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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方落,只闻那“郭老”便急急道:“王妃来的正好,莫侧妃莫名枉死,如今不过是想魂归故里,王妃乃明理之人,想来定能谅解。”
这“郭老”果真尖酸刻薄,小人嘴脸,何依不齿,先说莫霏盈是莫名枉死,再说她是“明理之人”,似乎便是做实了祁恒逍逼死了人家妹妹,还不准她安息一般。
““郭老”哪里话,侧妃妹妹已是我王府之人,岂有葬回娘家之理?”何依淡淡一笑:“何况妹妹年纪轻轻体弱而逝,虽令人痛心,却也谈不得无辜枉死,否则郭老府上一年无辜枉死的丫鬟,岂非……太多了些?”
“你……”郭老气的白花花的胡子翘起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自想不到祁恒逍与何依早便派人盯上他,此时一时被驳回倒是说不出话来。
一旁身材魁梧的汉子听了哈哈一笑道:“王妃,当日莫侧妃进府乃王府亲兵护送,这排场可是家喻户晓,如今不足三月便死了,嘿嘿,里头的事咱们这些外人确实不知。王妃说是体弱多病那便体弱多病吧,老赵只是瞧着安平侯夫妇可怜,安分守己大半辈子,末了,末了还白发人送黑发人,想瞧着闺女入土,这理似乎还说得过去吧?”
这赵威却是江湖出身的武将,也曾占山为王,后来归顺了祁国。
何依眯了眯眼,却听祁恒逍轻笑道:“稍后本王自会派人护送侯爷与侯爷夫人前来。”顿了顿环视了圈,受到他目光的竟都不由低垂避闪了去,却听他道:“本王的家事,众位倒是关心的很。”言罢冷冷一笑,道:“赵威将军卸甲归田后似乎不甘寂寞,听闻你那个庄园搞得有声有色,一旁乡绅无不马首是瞻?”
赵威微微一抖,只听祁恒逍又道:“本王还知道不少有趣的事,什么弑父,什么夺妻,怎么都要本王一一点出不成?”
一席话完,众人面如土色竟都不自觉退了几步,莫蔚霖见状立时站出高声道:“请教王爷,如此我安平侯府又是做了什么,要骨肉分离,生死……永诀?!”顿了顿,刻意凄声道:“我小妹又有何辜,要红颜命丧?!”
祁恒逍却是默然,他当日强纳她做妾却是随性而为,因为他已然五年不曾安宁,而那熟悉的琴声却有安抚之用,他是天之娇子不曾很少想不在意人的感受,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看着她静静躺着竟会心痛如绞!
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活在懊悔痛苦中,如今悔上加悔,痛上加痛,才真正明白何谓大喜无声,大悲无泪……
此刻,莫蔚霖锥心一问,饶是睿智多谋也想不出一句去答,再是威压赫赫竟也无言以对。
何依一见,心中又气又恼又是不安,道:“小妹?!敢问公子有几个小妹?”
莫蔚霖心下大惊,强作镇定道:“王妃此言何意?”
何依冷笑,正待出言,却听祁恒逍喝道:“住口!”
“事到如今,还要我住口?!”何依握紧拳,心潮澎湃,她欲与他并肩作战,他却宁愿维护一个已然死了的人,何况那人不过一个替身罢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我……”
何依正待再言,那“郭老”却忽而高声道:“王妃何必多加砌词,可叹安平侯一家小小心愿也不能达成,我们这些昔日降臣,自然不是亲王放在眼里的了!”言罢忽而上前一步,似乎目露凶光,却在下一刻猛然捂住膝盖跪倒了下来。
莫蔚霖慌忙上去查看伤势却是瞧不出什么端倪,明知是祁恒逍所为,却是毫无证据。一念转过,出手极快在他膝上划出道血痕来,霎时鲜血直流,莫蔚霖痛心疾首道:“众位都是不平而来,不想王爷威势赫赫,我等……”
“王爷。”此时,一儒士样青衣长衫年约六十白发银须的老者,忽而出言:“老夫本不该多言,只是王爷此举确实过了。”
何依审视了番老者,只觉他一派儒者风范,目不斜视却不似奸邪之人。
“祁叔。”祁恒逍难得收敛了几分气焰,“老王叔您归隐已久,何必搅合进这些事事非非间?”
何依听祁恒逍唤他祁叔才忆起他曾对自己提过,祁瑜原是祁王室宗亲当年他兄弟年幼时便多番相互,后更助其夺皇权建霸业,心下骇然,不知这司宇韩如何花言巧语,竟将他也拉拢了去?!
“王爷。”祁瑜言辞间不禁带上几分长者训斥:“您自幼与陛下性格有异桀骜不驯,可战场杀敌在乎勇服众却在一理字,这些年您所作所为实在叫老夫不敢苟同,再不收敛一二,只怕……”
“只怕什么?!”
祁恒逍的脾气从来是遇强则强,若这老者好言相劝温言说服,虽是……咳咳,他也听不进,却总能给他留几分颜面,如今竟当着一众瞧不入眼的人面前数落于他,却是反激出他脾气来!
“本王莫非还怕些不入流的小人,背后说道么?!”祁恒逍冷冷一笑:“祁叔流言止于智者,您素有远见,今次怎的却短浅起来,莫要受人蛊惑!”
他这话虽不中听却也是真话,无奈祁瑜这些年受尊重惯了,又在京城不知听了多少流言蜚语来,顿时只觉孺子不可教,怒气直上,冷声道:“王爷!您贵为亲王乃是陛下恩德,更该谨言慎行,为万民表率,如此任意妄为,滥用权势,简直……简直叫先祖宗亲皆蒙其羞!”
他本是极有名望的宗亲长者,这话可谓极重。
却听祁恒逍冷言道:“真让这些小人上门得逞才是要我皇室威严扫地!”
一挥手,竟是一群铁卫不知何处现身顿时将大堂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统领傅宁,虎目睁视,数十铁卫皆怀利刃!
“王爷这是要开血刃以禁言不成?”莫蔚霖冷声。
“你,你……”祁瑜气得立起,手颤着指向祁恒逍怒道:“王爷真要如此,不如先拿老夫开刀。”
下头立时慌张开来议论纷纷,众人眼见被挑动的骚乱起来,却听一个声幽幽道:“大哥。”
祁恒逍闻言怔然,僵着身子回过头去,却见那人墨发如瀑无半点修饰,一身素服立在那儿似幻影不真。
白衣飘然,墨发随风,面容似冰雪雕筑,她遥遥而立缓缓而来清泠沉静,素淡的缥缈如幻……
“不会真的是……”
“莫家的……”
“就是……侧妃……”
“究竟……怎么回事?”
少女忽而现身,顿时令在场者皆惊愕不已,一阵轰然后或纷纷低语,或有所思,莫蔚霖更是咻然变色,望向突然出现的少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解药还在自己怀中,无解药她如何能“死而复生”?
“妹妹?”
林素月知他心中所想,暗自一哂,这药原是她与靖池毓同制的,解药自然不在话下。
“大哥,所谓尽人力听天命,天意如此,大哥何必再逆天而为?”
此言出莫蔚霖霎时面白胜纸,不敢置信地望向她,那个在月华下寂寥的少女,那个决绝代嫁的女子,那个将善良隐藏在理智之后的女子,此刻,站在那儿,声音凄婉,凤眸含忧,便是这天下再深沉的人也不疑有诈,便是才铁石心肠之人也感其一片诚心。
抱歉,林素月微微撇开眼,若是她不曾知道泰儿就是“治儿”也许会感激这金蝉脱壳之计,可是……
何依乃凤遥夕在这世上仅有的知己之一,泰儿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是她唯一亏欠的儿子,而安平侯府虽是林素月的亲人却也曾想要放弃她,何况她代嫁王府已还了最后相欠之情。
其实并无太多瓜葛的莫家与知交亲子相比,自然高下立现,而凤遥夕从不是良善慈悲普渡之人!
“侧妃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娘娘不是已然……怎又……”分明说身亡的侧妃竟又活了过来,且出语似别有他因,下头人不觉如坠迷雾一般。
“只因我素来体弱,大哥道寻访高人得了一丹药说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只当医病不疑有他便用了,谁料……”
“谁料莫公子别有心机分明是要陷我王府不义,欲害王爷不仁!”她话未完,何依便接了过去。她言毕,转过头去,却见祁恒逍似乎对四周一切浑然不觉,只定定凝视着那人,似乎天地之大只剩下那个人而已。
“王爷?”何依提醒。
“你……没……”祁恒逍方才回过神来,却是直直走向那人,伸手缓缓抚上那人苍白的脸颊,“你无事?”略有些凉的触感,可……却真实的在掌中,不似几日前那般冰寒入骨,虚无的难以握住。
“王爷。”林素月不解祁恒逍为何瞧着似深思不属样,以他的才智便是初时有一瞬惊讶也绝不该在连何依都明白过来时,仍是……仍是……怎样呢?
那双琥珀的眸深深凝视着自己,似含着不知名伤痛,却又隐着某种失而复得,流动着仿佛要溢出幽深华芒,似汹涌澎湃,却又似沉静无底……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林素月竟不由微微垂了眸,道:“我无恙,劳王爷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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