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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最后的记忆是那双子夜般的星眸,渐渐幻化成了无边无际的海洋,有浪潮打过,冰凉的,火热的,就像掀起了脑海中沉封的记忆,汹涌激荡如一只狂猛的野要将她一口吞噬!
前世今生纠葛而过,那一幕幕像倒带一般在脑中重演。
出嫁时的喜悦,怀孕时的幸福,落胎时的痛苦,以及父兄惨死时的绝望,冰冷的湖水将她紧紧包围,她以为这就是死神的怀抱。
当人生就此戛然而止时,命运却为她推开了另一扇窗。
魂魄的一百年飘零,那也许是她最快乐的时光,纵情山水,沉溺知识的海洋,见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才知道人生原来可以这般的不同。
重生,她知道她可以改写命运,她可以让那一切的悲剧不再上演,她可以再不用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这样的机会弥足珍贵,所以,她不能错失一步,造成无可挽回的事实!
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乱舞,却被另一双大手紧紧握着,那双手不是很细腻,甚至带着粗茧,可被他握着,却有一丝奇异地让人安心的力量,长安将脸贴了上去,触到那股冰凉,胸中只觉一股热意上涌,泪水“啪嗒”一声便滴了上去。
秦幕离无可耐何地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她从初时的狂乱呓语到最后的安静,犹如找到了避风的港湾,那一脸的纯洁与依赖恍如初生的婴儿一般,让人不忍拒绝。
那滴温热的泪水在他掌心中滑落、漫延,似乎触碰了他心底某个角落,原本冷硬的心恰时多了一丝温软,他不由沉沉叹了口气。
他就做一回好人,将这女子安全地送回她口中的“衡芷苑”吧!
再次醒来时,高热已经褪下,长安只觉得全身一片冰凉,增开眼,便见着头顶杏花天雨撒金的帏帐,身上一层同色的薄棉丝被搭着,头下枕着羽缎轻枕。
回忆起刚才的一切,恍若犹在梦中。
到底是梦,还是现实,长安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
“紫琦……”
嗓音有些喑哑干涩,长安撑着坐起了身,却不觉薄棉丝被倏地下滑,露出了粉嫩圆润的肩头,她低头一看,却不免一声惊呼,双手连忙扯过了丝被遮住身体,原来丝被之下的她竟然只着了一件粉紫色绣着睡莲的肚兜。
“小姐!”
听到长安的唤声,紫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过屏风进了内间,却见她双手托着一碎花裂纹冰瓷皂盘,盘上盛着一个小木桶,阵阵森寒冷气自木桶中散发而出,隔着老远长安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小姐,你可是醒了!”
紫琦忙将手中的皂盘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又自一旁的衣栏挂杆上取了件外衣,走到床头为长安披上,这才松了口气,“若是小姐再醒不过来,奴婢可真要唤人去请大夫了!”
“这是什么时辰了?”
长安点了点头,将外衣襟口合拢了,系上带子,这才背靠着软垫坐正了身体。
“已是申时末了。”
紫琦为长安仔细理好了薄棉丝被,这才用羊皮袋装了几块碎冰递给长安,长安捂在掌心,只觉得一片冰凉舒爽,她总算知道是什么东西给她降了温。
“前面菊宴该是散了吧?她们几个呢?”
长安低垂了眼睫,双手绞在身前,梗在心中的疑惑犹豫着该不该道出口。
“正房那边不知道有什么事,把紫云与紫雨叫去了,紫鸳为小姐蒸了凉糕和西米露,小姐如今醒了,奴婢这就去唤她!”
紫琦一向是细心周到,长安自然知道,这丫头又和自己一同长大,最是贴心不过了。
想到这,长安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一双明眸望向紫琦,咬唇道:“紫琦,你老实告诉我,我是怎么回的这‘衡芷苑’?”
若她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那个救了她的男人是谁?她的衣衫是被谁脱了去?这一身高热又是经由谁的手退了去?
这一切,她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却又怕事实的真相摊在眼前令她后怕与惶恐。
紫琦一怔,眼中也闪过些许迷惑,却还是如实答道:“奴婢与紫云回屋时,小姐已经躺在床榻上,紫云当时见小姐正高热昏迷,可是吓坏了,好在奴婢发现桌上有人留了一张纸条,说是小姐这热需用冰块来消,奴婢这才差人去讨了些冰块,只说是小厨房里用的……小姐也不知道是谁送您回来的吗?”
长安摇了摇头,摊开手掌,“把那纸条给我看看!”
紫琦既然是这样说,那便一定是真的,那么脱了她的外衣,以及用冰块降温都应该是紫琦亲手做的,长安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
好在那人还算君子,亦教了紫琦她们如何解这五石散,让她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茬。
那张纸条便被紫琦塞在腰封里,她取了出来递给长安,又道:“紫云还道是陈玉清害了小姐,本要去找她理论,被奴婢给压了下去。”
这张纸条一看便是男人的字迹,好在紫琦是第一个发现,并未给其他人看到,长安未主动说明,她也不好逾越。
“你做的对。”
长安点了点头,紫云没那个身份去质问陈玉清,更何况又有什么证据呢?
那香炉已经被她踢入了池中,想来那鸳鸯玉壶也早已经被人给收了去吧,留下证据被人抓住把柄,陈玉清应该也没这么笨。
长安话音刚落,目光却已被那纸条上的字迹所吸引,那字刚劲有形,力透纸背,虽是仓促而就,字迹里却没有半分慌乱,即使随意挥毫,仿佛也带着写字之人一惯的沉稳与淡定。
不期然的,那双如子夜一般的黑眸便印在了脑海中,不带一点寻常人眼瞳中常有的褐色,是一种完全的纯然的黑,不含一点杂质,那样的一双眸子仿若深潭,冷冽、清寒,又带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长安的双手猛然一握,羊皮袋里的冰块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她一下坐直了身体。
这个人她见过,不就是在那次送王治出府,那骑着黑马奔驰而过的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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