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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盘江渡口,洛云真放眼望去,只觉得眼前是一片的荒凉。昔日里繁华的渡口,自上一次南盘江渡口大战之后,便彻底陷入了如今这般的一片死寂之中。
想当初,洛云真同童铁木亲率两千轻骑三百里加急,自函谷关奔赴南盘江前线。那时的南盘江便早已是一片血海。若非是那北邑的四千好儿郎几近于彻底挥洒干了热血,时至今日,洛云真兴许就再也见不到这般荒凉的残破渡口了。
正因为这座渡口毁而不丢,最终,东晋甲士便也就只有在寒冬腊月才能有胆量北上侵扰了。当然,最不济也是深秋。毕竟,南盘江若是江面不结冰,东晋大军也自然无法通行。
洛云真看着那片残垣断壁,回忆起当初童铁木战死时的场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那位上了些年纪的中年武人,战死时手持长枪,死而不倒,眼眸中所释放的恢弘光明,无疑曾无数次来到过他的梦乡,即便是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事情,也令的他至今仍旧是无法释怀。
“将军,怎么了?”岳云峰见洛云真此刻的表情有些异样,他旋即是缓缓地回过头去,继而轻轻开口道,表示出一份关心,却也不会打扰到他。
洛云真没有回答,只见他眼神之中略微有些无神的摇了摇头,继而是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岳云峰的肩膀,很是欣慰。
“将军。”岳云峰轻声说道,眼眸中不免是有些不自然。当然,这也并非是因为洛云真如同父亲拍儿子一样拍了拍他这个巡河督尉的肩膀,令他感到不舒服。而是,他在他的眼睛中,分明是看到了一种发自肺腑的担忧。那仿佛是一种担忧自己生死的眼神,但是好在他岳云峰打小便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故而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再度恢复如常。
“砰,砰砰。”远方,此刻已经隐隐可以听到来自上洛关口外的沉闷鼓声。洛云真目光凝重,只见他赶忙是驱马上前,来到了出征队伍的最前方,拔出腰间宝剑,继而是怒发冲冠的指向天上,他喝道。
“我辈北邑儿郎,从未有过贪生怕死之辈,你们如今即将面临一场新的死战,怕不怕?”
这个声音传得很远,声音坚毅异常,顿时便另的洛云真身后的一片甲士是热血沸腾。
“不怕!”他们的吼声铺天卷地般传来,听得洛云真旋即是举剑指向对岸,继而怒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北邑好儿郎,过桥,赴死!”
说罢,只见他一袭白色甲胄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旋即则是率先过桥,手中长剑归鞘,风度翩翩。
主将动身,北邑军中的气势顿时便被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只见洛云真身后的数百人顿时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短剑,继而是踏着整齐的步伐,稳稳开进。
岳云峰赶忙是驱马追了上来,旋即是眸光奕奕的盯着那白衣白袍,不由得攥了攥自己的那双粗糙拳头,心中暗道“好一个潇洒风流”。
于是,这一日,洛云真一行人趁着夜色,缓缓地逼近了上洛关的门口,旋即是安顿了下来,只等将士们体力恢复,便要一举将上洛关的整座城池给一口气吃下。
却说,此刻的青鸾城,总算是再度完成了一整天的军阵对峙,两军纷纷是打道回府。北邑伤亡惨重,而东晋也是阵亡数万人!
军营的大帐内,洛云尘身居高位,此刻正扶着椅檐,目视座下众人。
突然,只听他很不善的开口道。
“我洛某人今天就想问一下,今日究竟是谁代替我行驶了青鸾帅权,指挥的这般漂亮,另的我青鸾军城一天总共只阵亡了八千四百余人。记住,是只阵亡了八千四百余人,这等战绩,足以让你吹嘘一辈子了!”说罢,只见洛云尘目光旋即一凛,继而是微微摇头,只见他苦笑了起来。
“老子手底下的这些个弟兄们,不是让你们来当靶子给敌人练手的,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何等手段,使我一军足足三万五千人,一日之内便在攻守战之中有了这般折损。但是,我还是想奉劝那人一句,若你觉得自己有愧于死去的兄弟们,你便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分析自己身上的问题,不然,我也只能说你绝非是我洛云尘的兄弟,袍泽了!”
洛云尘很是刻板的说道,只见他眼眸中写满了不甘心,顿时便想起了今天白日里阵亡的那几位校尉名单,继而是越发愤怒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出现在了洛云尘的面前,只见那一个个想当初意气风发的无双将领现如今竟然是纷纷的闭上了嘴巴,继而便无言以对。
“怎么了,为何都不说话?”洛云尘好奇问道,只见他眼神中顿时是杀气十足,转而扫视坐下,目光中敌意很重。
……
过了良久,依旧只有洛云尘一人扫视座下,其余将领,纷纷是无言以对。
这时,洛云尘也总算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听他旋即有些打颤的说道。
“莫非,指挥这场战役的并非是你们里的?”说罢,只见他旋即是目光昏暗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一片安静景象,总算是心中了然。
却不料,就在此刻,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将领总算是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了,他旋即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继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坐在高位上的主将说道。
“将军,并非是李老校尉不想认错,只可惜,他已经在今天的城防战中,去了!”年轻人说罢,眼中泪花更甚,只见他终于是没忍住,便只得是直接冲出了军营。
这一刻,整个北邑的军营中更加寂静了,落针可闻。
洛云尘环视四周,只见他在人群里仔仔细细的搜寻着,希冀着自己可以找出那个人的身影,然后痛骂他一顿。
然而,天不遂人愿,跟随洛云尘征战了十几个春秋的老将李长歌,今日亲身陷阵,早已是被东晋蛮子用乱刀砍死,尸骨无存。
洛云尘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仍旧站在自己座下的将领自觉离去,他想要静一静。于是,这一夜夜深人静的时候,北邑青鸾城中的一座恢弘军帐中,有片灯火彻夜未熄,而一个老人,两鬓苍苍,他独自一人坐在灯火中央,不时地喃喃自语,只听他说道。
“老李啊,你这一辈子对不起我老洛的事儿还少吗?你说说,今天你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丢还给我一个烂到骨子里的破摊子,你好意思吗?”说罢,只见他眼眶湿润,旋即是像个小孩子一般,泣不成声。
一阵刺骨的酸痛从洛云尘的肩膀处传了出来,但是他却只是自顾自的呲了呲牙,继而便满不在乎。
殊不知,这名年过花甲的老者,此生最大的夙愿便是和当初那几个一同参军的老弟兄们在临终前喝上一口儿子的喜酒。现如今,就连李长歌也走了,这让他那曾经可笑之极的愿望,到哪里达成去?
洛云尘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此刻他的面容并不是非常憔悴,只见他缓缓走出两步,继而是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甲胄跟前,披挂上了一套随着他身经百战,却很是普通的战甲,缓缓地朝着营帐外走去。
营外,月光洒下天际,同照着他洛云尘与世间万千人。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只是世间小小的一粒尘埃,不论地位再怎么尊崇高贵,却也永远无法改变这一点。
他并非是修行者,论寿元只是凡人,故而,洛云尘也深谙人情世故,官场爬升。
他此生有了现如今的这般地位,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着过人的头脑和胆识,更多的则是他那一颗永远激情澎湃的内心,未曾放弃过努力。
只见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那张沧桑老脸,旋即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星空,不知为何,此刻他对那个地方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只觉得那个地方是奇妙且美丽的,没有其他!
终于,他眼中的泪水干涸了,几颗清澈的泪花滴落在了地上,然而,这几滴来自一个永远热泪盈眶之人眼中的泪水,却并未如同普通人那般在寒风中凝结成冰晶,而是真真实实的敲打在了地面上,彻彻底底的将堆满了积雪的地面凿出了两个小坑。
只见他缓缓地背过了身去,面朝着营帐大门所在的地方,愣愣出神,不知是过了多久,这才是终于缓和了下来,看着前方,有些不知所措。
人死了,自己也老了,有个好儿子,有个好故事,这就是他洛云尘的一生,虽然很壮丽,却也很凄美完整。
洛云尘犹豫了好久,终于是抬脚走入了营帐中,眼神里闪烁着灼灼地光华,继而缓缓地挠了挠头,他轻声笑道。
“老李啊,你在天上瞧好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是咋个混过来的,老子就再给你做最后一次示范吧,学不好,以后到了阴间,还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说罢,只见他终于是抬起了头来,阔步迈过门槛,走回了营帐里,眉目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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