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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扫过,比那冬日的寒风竟更阴冷一分,可冻结人心底最角落的暖流,让其死于转瞬之间,神魂无从抽离。

她从太后嘴里听了不少震惊的话,此翻话却是更令她震惊,这样的话被人听到定会被拉去斩立决,以前的太后即便是张狂,可是并无此等大逆之言,再对上太后那定定的眸子,无不让她瞠目结舌。

太后瞅着她痛诉:“这宫里的女子何等花样年华,还不一样如东步园里的百花最后注定随风而残,哀家这等姿色都是如此,其它长相略逊的女子更是凄惨,有着地位的女子都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那些出生便是平民的女子更是悲惨,这个世道的女子,在众人的眼里生下来就是男子的身下玩物,附属品,根本不是人,连衣服都不如,那些诸侯哪一个不是妻妾成千上万?玩玩就将人丢给别人?”

她震惊之余也听进了太后的话,何尝不知某些诸侯情况,欺男霸女、强娶豪夺、势强凌弱、狗仗主势无恶不作者大有人在。

太后只望着她续道:“这宫中的女子相争相斗皆迫于无奈只为生存,可宫外的女子何尝又不是被买进青楼,有些照样被人送来送去,有的夫君自己有嫖赌恶习,最后却要将她们给变卖,有人当她们是人吗?有人想过他们的感受吗?”

她失声不安唤:“太后?”

太后起了几分激动,眸中露出一股恨色,厉声道:“他们没有,这个世间之所以男子能当皇帝,那皆是男子心比女子狠,他们还能骗能说能造,什么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什么女子阴狠手辣,怎么不说他们杀人如麻?怎么从来没人评论男子如何?”

她不安唤:“太后。”

窦太后却就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般,瞪着双眸狠色道:“他们让女子如何学着三从四德,说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全都不过是出于想要控制女子的目的,怎么不给男子也搞个三从四德?为何女子就不可以像男子一样,也搞个三夫四夫?为何女子与夫家以外的男子发生关系,最后就被骂荡妇不得好死?”

她不安阻止:“太后别再说了。”

窦太后嘲弄笑笑:“呵呵,有些可笑之人还说什么入了魔障的女子缺了美,一句话说得多轻巧,怎知疼者是怎么熬过来的?就该让他们也经历这些,让其知道说这些话有多可笑。”

她瞅着太后不安再度阻止:“太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这可是大不敬,这话可不能乱说呀。”

太后嘲弄一笑,有几分无奈之色,叹道:“你是从小就被教成了这般乖巧,才会这般害怕哀家的这些话。”冷笑一声又道,“你家人教会你仁义理智信,教你懂得逆来顺受时,或许只想你走得安稳点,却未想过深受其害的却是你自己,把女儿送出去给人柔贱,最后还要问其对女儿是否满意?这亦何尝不是可笑?”

她心下沉重,思量着喃喃问:“这宫里被柔贱的女子还少吗?”太后的话虽是让她震惊,可是确实是字字如珠,缓下神来忙屈礼道,“太后训言邓绥警记,邓绥感谢太后赠言,今日太后所说的话,邓绥就当没有听过,太后也就当自己未说过。”

太后知道再说也无用,轻叹道:“罢了。”无奈伸手将她扶起,松开她往前殿走去,瞅着她宫墙对面神情飘远,喃喃又问,“对面的那口井你知道吗?”

她瞅了一眼,心下沉重,宫人怨魂无数,低声感触回:“邓绥知道。”

太后语气有三分愁怅:“那里埋了不少人,包括哀家的亲妹妹。”她一怔,抬眸不信瞅着太后,又瞅了瞅对面宫墙,心下一寒婉如冰雪瞬间冰封,太后出神忆道,“她在家里与窦瑰是最仁善的,窦瑰向来修身养性,她更是如此,可这就是仁善人的下场,窦瑰无罪最后也找了理由,终是被发去草木不生之地受苦。”

她震惊问:“窦小贵人怎么会在那里?不是说——。”

太后冷声一笑,淡淡反问:“有多少话不是骗人愚昧人的?文士靠廉价的文字欺弄世人,为皇权之下出买灵魂,他们就是用这些欺哄平民百姓,护着皇家与自己的脸面骗着不晓世事的人,歌颂着皇家如何好,多少事情是不敢摊开来讲?肮脏之事又是何其之多?人家玩弄的就是文字上的功夫,方能欺神弄民。”

她心下沉重,太后的话何尝不是道理,她心间许多隐约就懂些,这样的话在祖母嘴里更是听过,只是却没有太后这般偏激,喃喃念道:“可人的情、欲、自尊、丑陋,这些本就是大多数人不愿公之于众的,先不说皇家是如此,就连普通的平民百姓也是不愿将自己丑事坦诚说出,何况皇家还是如此复杂之地,即便当真做到坦荡公之于众,也会被不少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借着这些事动乱朝纲,反之危险不是更大吗?”

太后失声一笑说:“是,你说得没有错,可同样也是一种借口,每个人到了一定的时候,对这种事的看法就会不同,行恶之事哀家也没少干过,以前哀家以为斗赢了自己便是天,看透后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可藏的了。”

她转而不安问:“窦小贵人为何会?”

太后痛色闭眼,沉声回:“是哀家在受宠时,有人对哀家下手,她发现后救了哀家,结果那暗里害人的人,怕她将自己干的事说出去,就让人将她活活丢进了那口井。”她微怔,太后睁眼,瞅着对面出神,续道,“哀家亲眼看她被丢进去,吓得腿软动了四周的东西,当时一句话也叫不出来,只晓得往暗处躲,好在也保了自己一命。”

她心下沉重,想起此前太后说过的‘要不是妹妹的死,母亲怪哀家没护好’喃喃道:“邓绥明白太后为何变至如此了,看来太后此前也吃了不少苦。”

太后嘲弄一笑说:“一个没有经历过苦难与折磨的人,对人生真谛的体会往往是不够深刻的,这个世间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改变本性,从而走上一条不归路,皆是因为其所经历的一切,非普通人所能了解。”转而幽幽问,“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那人是你,你那般被丢下去叫天也没天应叫地也没地应,你会不会含恨而死?会不会死不瞑目?会不会死后阴魂不散?”

她下微寒,对与错永远没有绝对,永远没有定断,可是却也有起因,淡淡提醒道:“想来太后也为窦小贵人报仇了。”

太后狠色道:“是,哀家是给她报了仇,还将那些人的家人也全都惩罚了。”她心下沉重,不知太后讲的那家人,到底是哪家的,也无心再问。

太后定定瞅着她,双眸含着提醒又道:“哀家早就说过,你受的那些罪,远不到会令你改变心性,只有当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事、物、甚至失去你本有的一切后,你会从悲伤中缓过来,再过度到不甘,从而又过度到愤恨,会告诉自己一定狠,旦凡敢欺弄哀家的,哀家都会让其好好尝尝苦头,不狠就永远只能被人贱踏,哀家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纠结万分瞅着太后,此前再如何恨太后,可至少太后此时说的话,却当真完全是为了她好,忙感激道:“谢太后不顾毁已的与邓绥说这些,邓绥定会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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