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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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话这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苏锦余刚才说的的的确确是“亲生父亲”这四个字，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苏锦余在我家客厅里说的帮我找父亲的画面来。我沉默着的时候，苏锦余就在电话那端陪着我一起沉默，不急不躁地，像是断定我肯定不会拒绝似的。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便用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气回应道，“苏先生，老实说，我真是对我的这位父亲挺好奇的。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我要是现在去见了您了，不会就有去无回了吧？”

“林小姐严重了，苏某人就是看你找父亲找的太过辛苦了，顺手帮个忙而已。如果林小姐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正好苏某也有件事情需要拜托林小姐的。”苏锦余说到这里，我反而安心了些，直接提出交易比莫名地受人恩惠可让我觉得舒坦多了。

挂了电话，我就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却没想到秦书沐正捧着一沓宣传单撞了上来。两个人额头砸到一起，都不由地后退了好几步，跟着秦书沐手上的宣传单就都散落在地上了。我一边捂着被砸痛了的额头，一边瞪着他说道，“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先放一张模板在我办公桌上，等我回来的时候会仔细看的。”

秦书沐张口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大跨步地离开了。等我开车到了苏锦余的住处之后，刚甩上车门准备往里面走的时候，就被人请进了另外一辆车子里。我看了那两个像是睁眼瞎似的面无表情的西装男，最终还是坐了上去。可是，等车门的锁“啪”的一声落下，我这才发现后车座跟前面的驾驶室被隔断开来了。而且，后面的车窗玻璃不知道被做了什么处理，看向外面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自己的倒影，什么都看不清，这就相当于变相蒙上了我的眼睛。

知道我要是问话的话，对方也不会给我答案的，索性就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了，却不禁幻想着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到底会长的什么样子。正想着的时候，就听到“哗啦啦”一阵的卷闸门的声响，跟着车子驶行了没一会儿就稳稳地停下来了。我径自推开门，一偏过头来就看到苏锦余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旁边并没有其他人。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像是一个大车库但却被收拾的跟苏锦余住处的会客厅差不多的地方，便问了句，“苏先生，这大白天的你不把客人给请到自己家里去，带来这么个荒郊野外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没安好心一样。”

我说完之后，就看向那个背影，但是，苏锦余却没有立刻转过头来看我，只是开口反问道，“怕吗？”

我点了点头，应道，“怕，但我还是相信苏先生的，在如今这个劣势下，应该不会再让自己多一桩麻烦吧？我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了，横看竖看，怎么着都是您的嫌疑最大吧？”

这会苏锦余倒是笑出声来了，慢慢地转动着他的轮椅，正面看向了我，“我想苏某大概是有些了解，林小姐这么招人喜欢的原因了。”

苏锦余他大概是不经常见阳光的原因，本来就白的有些怕人的肌肤，如今在那瘦削的骨骼的衬托下，更加给人一种病态感。我看了他一眼，就有些自嘲地说道，“苏先生，您真是说笑了，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讨人喜欢的这个功能？我还有事，就不跟您兜圈子了，知道苏先生人脉关系广，找个人应该不会是多难的事情。那么，能不能烦请苏先生让让我见见那位亲爱的父亲，也好让我问问清楚我到底是怎么被抛弃的。”

苏锦余这时候却突然沉吟下来了，示意手下人给我搬了把椅子过来。我也没有推脱，正准备坐下来的时候，就突然听到苏锦余开口问道，“林小姐……要是我说苏锦毅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信或是不信？”

眼看着我的屁股就要挨着那软绵绵的丝绒质地的凳子了，却冷不丁地被苏锦余这句话给弹了回来，“苏先生，你这个玩笑在我听来，一点都不好笑。”

苏锦余像是对于我这种反应很满意似的，便转动着轮椅朝着我靠近了些，“林小姐，我只是大胆假设一下，说如果苏锦毅是你的亲生父亲，而苏墨这个养子也被证实了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么，你说你和苏墨两个人在一起，算……”

苏锦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给打断了，虽然我竭力地想要在他的面前保持冷静，可是，他即将说出口的那句话却让我无法再听下去，便冲着他吼了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大概是我说出来的口气太过自信了，苏锦余不禁笑了笑，右手支撑着下巴打量着我，“林小姐，你是断定自己不可能是苏锦毅的亲生女儿，还是清楚地知道苏墨不可能是他的亲生儿子？”

苏锦余的话让我一下子就噎住了，没错，从那天苏墨的那句“像有些债必须要被偿还一样，有些恩也是必须要被报答的”，我就推断出来苏墨现在之所以配合着苏锦毅去演这出戏，并不是因为他是他儿子的身份，而是他要报答苏锦毅这些年以来的养育之恩。此外，虽然苏墨从未在我跟前提及他的亲生父母，但是，我总是会感觉到他其实是对自己的身世非常清楚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的不幸是苏锦毅跟他那个所谓的表妹的私生女，我和苏墨在一起也不会像苏锦余所说的那样肮脏。对于他的上一个问题，我并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但是，苏锦余却像是从我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似的，“林依依，看来苏墨倒是什么事情都不瞒你。”

说着话，苏锦余又转动着他的轮椅到了我身后的位置，“我现在倒是有些同情和理解苏墨的处境的尴尬了，不是亲生的终究不是亲生的。出生入死的事情只能交给非亲生的，坐拥江山的福气永远都是留给亲生的。”

苏锦余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口气里透着丝失望、无奈，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冷意。我感觉到他其实不是在说苏墨，而是在说自己。不过，还没有等我对他这段话做出回应，苏锦余突然又一转口气说道，“其实，真正的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去关心。你说苏锦毅能够突然让一个养子摇身一变成为他的亲生儿子，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一手把林小姐塑造成我二哥的女儿？血缘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它会默默地牵引着一个人的意识。都是亲生的，那么，难免在某些方面就会有遗传的嘛！比如说二哥对自己亲表妹的长情，再比如说自己儿子对自己女儿的……”

苏锦余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下来，带着得逞的笑意看向我。他的意思我也算是彻底地听明白了，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亲生父亲。只是如果我需要的话，苏锦余马上可以给我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来一个。而如果苏墨要继续做苏锦毅的亲生儿子，那他苏锦余就力争把我变成苏锦毅的亲生女儿。

老实说，那一刻，我真的想大耳光煽他，但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么能力，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苏锦余，这辈子我没觉得安怡然说过什么对的话，但是，她关于你的描述，却是一点都没错，既病态又变态。”

乍一听到“安怡然”这三个字的时候，苏锦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可真的就只是一瞬间而已。紧接着，他便眯起眼睛，带着丝笑意说道，“林小姐，你向来也是个理智的人，一个疯子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呢？”

一开始，我还没有听明白苏锦余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再联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安怡然的时候，她那种有些疯癫的状态，就有些理清楚了，但还是追问了一句，“你把安怡然弄到哪里去了？”

苏锦余也直接无视我的问题，反问我有没有去过精神病医院，见我点了点头之后，他便缓缓地说道，“那林小姐知道精神病医院里，什么人最痛苦吗？”

苏锦余的话让我想起来我唯一一次去精神病医院的经历，还是被凌炜浩拖着去的。虽然逗留的时间不长，但是，那里面的叫声、哭声和嘶吼声感觉现在就在我的耳旁响起似的。

苏锦余见我不说话，就自顾自地说道，“其实里面最痛苦的人不是医生、也不是真正的疯子，而是那些半疯半醒的人，比如说现在的安怡然。隔着一个个像是牢房一样的门，她每天都在喊着她自己没病。可是，她不知道她越这样喊，那些医生就会越觉得她有病，听她喊的烦躁了，就会给她用药。林依依，你应该知道的，那些精神类的药物要是用多了，正常人估计也会疯的。所以，安怡然现在正在一步步地把自己往疯子的路上逼，不过，能够亲眼目睹自己蜕变的过程，应该也是一件蛮有趣的事情的……”

当苏锦余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周身都在冒着寒气，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抵制不了“亲生父亲”这四个字眼的诱惑，单枪匹马地到这里来的冲动了。想到这里，我扭头就想走，苏锦余也没有出口拦住我。只是，当那个卷闸门缓缓地升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刚才送我过来的两个西装男就站在外面。而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的人我也认识，正是带着些伤的秦书沐！

按压下心里的震惊，我便看向了眼前的秦书沐，冷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路跟着我来的？”

秦书沐把我上下都扫视了一遍，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苏锦余，才应道，“是的，在办公室的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你在打电话。”

秦书沐的话音刚刚落下，整个人就被推搡着进来了，差点要跌倒的时候，我伸手扶了他一下。这时候，苏锦余突然就在身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林小姐，我说什么来着，血缘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能够默默地牵引着人们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