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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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瑶醒来，再一次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睁开眼，果然看到了那颗熟悉的脑袋。

他趴在她身上，笑嘻嘻地抬起了头：“掌柜的，您醒了？”

秦瑶没好气地推开他，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舍得回来了？”

殿小二笑意不减：“自然，我哪舍得离开掌柜您啊？”说罢倾身欲蹭向她，却被她一脚踹开。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赖着不愿走，不知是否错觉，她觉得他的厚脸皮似乎又飞升了一个境界。

“掌柜的，您不会嫁人了吧？”他睁着晶亮的眸子问。

秦瑶负气：“嫁！怎么不嫁！”

未料殿小二的笑容竟更灿烂了：“嗯，掌柜的您尽管嫁吧，到时候咱给你当陪嫁相公。”

秦瑶结舌，也亏他想得出来，当真要陪嫁过去，凭他这姿容，若搽些粉，换上女装，只怕还要跟她争宠呢。

“少贫嘴，还不快去干活。”

“是，掌柜的。”

“慢着，手好些了么？”她看向他的手。

殿小二转了转右腕，纱布已经拆下了，已经不像原先那般肿，但还有些青瘀，伤口处也已愈合，只是痂还不曾掉。

秦瑶自妆奁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塞给他：“放心吧，街头的王大夫配的。”

殿小二心花怒放地接过，却道：“你怎么不向那云大侠要，最好呀，把他身上的灵丹妙药全讨来，如此，咱们就是自己用不上，也还可以拿去换银子。”

秦瑶听他这一番厚颜无耻地话，不禁轻嗤：“不要脸！”

殿小二眉毛一挑，嘿嘿地笑了两声。

“对了，掌柜的，咱还要向你讨工钱。”

“工钱？”秦瑶疑惑地抱起了胸，她可清楚地记得，那张卖身契上写着“工钱可以没有”几个字。

“就是……”他有些扭捏地踱到了她的面前，忽地一低头，在她的朱唇上印了一口，吻罢便一溜烟似地走了，滑得像泥鳅。

秦瑶后知后觉，只得跺着脚喝斥：“殿小二！”

而殿小二却扬起了笑脸，满面春风地步下大堂，打开了客栈的大门。

卑鄙？无耻？下作？自私？那又如何？他只要秦瑶无法嫁与别人。

天气渐热，柳江上多了许多的画舫游船，行人们也换上了轻盈的薄衫，长袖飘飘，轻纱折扇，为柳江城增添了不少亮丽的色彩。

这夜，月色朗朗，不远处的画舫上，有歌女依依呀呀地吟唱着，这厢，柳江客栈的后院，却有一条身影扒光了身上的衣服“扑通”地跳入了江中。片刻后，又见他浮上水面，甩了甩湿发上的水，肌肤经过江水的浸润，在流素的照耀下显得光滑通透。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似非常享受。

这夏日好是好，就是热了些。偶尔还得遭些罪，就好比日里，秦瑶那袅娜的纤腰在他面前掠过，裙摆一飘一荡的，他再稍一抬头，还能看见她领子上那截雪白的细颈，如此可餐秀色在面前，又是自己摆在心尖上的人，他又岂能不想入非非？可惜这看得着，触不到，辗转反侧之时落下叹惋无数，悲哉！

也就是这种时候，他才觉得柳江确实是个好地方，便是再多跳几次也无妨的。

忽见一颗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在院中东张西望了一阵，然后钻进了柴房。

殿小二狐疑地爬上岸，披上一件单衣，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却听那人站在柴房中挠首低喃：“奇怪，怎么不在？”

殿小二悄无声息地潜到他身后，趁机用巾子在他颈上一勒：“何人竟敢擅闯柴房？”

那人一吃痛，捏着巾子呼道：“是我！头儿，是我！”

这声音听起来怪熟，殿小二迟疑了一阵放开了他，待点了灯看清他的面容，果然是杜潮守。

“你不在庙中待着，跑来这做什么？”

杜潮守揉着自己的颈子道：“头儿，咱不是给你送消息来了么？”

“哦？”

“头儿，您上回不是叫我去查那洗雨楼的新东家么？还真的有些蹊跷。据属下所知，那位东家从未露过面，楼里的人也只有那掌柜的见过他。您猜，他会不会跟那些乱党有关系？”

殿小二沉思了片刻：“或许是巧合，但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你且继续查下去吧。”

“是，头儿。对了，头儿，还有一件事，关于秦掌柜的。”

“秦瑶？快说！”

“我那日跟踪洗雨楼的掌柜，途经一个姓赵的媒婆的宅子，看到一书生在托那婆子说亲，说的似乎是秦掌柜……”

杜潮守的声音越来越小，殿小二拢起了眉头，摩拳擦掌：“哪个兔崽子，敢觊觎老子的女人？这一个两个，有完没完！”

“呵呵，头儿，你且息怒，息怒……凭您的本事，再多几个也不成问题，是吧？瞧您最近春风满面，想必那个云大侠已经不具威胁了。”

殿小二哼了一声：“云明？若不是他跑得快，我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杜潮守勉强地陪笑：“是啊，头儿英明神武，那些江湖小卒，不足为惧，但……属下却以为，这书生比那云大侠更为棘手啊。”

殿小二一顿：“此话怎讲？”

“既非朝廷中人，又非江湖中人，年龄适中，模样儿也不差，细数下来，那是完全符合秦掌柜的‘八不嫁’……”

“完全符合？”殿小二眸色越来越暗，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动着，像在算计着什么，也不管杜潮守是何时离开的，只捏着下巴踱起步来，少顷后，忽地一合掌，望着窗外明月道：“此番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

东街绿衣巷的一宅子中，住着号称“柳江第一媒”的赵媒婆。按说赵媒婆一天下来不知要接见多少客人，理应无甚好惊讶的，可今日这个客人，却叫她颇感意外。“这不是柳江客栈的小二哥么？今个儿怎么来了？”

殿小二拱手行礼道：“小二见过赵姐姐，赵姐姐近日可安好？”

赵媒婆闻言，掩嘴笑了起来：“瞧你喊的，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姐姐呢。还是与李婶一般，唤一声赵婶吧。”

“是，赵婶，但依小二看，您着实不老。”

赵媒婆又笑：“呵呵，瞧你这张嘴，怪招人疼的。说吧，来找我做甚？莫不是给您家掌柜的打探消息来了吧？可巧，我这儿有一桩美事正准备给秦掌柜稍话呢。”

殿小二道：“赵婶您且慢，小二此番并非为掌柜的打探消息而来，而是……想托您给说一个亲。”

“呵呵，你这孩子也想姻缘了。好，赵婶应了你，喜欢那一家的姑娘便尽管说，赵婶保管给你说成。”

殿小二嘿嘿地笑了几声：“巧得紧，正是咱家的秦掌柜。”

赵媒婆微怔，眉头蹙了起来，执着团扇的手也僵住了：“你这孩子，莫不是在找你赵婶的乐子吧？你与秦掌柜朝夕相处，近水楼台，若当真情投意合，哪用得着我去说呢？”

殿小二摇头轻叹：“败就败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自问对掌柜的心意堪比天高，可是掌柜她……唉……”

赵媒婆了然地点点头：“秦掌柜也确实倔了些。可你这事也确实不好说，我就是把你夸得比天上的神仙还好，可到了秦掌柜那儿，哪一句真，哪一句假，她还能辨不出来么？”

殿小二愁眉苦脸地低下头：“怕只怕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那又有何难？往后有人来询问你家掌柜，赵婶替你拦下便是，城中的其他媒婆我也认识，派人去知照一声便是，我赵媒婆定下的人，她们也断然不敢跟我抢。索性……前几日，那同方书院的夫子来求秦掌柜，我见他性子温和，模样也清俊，正想抽空跑一趟客栈，可如今你来了，便把他那儿也推了吧。”

同方书院的夫子……殿小二的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却仍一副难为情的模样：“这不大好吧？毕竟赵婶您的生意……”

赵媒婆摆摆手：“只当少赚几个银子罢了，至于信誉，当媒婆的向来遭人唾弃，也差这一两次了。”

“那么，有劳赵婶了。”殿小二再一次弯腰拱手。

赵媒婆将他扶了起来：“傻孩子，客气什么呢？李婶既能疼你，赵婶自然也会疼，况且，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那短命的儿子，几年前他在京城里当差，本来也好好的，正准备把我接过去，哪知竟打起了仗。可怜我那儿便丢了性命，后来朝廷虽发了抚恤金，但我一个老妇人，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当老百姓的，只求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那就够了。”

“几年前……”殿小二张了张口，却又欲言而止，眼底流过一抹愧疚，顿了好一阵才又道，“赵婶，您节哀吧。”

三年前，不，如今已四年了，那时的对与错，又有谁能说得清，道得明？

出了赵媒婆的宅子，殿小二便拐到了同方书院，不料这日书院休假，此时斋中空无一人，唯有门前有两个童子在玩耍。殿小二只得向那两童子询问。

那两童子咧开了缺牙的口，异口同声地道：“夫子说要去喝茶，顺道看看新娘子。”

殿小二闻言，心肝儿不由地一抖：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