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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夏末,却依旧还是余热颇重。
花瑾儿的肚子已经不算小了,整夜整夜的睡不安稳,夏太医开了好几副安神的药,总是喝下去就会吐出来,明明肚子挺的高高的,胳膊却越发的纤细,小脸总是白的近乎透明,看起来让人颇为怜惜。
花玉容伺候着将特制的宽松鞋子套在花瑾儿浮肿的脚上,看着花瑾儿担忧的神色,低声安慰道:“娘娘,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本宫……本宫只是有些害怕。”花瑾儿的脸色有些难看,抚摸着肚子,看着花玉容:“这孩子已经八个月了,我怕……怕我没有办法护他周全。”
“太后娘娘到底也是您腹中皇子的皇祖母,不会伤害您和皇子殿下的。”花玉容安慰道,轻轻拍了拍花瑾儿的手臂:“娘娘,奴婢一定会寸步不离,陪着您的。”
花瑾儿心里似乎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玉容,有你这句话,本宫心里踏实多了。只是……太后娘娘为何突然想到邀后宫众人去赏花呢?本宫本想推辞,梅兰儿姑姑却那样的态度。”
花玉容想到梅兰儿嬷嬷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心里也有些生气,不过因为要顾忌着花瑾儿的情绪,还是挤出一丝笑脸:“娘娘不要生气,不过就是一个奴才,为她生气多不值得。反正娘娘今日胃口还不错,吃了奴婢做的几样糕点,出去走走,就当是散步消食了。奴婢听说,在花神面前祈祷,也会保佑孩子出生以后,健康喜乐。”
“是吗?”花瑾儿一听这话,心里面也开始期待起来,站起来,走了两步,觉得人也神清气爽了,赞叹的说道:“还是你有心,给本宫调制了那些花瓣做成的沐浴香氛,本宫现在觉得好多了,心里面也没有那种堵得发慌的感觉了。”
“能为娘娘效劳,是奴婢的荣幸。”花玉容笑着伺候花瑾儿穿好衣衫,看了看,到底还是给插了一支金步摇上去,看着花瑾儿不解的神色,轻轻一笑,说道:“娘娘如今贵为皇贵妃,又怀有皇子,后宫之中荣宠长生,本来就很容易招人非议,这次难得您第一次出去赴宴,还是太后娘娘主持的宴会,本就百花开放,要是打扮得太素静,难免会有人说您不重视太后娘娘的邀请,或者说您故作姿态,侍宠生娇。娘娘,如今咱们一步都不能走错,要是给别人留了把柄,到底还是不太好……”
花瑾儿连连点头:“还是你思虑周全。”
醉儿见状,也是一笑:“娘娘孕中打扮得一直素净,这支步摇并不招摇,却是皇上御赐之物,带出去并不辱没了娘娘,很好看呢。”
花瑾儿掩唇一笑,眉眼中剧是风情:“你这小蹄子,惯会说这些话来哄我开心的。”
转眼,却看到花玉容的神色有些恹恹的,关切的问道:“昨夜我没睡好,你也陪了我一夜,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吧。”
花玉容心中感动,却摇摇头:“娘娘,不陪着娘娘,奴婢心里委实不安。”
“好丫头,不枉费本宫如此看重你。”花瑾儿笑了笑,看着花玉容,认真的说道:“本宫知道你心里面担心着凝儿,放心吧,前日本宫刚叫醉儿去看过了,一切都很好,等本宫诞下孩儿,就能够光明正大的向皇上请求,要凝儿来陪本宫坐月子了。到那个时候,本宫会适时向皇上呈请的。你放心吧。”
花玉容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声音也哽咽了:“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傻丫头。”花瑾儿笑了笑,看着外面的天色,脸色定了定,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动身吧,如今本宫行动不便,要是去晚了,又要被人说闲话了。”
花玉容顺手拿了一件粉色披风,点点头:“奴婢遵命。”
御花园不愧是名家打造的花中圣地,随着夏季淡去,秋季来临,花园里面的花朵也开始渐渐绽放,随着阵阵花香,更是让人犹如进入仙境一般。
太后娘娘看着座下众位妃嫔,笑盈盈的说到:“哀家久不出门,如今看着这姹紫嫣红,倒觉得备有一番滋味啊。”
梅兰儿笑着弯下腰去:“可不是吗,奴婢这把老骨头如今见了这些花啊朵啊的,也觉得无比美花了眼呢。”
“唉,到底还是年轻好啊。”太后娘娘摸了摸眼角藏不住的皱纹,颇有些感慨。
“太后娘娘风华正茂,臣妾等望尘莫及。”说话的是一个姓李的小才人,身上穿着一件鹅黄的裙衫,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心里一动,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梅兰儿察言观色,早已经半蹲在太后的耳边轻声提醒道:“这是三年前进宫的才人李氏,母家是一个县丞,为人倒也还算乖觉。入宫三年都不曾见到圣上,这次是主动请缨过来的。”
既然只是一个三年都不得圣宠的小才人,那也无所谓太看重了。三年都没机会让皇上记住,又能奢望这一次吗?
想到这里,太后娘娘的神色也淡了下去。
梅兰儿见状,退回太后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
李才人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太后娘娘完全不理会自己。
身边一个湖绿色宫装的娇俏女子笑了一声,轻轻在李才人耳边说道:“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吧。叫你猖狂。活该。”
“你……”李才人眼里顿时蒙上一层水雾,又羞又气,手绢几乎被一双纤纤玉手扯碎。
“情皇贵妃到。”
一个尖利的太监声音响起在御花园里。
太后娘娘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消失在脸上的笑容中:“瑾儿,你来了,快来哀家身边。哎呀,怎么瘦成了这幅样子,是不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周到啊?”
花瑾儿缓缓走来,面上受宠若惊,心里却苦笑不止,这下又要被后宫人嫉妒的眼神刺穿了吧,不过脸上依旧带着毕恭毕敬的神情:“多谢太后娘娘垂爱,臣妾一切都好,宫人们伺候的也很好。只是臣妾自己不争气,身子孱弱,昨夜又没睡好,劳烦太后娘娘担心,臣妾是在惶恐。”
太后娘娘脸上带着无比疼惜的神情:“你这孩子,真是可人疼,难怪皇上那么心疼你,给你修建了昭阳殿不说,在你有身孕的这段日子,还不准所有人去骚扰你,就连哀家想你了,也不能去看看呢。果真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啊。”
花玉容微微皱了皱眉,太后娘娘这话,真是要置皇贵妃于炭火之上啊。
正想着,花瑾儿却惶恐的跪了下去,大肚翩翩的她看起来狼狈不堪:“臣妾断不敢有此等侍宠生娇的念头,实在是这段期间身子不适,不宜见客。太后娘娘这话,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断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太后娘娘满意地看着花瑾儿跪在自己脚下,身子簌簌发抖,却缓缓端起了一杯茶:“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多,哀家这话哪里有怪你的意思啊,只是皇帝年纪尚轻,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又是长子嫡孙,皇上难免更看重你一些,但是一月总有大半宿在你那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皇帝不知轻重,你也不知轻重吗?你有了身子,就更该多加注意,凡事多提醒着点皇上,多去其他姐妹那里留宿,也好为我朝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啊。”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臣妾谨记在心。”花瑾儿已经摇摇欲坠了,脸色一片惨白,却还是支撑着自己,谨遵规矩。
花玉容跪在身后,心里又急又气,娘娘已经八个月的身孕了,这种时候最容易出事,太后娘娘竟然还不叫娘娘起身,眼看娘娘已摇摇欲坠,自己却无能为力,花玉容心里真恨不得代替娘娘跪着可好。
太后娘娘不紧不慢的喝完了茶,又转过头去,跟身边的梅兰儿说些什么,好像全然忘记了面前还跪着一个大肚翩翩的孕妇。
身后那些叽叽喳喳的妃子们正巴不得看好戏呢,如今眼看花瑾儿跪在地上不敢动弹,摆明了就是太后娘娘想要提点一下,胆子大的,竟然就这么一摇三摆的扭了过去:“皇贵妃姐姐真是好大的福气啊,妹妹我入宫多年,都不曾得见天颜,姐姐如今梦熊有兆,日后少不得多多提点妹妹一二了。只不过……听闻姐姐素来身子孱弱,到不知这胎是生的出还是生不出呢。若是想自己妹妹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肆。”
一阵娇喝,吓得那位才人猛的向后一退,待看清楚时候,才发现说话的竟然是皇贵妃身后的一个小宫女,当即就有些脸上挂不住了,一个巴掌就要挥过来。
却被花玉容反手一握,顺手就掌嘴了两个巴掌。
这下,不止是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女人,就连太后娘娘也没办法在装聋作哑了。
太后娘娘眯了眯眼,看着花玉容,随即又把目光投向眼神已经濒临绝望的花瑾儿,冷冷一笑:“好大的胆子。”
花瑾儿险些摔倒在地,却还挣扎着求情:“太后娘娘息怒,玉容是我自小的贴身侍女,与我感情甚笃,方才李才人出言不逊……”
“哀家竟然不知,这后宫之中什么时候是皇贵妃你当家作主了,连带着身边的奴才,也一个个这样骄横跋扈。”太后娘娘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花瑾儿的身体灼烧出一个洞。
花瑾儿簌簌发抖:“太后娘娘恕罪,实在是李才人出言不逊在先……”
“出言不逊?她如何对你出言不逊了?你倒是说说看。”太后娘娘摆明了就是要偏袒,杀鸡儆猴,看了一眼挨了一巴掌,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李才人,微微蹙眉。
李才人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想起了什么,梦的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太后娘娘明鉴,嫔妾绝对不敢对皇贵妃娘娘不敬啊。嫔妾进宫三年,都不曾得见天子容颜,一直在后宫谨小慎微,哪里还敢对皇贵妃娘娘不敬,求太后娘娘明鉴啊。”
花瑾儿脸色更加雪白:“你……”
“够了。”太后娘娘轻喝一声:“花瑾儿,你的侍女以下犯上,论罪当诛,你还有何话说?”
花瑾儿惊恐的看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恕罪,玉容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关心我……求太后娘娘饶过她这一次吧,臣妾日后一定谨遵教诲,严述下人。”
“既然你这样说了……”太后娘娘笑了,看了一眼花瑾儿,“哀家也不好太束你的面子,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太后娘娘……”花瑾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这样低姿态了,太后娘娘竟然还要要了玉容的命,玉容一个弱女子,要是真的被打了五十大板,哪还有命?
花玉容缓缓上前,不慌不忙的将花瑾儿扶了起来。
花瑾儿担忧的看着花玉容,小声提醒:“玉容,不可无礼。”
太后娘娘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好。皇贵妃你调教出了一个好丫头,竟然胆敢对哀家如此不敬。”
梅兰儿呵斥:“来人啊,还不快将这犯上作乱的罪人拖下去。”
“慢。”花玉容大喝一声,看向太后娘娘:“敢问太后娘娘,普天之下,究竟是皇上大,还是太后娘娘大?”
“放肆。”梅兰儿走上前去:“你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花玉容不甘示弱,扬起下巴:“敢问嬷嬷,这句话哪里大逆不道了?奴婢识字不多,却也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帝陛下吩咐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皇贵妃,还有皇贵妃腹中的皇子,李才人以下犯上,还敢说出诅咒皇长子的话,奴婢只是做了皇上吩咐奴婢的话,有何大逆不道?太后娘娘心疼皇贵妃,却因为事务繁忙忘了叫皇贵妃起身,奴婢斗胆,搀扶皇贵妃起身,又有何大逆不道可言?”
花玉容一席话,说的太后娘娘脸色越发铁青。
不过,太后娘娘很快就恢复正常:“哀家倒也忘了,梅兰儿,你也真是的,皇贵妃跪在下面,你怎么不提醒哀家呢?”
“奴才知错。”梅兰儿乖乖地背了这个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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