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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现在和你住一起的女人,虽然相貌、身材、腰围、鞋码甚至胎记都和你妻子一模一样,但她却不是你的妻子?”

我双手拖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桌子对面的沙发上,瘫坐着一个肥胖臃肿的中年男子,他神色慌张,不时伸手将额头滴落的汗珠抹去,还很神经质的频频回望,似乎害怕什么人忽然出现在门外。

我叫周冲,毕业于南都警卫大学,曾经是一名光荣的特殊警卫人员,但因为某些原因锒铛入狱。

出狱后我四处求职,面试职位无数,但面试官看到简历中‘犯罪记录’一栏被标记后,立刻像瘟神一样皱着眉头,挥手让我走开。

迫于生计,我在一条古巷的巷尾租了间店铺,开了家私人事务所。作为警卫大学的头号尖兵,寻人搜尸、商业潜伏、取证寻物、背景调查等技能的专业水平,我认第二,整个南都没有敢认第一的。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事务所迎来的第一位客人,就让我感觉无比棘手。

自称李老板的臃肿男子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我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是的,那个女人虽然精心打扮成我妻子的模样,但皮囊之下,完全是另一人的灵魂,就好像……就好像一个陌生人披着我妻子的人皮和我生活一样!我妻子一定被她藏在某个地方,请你务必要帮我。”

“形体特征完全相同,但性格大变,会不会是您的妻子得了失忆症,精神上受到剧烈刺激或者脑部遭到异物撞击?”

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合理答案,但看丈夫如此惊恐的神情,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不,绝不是失忆症!”李老板瞳孔微缩:“前些日子,我和妻子吵了一架,从那之后,她就变得不怎么爱说话,我起初也没当回事,但时间久了,总感觉她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我却说不出来。”

“直到那天,老师给儿子布置的小学语文默写作业,要家长签字,我当时有事脱不开手,就让妻子给他签字。我儿子站在一旁看她签字,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说:妈妈,你不是左撇子吗?怎么改用右手拿笔了?”

李老板脸色惨白的让人害怕:“那个女人当时就呆住了,愣了半晌后,像被蝎子蛰了一样,从凳子上窜起来,尖叫着冲进卧室里,把门反锁住。不管我们怎么敲门都不应。您说说,一个几十年都用左手写字的人,怎么会忽然用起右手来呢?”

越是成年人,对惯用手的依赖性越强,李老板的怀疑不是没理由的。

“也就是这件事,让我起了疑心,从那以后,我愈发小心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直到,直到那天晚上……”

“大概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被尿憋醒,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我当时吓了一跳,起身准备找那个女人的踪迹。”

“但当我抬起头,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那个女人竟孤身一人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一边抚摸着脸蛋,一边轻声说着话。”

“说的什么话?”我瞪大了眼睛,不由道。

“我的好姐姐,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脸蛋还是这么的漂亮。可只有我知道,这张漂亮脸蛋下的灵魂有多丑陋。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属于你的一切都被我夺走,就像你曾经夺走我的一切……”

空调的扇摆恰巧在这个时候,冷不丁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猛一听,就好像一个冷冰冰的女人,趴在我耳边说话。

大热天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道你的妻子,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当初你妻子对她做了过分的事情,现在她假扮成你的妻子来复仇?”我紧蹙眉头,做出了这个荒谬的假设。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老板苦着一着脸:“我妻子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童年过的很凄凉,哪怕不经意间提到过去的经历,她都会对我大发雷霆。所以我很少去问,她也绝不会主动提及。就是她真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也不会告诉我的。”

李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凝重了下来:“周先生,不瞒你说,发现我妻子有问题以后,我拜托朋友,把家附近的监控录像,还有我妻子的手机、车载导航之类能调查的东西都调查了个遍,真给我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说着,李老板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照片:“大概一个多月前,有一个隐藏来电地址的电话打到我妻子手机上,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之后没多久,车载导航记录仪显示她开车去了这个地点,在那里呆到很晚才回来。我怀疑妻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掉包的。”

我扫了一眼那张照片,能看出来是从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视频中截取的镜头,像素有些模糊,隐隐能看出来是一间废弃的工厂,荒凉之中带着些许阴森,大部分厂房隐藏在阴影之中,像蛰伏的猛兽,随时都能暴起伤人。

门口靠左处竖直挂着一副厂牌。

南都北郊极乐村大生纺织厂旧址。

我微微有些愣神。

南都北郊,群山连绵,阴气很重,古代很多著名的战役都发生在那里,山脚下不知埋了多少死人的尸体,倾斜断裂的墓碑像雨后杂草一样四处可见。大夏天晚上搁远处望过来,路两旁一片蓝幽幽的鬼火,像是通往幽冥的道路。

而且那地方很是邪门,三天两头下雨,道路泥泞,车子很容易陷进去出不来。市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特地修了一条水泥路,但不知是施工负责人心太黑还是别的问题,水泥路修好没两天就大面积龟裂,最后变得比没修前还要难走,每天除了一班来回的公交外,路上根本见不到人影儿。

一个妇人无缘无故开车去那种地方,的确有些说不通。

“您也感觉不对劲吧?”李老板长叹一口气:“不瞒您说,我前段时间特地去了趟北郊,想看看我妻子究竟在没在那个厂子里。但是我到极乐村一问……您猜怎么着?”

“村民们告诉我,大生纺织厂在十多年前就倒闭了,别说人了,里边连个鬼影儿都没有,你说是哪个天杀的,把见面地点安排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我问清楚地址后赶忙开车过去,大门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院墙外边到处都是灰絮和蛛网,房子破破烂烂的,的确像是被遗弃多年的危楼。”

“大门用一把破锁锁着,锈迹斑斑;我扯了几下没扯断,也没那个闲工夫回村找撬锁工具,直接跳上车一踩油门,用车头把厂门撞开。”

“之后我挨个厂房推门去找,但每间厂房都近乎空无一物,只有一个仓库一样的房间里放着几大桶油漆。我连这都没放过,特意拿棍子搅了搅,但里边也没什么异物。就在我一无所获,准备离开的时候,在仓库大门后边,我发现了这个东西。”

李老板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珍重地放在桌子上,我定睛一看,却是一方红色的手帕,正中用针线镶了一朵玫瑰图案。

我接过手帕,拿在手里看了看,手帕的边缘除了一些残留的灰尘,还沾了些白色的石灰粉末,我捻起一些粉末放在鼻尖一闻,脸上骤然大变,刚想说什么,却李老板的话语打断。

“这方手帕,是我妻子离开孤儿院时,一位阿嬷送她的礼物,这么多年她一直随身带着,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手帕就这样被丢弃在地上,我妻子,我妻子她很可能遭遇了不测!周先生,求求你务必帮我找到我老婆,哪怕……哪怕找到她的遗体也好,我也好将伪装成我妻子的禽兽送进监狱。”

李老板哭的泣不成声。

半小时后,我目送李老板离去,桌子上摆着三样东西,一方红手帕,一张大生纺织厂旧址的照片,背面是李老板手绘的前往路线指示图,还有一封鼓鼓的牛皮信封,里边装着李老板预付的三万费用。

像我这种穷怕了的人,搁平时看到这三万块钱,能兴奋的几天睡不着觉,但现在我只觉得这钱沉甸甸的。

和你同床共枕的爱人,皮囊之下,是比毒蛇还阴冷的陌生灵魂,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

叮铃铃铃铃。

手边的电话响起。

“您好,周冲私人事务所,专业处理您的一切难题,您有什么困难想解决?”

“我被困住了,动弹不得,好难受。”

电话对面,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但信号不好,能听到很强的电流斯斯声。

“小姐您放心,我这里提供上门开锁、紧急救险服务,随叫随到,保证高效,麻烦告诉我您的具体位置。”

“我在你面前的墙里面,十年前,有人杀了我,把尸体封进水泥里,请帮我翻个身,我背后好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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