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记得今夜所起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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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默默收好银子，然后抬头问我：“面条成吗？”我惊奇地看着那店小二一点一点往锅里下面的动作，想不到他一个干店小二的人做饭还这么有一套。

厨房里昏黄的烛光让人越看越想睡，我站在门口倚着门框抬头赏着月。记得从上京出发的那个夜晚，月亮还是弯着的，如今已经越来越圆了。

忽然有些想知道，在花间不在上京的那一个月中，他是否也曾如此这般抬头看过月亮？

“小二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我看着正在煮面的小二。

“客官请问。”

想对他发问也只是心念一动之间的事儿，因为我实在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有些想知道，江南一个月，他都在这边做过什么事。

“上个月份，这边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小二搅动着锅里的面，一边搅一边回答道：“上个月？有的呀！要说上个月，实在是吓人。上个月就在客栈门前的这条道上，有好多的血！但还没见着尸体！那一个月之内，连着好几天见到血，我们这客栈生意都下降不少了！”

“血？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在杀人吗？”我略作思考，连忙追问。

店小二一绺一绺地挑面，头也不抬道：“我只是个客栈跑堂的，哪儿知道那么多啊。客官，您的面好了，用我帮您端上去吗？”

我笑了一下，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面，道了声谢，然后回到房间。

花间他在想什么，来到江南杀人，人会比较好杀吗？我进门之后将面送到花间的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回到床上，打算继续睡觉。

“筷子。”花间那清润声音突然传来，不咸不淡，却让我恨不得一拳头打过去。

拜托是你要吃又不是我要吃你为什么要在大半夜折腾我啊！

我冲动的快，冷静的更快。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而丢了小命，这不划算。说到动粗，花间又不是没对我动过，我不能以身犯险。

所以，我压住心中的不满，低眉顺眼的默默下去为花间取了一双筷子。

花间接过筷子，吃了两口面，很有涵养的未发出半点声音。为了防止他再折腾我，我只好坐在桌边等待他吃完。

还不等他吃几口，他又和我闲聊起来。开始还是鸡毛蒜皮的扯淡问题，我猜他心情应该不错，所以我也很好心情的一一回答。但是我想睡觉，所以我除了规矩作答之外，并未多作攀谈。

突然，他不再说话，我就在那低头等了半天没有结果。可是等了好久，我还以为他睡着了，便抬头去看，发现花间他并未睡着，细长的双眼一动不动的在看着我的脸，毫不掩饰他目光的骇人。

我心中立即警铃大作，连忙仔细思考是否哪里又惹到了花间他老人家不高兴。

“夜笙。”他缓缓开口，声音淡淡，有些哑。“这次来江南，你会不会后悔？”

我没有立即回答，但是我心道这个问题真是好奇怪，我来这里才一天还没经历什么事儿我后悔什么？

我一直以为不定时抽风的人是我，可是今夜过去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花间。哦，多么痛苦的领悟！

“不知督公此言何意。”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应该先开口问个清楚。

花间将面碗放到一边，右手食指随意敲打桌面，“没什么，只是不知这次江南之行是否会使你怨恨本督。”

被这意味不明的话吓得清醒不少，我连忙坐正身体表示我听的十分专心。

花间素来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更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他能说这样的话，就表示他已经在心中开始盘算什么馊主意，冒一些坑我的坏水了。

所以，我想了又想，决定以一个比较保险的回答来保全自己：“属下为督公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属下怎敢怨恨于督公？”

“既然如此，那本督要求你发誓，你一辈子都不会怨恨本督。”

若说刚才是被吓醒，那么现在，我直接是被震惊。

那不算明眸顾盼却异常灵动的双眼此时睁大了一倍，丝毫不知冒犯的看着那比明月还要阴柔明媚的面容，嘴巴半张，脸上写满了惊奇。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花间既然如此说，那么他真的是打算把我推倒火坑了。所以，这次也许不是一般的坑，而是神坑！

花间让人发誓，我就下意识的会觉得那绝非好事。上一次他让我发誓，是要我入东厂，从此都要效忠东厂，效忠督公，为督公办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百死而不回。

虽然我加入东厂之后再没做过什么冒险的事儿，但我还是觉得苦逼日子就要到来。

这次他让我发誓，说别怨恨他，那么说明我的苦逼日子已经到来，我开始要为他赴汤蹈火了。

督公发话，我只是一个小侍卫，我有可能说不吗？

“好，属下发誓，属下这一辈子都不会怨恨督公，为督公办事乃是分内之事，百死而不回。”

我恭敬地向督公行礼，以虔诚的语气表明了我的忠心。花间听完了我的起誓，明显放心了不少，就连在敲打桌面的食指也停止了动作。

“夜笙，你要记得今夜所起的誓言，很重要。”花间幽幽地道。

我想了想，俯首称是。

本以为上床之后我会很快进入梦乡，谁知竟会辗转失眠。

转脸看向枕边人，我该是何等荣幸。不说花间生性多疑，他也是个很难相信别人的人。这样的他会让我睡在他旁边，究竟是他过于信任我，还是自信着我肯定不能伤害他。

思考一番，答案应该是我没有那个本领。

不知他睡着了没有，昏暗的视线下，但见他双目闭合，只能看到他如同细线一般的双眼，和百看不厌，当世无双的面容。

他的父母会是谁？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去做太监。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儿子，我宁可把他卖了做小倌我也不让他去当太监！这样的父母，真是太狠心了！

我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花间，这人的脾性实在有些不好接触，大半夜的折腾我去做夜宵。有时的他，真是可恨到让人牙痒痒。

寂静的夜，我突然好想唱歌。可我若是一个人在这儿唱会不会打扰花间睡觉？打扰他睡觉倒没什么，关键是我怕他醒了之后打人……

所以，为了粉饰我的丧心病狂，我只好选择放一个较为清新脱俗的屁来削平花间可能产生的愤怒。

“督公，你睡着了吗？”

花间没有理我。事实上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会理我，因为这实在是一个非常不讨喜的搭讪借口。

“督公，外面月色这么好，你看你又刚吃饱，难道这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吗？”枕边人翻个身，用他那一头乌黑亮丽的三千烦恼丝对着我，依旧不发一言。

看来清新脱俗的屁无法打动他，还是天雷狗血的臭屁更能熏人吧。要说这人实在是贱皮子，我放清新屁的时候直接理我一下好不好！

“督公，您能唱首歌吗？”

花间动也未动，依旧背对着我。

越是这样，我那股子丧心病狂折腾人的劲儿就越是在作妖。既然前半夜他折腾我，那么后半夜就由我来折腾他好了！谁也别想睡好！

“督公，既然你不唱，那属下给你唱一首歌怎么样？”

目的就要达到，我显得非常高兴。我知道花间没有睡，就算他睡着了，他睡眠也是极浅的人，我相信我的歌声会把他吵醒。

“我要唱了哦！我真的要唱了哦！”他不说话，我全当默认。我想了想，唱什么歌好呢？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在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我自觉嗓音优美，歌声如天籁，哪怕是江南最出名的歌姬也比不上我。但是谁知我一曲歌毕，只觉身边温度骤降不少，我转脸一看，花间正用他那双幽深如潭水的细长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我，面色不善。

呵呵。

我下意识地龇牙一笑，然后抬起右手对花间晃了晃，狗腿道：“早啊督公，是被我美妙的歌声打动了吗？”

黑暗之中只觉花间的嘴角貌似在抽搐，听他说话方知他岂止是面色不善，连声音也不太善：“本督从降生到现在有二十又四年，还是第一次听闻如斯难听的歌声。”

看来，的确是被我美妙的歌声打动了。

花间又道：“东厂有一只母猫，年年，今年春时被本督打死了，因为实在聒噪。而现在，本督倒宁愿身旁睡的，是那只猫。”

督公其实您不必说的如此委婉啊嘤嘤嘤……

“现在，即刻，马上，睡觉。”

花间威胁完我，立即躺下表示不愿意听我出声。而一直躺着的我表示心境十分难以形容。想我夜笙活了这么大，第一次唱歌给异性听居然还被嫌弃，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啊我？

何况我一直都没有唱歌给别人听过，我自己当然觉得犹如天籁，怎知别人是什么感受？想到花间方才那番毫不掩饰嫌弃之情的言语，我就羞恼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我就算再没脸也得继续活，好死尚且不如赖活，我没道理就因为这个去寻死觅活。

花间躺下之后便再无动静，想来他的确是不喜欢我唱歌的。我借着阴暗月光悄悄打量着花间，无论怎样看，他的模样都是那边的俊美无双。

丧心病狂大半夜想唱歌这个怪癖已经得到满足，虽然我还想继续再高歌一曲，不过我实在是没有必要以身试险。

他怎么会这样好看呢，黑暗之中我咬着自己的手指，对着他略显模糊的脸犯着花痴。其实假如花间不是太监的话，我倒真想和花间将就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