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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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变故来得太突然，花蕊娘站在花广文身后，并不清楚他中箭，只看见他猛然间向自家直直扑来，还以为他是恼羞成怒，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花蕊娘当下心中大骇，向后连连退了两步，慌乱之中两腿交互绊了一下，腿弯一颤竟然摔坐在地。她刚要挣扎着起身，就惊觉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了自家的脚踝。

洞口处探进来一个身影，用微带着紧张的音调喊道：“蕊娘，是你吗蕊娘……”

花蕊娘愣了一下，待到分辨出来人的声音，心中顿时大喜，立即探头大声回应道：“诸葛大哥，是我，啊……”

她的小腹处突然重重挨了一拳，身子猛地往下一沉，似是被人抓住小腿用力向前拖拽。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忽然环上她的脖颈，力道大而沉，勒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一下痛得花蕊娘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喉头处又一阵阵发紧，只尖叫了一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诸葛遥顿时慌了，方才他躲在洞外观察了片刻，听到花蕊娘的声音，便想也没想就弯弓搭箭解救。他明明看见羽箭插入那恶人的肩头，难道还未曾将他制服不成？

来不及细想，诸葛遥立时纵身跃出藏身地，向着洞内狂奔而来。

“不要，不要过来。”花广文勒住花蕊娘的手臂又上了几分力，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的颤抖着，肩膀上被羽箭穿透的地方，汩汩的向外冒着鲜血，染红了他大半个前襟。

“大胆贼子，还敢胡来，还不快将她放开。”诸葛遥不明状况，只当花广文是胆大包天的匪徒，又见他一副不要命的狂相，登时吓得待在原地不敢动弹，不过嘴上仍是没忘了虚张声势的呼喝几声。

“再敢走一步，我就掐死她。”花广文身上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手上的力道却在逐渐加深。因为激动而牵扯到伤处，导致鲜血源源不断的冒出，使他看起来竟似浑身浴血，狰狞可怖。

花蕊娘只觉呼吸越发的困难，喉管处似是堵了一团棉花叫人无从上力，脑袋一阵阵发胀，直胀得头痛欲裂。手脚也渐渐开始发麻，麻得似乎再也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我又要死了吗？慌乱之中，花蕊娘的头脑居然渐渐清明了起来，仿佛再次看见，那辆违章逆行的大货车，向着自家横冲直撞而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同呢？那时候，她只是紧紧的闭上双眼，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四肢被碾压而过传来的痛苦，仿佛也只存在了一秒，便和所有的东西一起，消失不见。

此刻和当时何其相像，明明希望就在眼前，明明左右都是生路，自家却像是被捏住了命门的麻雀，只消轻轻振一振翅，便能耗尽生命所有的力量。

不，不一样的，为什么再度濒临死亡，心里充斥着的，却是深深的眷恋。

她对生命从未有过这样的不舍，那一世，不过是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也并未激发出半分对于生存的渴望。

可是此刻，她不舍得，真的不舍得。她还有家人，有弟弟、妹妹、姨娘，她们还指望着自己，能带着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她还没有给云娘挑一门合适的亲事，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还没有告诉朗哥儿，要像思良哥一样的用功努力，将来才能有所回报；还没能为父亲洗刷冤屈，让父母的英灵九泉之下得到安慰……

还有宗少城，她还没有看着他成为大将军呢，不能同他一齐分享骄傲，不能成为他的妻……这样死了，叫她如何甘愿？

不，我不要……花蕊娘双脚用力一蹬，幽幽醒转过来，一滴泪珠顺着她的眼眶倏地落下。

“蕊娘，你没事吧？”诸葛遥大喜过望，连忙抓着她的肩头又使劲摇晃了两下，好像生怕她再度闭眼一样。

“别，别晃了诸葛大哥，会，会散架的。”喉咙传来一阵阵灼热的疼痛，花蕊娘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努力着发出干涩的声音：“我没事，广文，广文哥呢？”

“广文哥？”诸葛遥愣了一下，立即皱着眉头扭头看向身旁。

花广文整个人蜷缩在地，手脚紧紧缩成一团，洞子里面光线昏暗，倒是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从他剧烈起伏的身躯来看，倒像是痛苦不堪。

“哼，”诸葛遥伸脚尖往他身上踢了踢，惹来地上的花广文一声痛苦的闷哼。诸葛遥这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回过头来讪讪道：“我要早知道这人压根不会功夫，就该从背后一刀结果了他。都怪我那一箭没将他制住，害你受了苦头。”

“我没，没事，”花蕊娘摇了摇头，却觉得脖颈竟像快要断了似的，轻轻一扯便疼的钻心。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家双手还被束于身后，便苦笑着道：“诸葛大哥，我的手，快帮我解开。”

“啊？”诸葛遥挠了挠头，若是此时光线充足，便可以看见他一张脸已经窘得通红。他连忙从靴筒处摸出一柄小刀，小心翼翼的割开了花蕊娘手上的布条。

手上倏地一松，花蕊娘稍微活动了一下关节，强撑着酸软无力的身子站立起来，缓缓走到花广文身旁。

花广文整个人蜷缩躺倒在地，正好背着洞口的方向，仿佛置身于阴影之中，五官都变得模糊了。花蕊娘想了想，便伸出一只脚，踩住他腰板的一侧，将他踏翻了过来。

羽箭从他肩头直贯而过，在肩胛骨下方露出一截尖尖的箭头。陡然被翻过身来，箭杆刮到地面扯动伤口，疼得他嘴角快速的抽搐了几下，整张面颊都扭曲了。

绕是如此，他仍是紧紧的闭了嘴巴一言不发。只用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似要吞噬人一般的看着花蕊娘。

花蕊娘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广文哥，你我之间竟有这等深仇大恨，让你想要杀了我么？”

“等等，”诸葛遥突然凑了上来，指了指地上的花广文，又指着花蕊娘，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你认识他？那么，他不是山匪？”

“山匪？”花蕊娘轻轻一扯嘴角，似笑非笑的向着诸葛遥道：“他是花广文，我的大堂哥，我亲大伯的儿子。”

“那怎么会……”诸葛遥更莫名其妙了，瞪圆了眼珠子，竟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落山村，村西头，花蕊娘家的院子里，此刻已经炸了锅。

“什么？我姐没去食肆？那她去哪儿了？”花云娘急得快要哭了出来，若不是顾忌着宗少城是个男子，她恐怕就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相问。

“我也不知道，你们确定，蕊娘今天早上出门真的是去武穆峰那边？”宗少城竭力按下心头的狂躁，耐着性子询问道。

“是啊，奇巧坊昨儿才开始挖地基，蕊娘说了，作坊是她负责的，这几天都要上房场去盯着。”商姨娘六神无主，一边转着眼珠子回忆着，一边求救似的看向宗少城道：“宗大少爷，你去房场那边看过没有？蕊娘是不是在房场上？”

“没有，”宗少城摇了摇头，沉声道：“房场那边没人，你再想想，蕊娘平时一个人会去什么地方？”

看着商姨娘和花云娘一副茫然无措的摸样，宗少城原本还暗作镇定的心，也渐渐开始慌了。

在武穆峰等不到花蕊娘，他便打马去了半月居，原本只是想将那支碧玉钗送到她手上，好博心上人欢欣一笑。却不曾想到，花蕊娘也不在半月居，他向贺掌柜问了几句最近的状况，知晓奇巧坊昨日开始动工，花蕊娘若无其他要紧事，定是要亲自到场监督的。

这样一来，宗少城心里便有了些着急，不过此刻他仍未联想到花蕊娘是遭了意外。桃源县辖下百姓安定，山匪剪径小贼早都绝了迹，他只担心花蕊娘是不是生了病，或者有什么不舒服，思来想去按捺不住，这才到了落山村，看能不能找机会见见花蕊娘。

他在花家院墙外徘徊了许久，左等右等也没看见花蕊娘的身影。正等得有些不耐烦想要离去，就看见花蕊娘的妹妹出来泼水。花云娘他是见过几次的，当下便厚起脸皮，上前出声招呼询问。

谁知这一问之下，才知道花蕊娘一早就出了门。花云娘听说自家姐姐不在武穆峰，镇上也去寻过了，便跟着慌了神，也顾不上琢磨宗少城为何如此关心花蕊娘的动向，就立即叫来了商姨娘。

山洞内，一人蜷缩在地，两人并肩站立，山风阵阵刮过，气氛显得诡异而又静谧。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诸葛大哥，我们走。”花蕊娘轻轻叹了口气，回头深深的看了花广文一眼，便大步向着洞外走去。

“蕊娘你慢点，”诸葛遥赶紧拔脚跟了上来，急吼吼的说道：“就这么放过他了？会不会太……”

话刚出口一半，身后忽然传来响动，诸葛遥下意识的扭头做出相护之势。只见花广文猛地从地上跃起，伸手拔起贯出肩头的那支羽箭，一手反握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