了,疼我们是真的,可一切到了傅家名声和威望跟前,却是不值得一提。”
“更别说一边是庶出的孙女,一边是可以给傅家助力的儿媳妇,傻子都知道她会向着谁!当时我心生一计,不如将计就计,索性装疯卖傻,也许还能留一命!”
“可我万万没想到,就算是到了那个地步二太太还不愿意放过我?后来还是一个婆子看不过去了,只说既然我已经疯了,还不如就放我一条生路!当时二太太也有些犹豫,就趁着她犹豫的那一会儿,我抱着九娘的尸首就冲出去了。”
“我知道,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人尽皆知,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二太太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也得看看老太太答不答应了!等着老太太回来之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当然不肯相信二太太的说辞!”
“短短一上午,九娘因病去世病了,连带着我也跟着疯了,傻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说辞了!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时候,二太太的哥哥刚升为正三品的侍郎,老太太求着她还来不及了,到了最后这事儿自然是不了了之,就算是派人去查,也只是做做样子。”
“叫我更加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月,陈家派人来退亲,二太太却说与陈家定亲的是三娘,我疯了陈家为何要退亲?所以啊,这门亲事就算是想退也退不了,毕竟我和阿堂私定终身在前,若是二太太闹开了,陈家的名声也算是完了。”
“到了最后,这门亲事陈家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那个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一死了之,身边的亲人都不在了,可我怕啊,我怕到了九泉之下,姨娘会怪我,九娘会恨我,她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为什么我不好好活着?”
“我还我还惦量着阿堂,只想要见他一面,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从那日陈少堂抱着她哭过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傅家,到了傅三娘回门那一日,也没有来。
就是到了参加春闱那的时候,宁可住在陈家在京城置办的院子,也不愿意住在傅家,至于给傅老太太和傅二太太请安,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傅明月见着她哭的泣不成声,羸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都觉得心疼,“二姐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越说,傅二娘越觉得委屈。
这么些年来傅二娘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就是到了夜深人静躲被子里哭,声音还不敢哭得太大,生怕有人听到动静,生怕哭湿了软枕,收拾床榻的丫鬟能察觉到。
如今也是,就算是当着傅明月哭,也只敢小声啜泣。
傅明月犹豫片刻,低声道:“那二姐姐,二伯父知道这事儿也不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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