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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方起还是践行了真香的理论,迈着他高贵的步伐走进穹苍的病房。
他开门关门的声音极其响亮,无理地把自己的怒火发泄在无辜的门板上。进门后眼睛朝上一瞥,完美表演了一个什么叫眼高于顶。
“穹苍,你真的非常过分,你说你是不是在故意糟践我的好意!”他质问了一声,把自己的外套甩过去,砸在一侧的椅子上。
穹苍仔细品位了一下,总觉得这话隐隐有点耳熟。
现在的人怎么老把少男人摆她面前给她糟践?那她怎么会知道?
穹苍安抚自己的朋友说:“请你吃饭呢。十八菜一汤。”
穹苍说要等方起,特意让厨师晚点做好再送过来。此时桌上的东西,能冒热气的还在冒热气。盖子被掀开,才刚吃了两口。
方起往她桌面上一扫,心说可真是豪华。
一份白粥,加十八样小配菜,以及一碗汤底清淡的番茄鸡蛋汤。所谓的豪华大概就是一份榨菜都可以根据刀工和口味分装成十个盘吧。
方起抽起嘴角,恨不得用全部的五官来表达自己的鄙夷:“就这??”
贺决云见他吃瘪,喜悦全都挂在眉梢上,就差跳起来拍手叫好。
这两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投向了不同的革命,战斗力都是拿智商换的。
方起突地表情一收,提起自己的右手,阴阳怪气地笑道,“还好我在来的路上带了豪华鳗鱼饭。”
贺决云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着方起恢复如常的神色,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错在了哪里。他怎么能奢求穹苍请他吃饭呢?这从根本上就是不正确的想法。像方起这样,探个病还给自己带晚饭,才是对穹苍的深入了解。
原来如此!
贺决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受教了。
穹苍看着贺决云变化无常的表情,深感自己风评被害。
什么玩意儿?方起会自己带晚饭,恐怕是被气懵了,在路上看见好吃的就买了过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方起把桌上整理了一下,将几个小碟子里的榨菜全混成一块,推到穹苍面前,然后郑重放下自己打包来的餐盒。
于是,方起吃着他单调的豪华鳗鱼饭,贺决云吃着他平平无奇的龙虾海鲜面,穹苍就着十八道御用小菜,吃完了这顿晚饭。
对比起同伴的朴素,穹苍忍不住想要流下幸福的泪水。
天色黑得很快,不过十几分钟的时候,外面阴沉的天幕已经彻底垂至黑暗。
穹苍喝着剩下的半碗粥,渐渐适应了这寡淡的味道,她举着筷子悬在碗上,说道:“田兆华死亡这个案子,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方起听着她的声音,琢磨了下,评价道:“有五百只鸭子那味儿了。”
穹苍:“……”
高兴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被糟践了以后就叫人家五百只鸭子。这就是方起之怒吗?
不过方起生气的时候虽然不像五百只鸭子,却像五百只啄木鸟。“笃笃笃”跟机关枪似地扫得人面目全非。以穹苍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治不了他。
穹苍面无表情地扯过一旁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巴,当做自己没有听见。
吃完晚饭,方起心情还是好了一点。他从兜里摸出一把东西,说:“我也不是没带慰问品,这些就送你好了。”
贺决云只瞥了一眼就说:“她最好不要吃糖,喉咙会很干。而且你买的糖为什么是散装的?你是不是自己吃过了?”
他快一步伸手接过,看见那熟悉的包装,想起上次被穹苍偷吃掉的证物:“橙子味的……我知道,这种糖两毛一颗,刚好凑了一块钱,你可真大方。”
方起身体往后一靠,用他豪华套餐里送的牙签,剔着自己洁白的牙:“我从别人办公室里抓的。嫌弃别吃啊,饭后甜点还讲究那么多。”
“这种糖很有名吗?”贺决云撕开一颗,狐疑道,“我怎么感觉好像见过很多次了?”
穹苍放下碗:“你从哪里拿来的?”
方起觑她一眼:“老师的办公室啊。”
穹苍:“你真去学校了?”
方起放下牙签,喝了口水,道:“反正离学校近我就去了一趟。他还挺担心你的,你真的不去见一见他?诶,以前不讲这个我当你社恐,怎么你跟贺决云都能待那么舒服,就是不想见老师呢?”
“呵。”贺决云冷笑了声,大抵是为了表示自己的骄傲与不屑一顾。毕竟他背后代表了所有人都会喜欢的人民币,那他当然也是受人喜欢的。
贺决云不想再理会方起,朝着穹苍一抬下巴,问道:“你刚才说,田兆华的案子有哪里不对?”
穹苍整理了下思路,说道:“许多女性,即便遭遇性侵伤害,也不会选择报警,因为社会大环境太差,她们很可能会受到二次伤害。一般会报案说自己被人强奸的,都有强烈的诉求。要么是希望犯人可以受到足够的制裁,要么是希望自己可以得到足够的补偿。亦或者是,身边人的坚持,自己特殊的目的。”
贺决云也觉得梅诗咏的行为不大对劲,眉头皱起,表情严肃起来,说道:“要做羊水穿刺,一般得在孕中期之后。也就是说,梅诗咏被田兆华性侵,怀孕后安静养胎到四个月,等检验出胎儿的dna,才去找警方报警。警方将田兆华带走调查,两天之后因证据不足将其释放,之后再也没有进展。在此期间,梅诗咏一直保持安静。既没有闹事,也没有宣扬。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社会是不是会给她公正。即便她身怀强有力的证据,也就是她腹中的胎儿。”
方起老神在在地在边上插了一句:“我国又不禁止堕胎,会愿意生下强奸后的孩子的情况就很少见。那个孩子后来梅诗咏生下来了吗?月份月大打胎越危险啊。”
穹苍说:“再者,dna检验报告都出来了,这是一项铁证,警方为什么还会释放田兆华?”
“在性侵这件事情的判断上,女性其实比男性要稍占优势,毕竟它的标准,是以女性意愿为主。”贺决云说,“梅诗咏为什么延迟了四个月才去报警?”
穹苍缓缓搅着自己大海碗里的粥:“看梅诗咏的行为,我不认为这是一起强奸犯罪,甚至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梅诗咏自己报的案,因为我无法找到她这个行为的动机。”
方起发出了两声哼哼,那句哼声最后变调成了一曲即兴发挥的歌。
贺决云对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穹苍上道地说:“方起今天也听见了,他是情感分析专家,你让他给你解说一下。”
方起脱了鞋子,横躺到沙发上,舒服地眯起眼睛,老大爷似地说:“找我啊?我要收票票的。”
贺决云对他不报任何希望,只希望他能赶紧离开自己的医院。
方起睁开眼睛,眼睛里露出一道与周身懒散气质浑然不同的精光。他晃着腿说道:“这件事情上最奇怪的难道不是田兆华的妻子吗?不管梅诗咏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结果只有两个。丈夫出轨,或者丈夫犯罪。没有女人,没有任何冷静的女人,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贺决云说:“那也不一定。如果是穹苍这样的性格,她一定可以冷静地将对方摁死。”
穹苍感觉到被冒犯:“为什么你认为,世界上会有第二个像我一个聪明的人?那个人还会如此愚蠢地看上了一个不中用的男人。”
贺决云:“……我说的是性格,不是智商。”
“有道理,我同意你的看法。”方起说,“一对没有感情的夫妻,真的可能会冷静地将对方摁死。我是指社会性死亡。”
穹苍克制地发了句预告:“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贺决云看她跃跃欲试的表情,心脏突突地跳:“你……你还想怎么大胆?”
穹苍优雅地擦了下自己的嘴,学术般正经道:“结合目前现有的信息,以我多年对人类伦理的研究,我无责任进行以下猜测。”
贺决云不由坐得端正了一点。
穹苍:“梅诗咏在医院遇见田兆华之后,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主动对其展开激烈追求。田兆华抗拒不住诱惑,和谐地与她发生了关系,并稳定了下来。之后梅诗咏意外怀孕,想借子上位。田夫人知道后,深感失望,于是报警说田兆华强奸。即便最后强奸的事实不成立,他出轨的事实也会变得众人皆知。还能彻底毁掉他在医院里的名声。医院里的考核晋升,对医生的个人作风,还是有一定考量的。”
方起与她心心相惜:“英雄所见略同。”
贺决云被这二人的天马行空给惊到了:“你们认真的?你们的意思是,报案的不是梅诗咏,而是田兆华的老婆?”
穹苍耸肩:“我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细节就能解释得通。”
贺决云心说你们真是飘了,然而顺着一想,又不由觉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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