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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天地一片苍茫。

迟萻浑身是血地站在悬崖边,瞬间的茫然后,双目锁向不远处的男女。

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刚来到这个世界,就面临这种不利的情况,不禁苦笑。

男人穿着一袭绯红色的长袍,襟口、袖子及下摆绣着华丽的银色暗纹,腰系玉佩,悬挂长剑,额头上勒着镶玉石的额带。他的容貌艳丽,并不输女子,身上有一种雌雄莫辩的妖媚,微微一笑时,漫天桃夭之气,糜丽之极。

那女子双十年华,穿着一袭飘逸的月华裙,模样娇美,神态淡漠,一双黑色的眼睛掠过琥珀色的光芒,朝迟萻凝望而来的视线,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气。

这对男女似乎是情侣,男子看向那少女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温柔,淡化他脸上那妖娆的残酷。少女偶尔转头和男子说话时,脸上绽放的笑容浅浅的,多了几分柔软,使她看起来更甜美无瑕。

然后,那男子似乎与那少女说了什么,突然一掌朝迟萻拍来。

掌风比那从雪山顶上吹来的风更猛烈,迟萻身体往后仰,就要摔下悬崖时,飞快地伸手抓住悬崖边一块凸起的石头,半个身体荡在半空中,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将她吹走,掉到身后那万丈深渊之下。

迟萻没想到刚睁眼,就面临如此险境,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求生的本能让她使出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攀附着崖边的石头,看向从容走过来的男女。

他们站在悬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男子轻飘飘的一眼,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转头看向那少女,柔声道:“阿慕,她的筋脉已被我打断,无力挣扎,你杀了她罢,也好结束你的痛苦!”

叫阿慕的少女杀气腾腾地看着迟萻,冷冷地笑了,说道:“不,我不杀她。”

她长得娇美可爱,纵使一脸冷然,声音却格外的甜美可人。

那男人听到她的话,脸上露出更温柔缠绻的神色,叹息道:“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受这么多苦。此人害你如斯,你竟然还要放过她。”

阿慕脸上露出几分悲恸之色,淡淡地说:“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忘当年是她将我带回去,给我一次生命,我无法下手……”

男人温柔地看她,不再说话。

阿慕俯视迟萻,她那双漆黑的眼睛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突然伸脚踩在她攀在石头上的手,用力一碾。

俗话说,十指连心,迟萻痛得闷哼出声,冷汗沾湿身上的衣服。

她的手指骨被这女人碾碎了。

这一刻,迟萻心生杀意,恨不得当场杀了这对狗男女!

阿慕看到她痛苦的神色,脸上的笑容诡异而疯狂。

她蹲下-身,伸手轻轻地抚着迟萻沾血的脸蛋,用一种温柔的声音叹道:“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狼狈呢,可我却好开心,这证明我们其实是平等的,你说是么?”

迟萻抿紧嘴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的脸布满血渍和污质,经过一场战斗,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狼狈得就像那街边的乞丐,再也看不到昔日那高高在上的倨傲和风华,然而那双眼睛依然乌黑明亮,如夏夜繁星,深邃幽远。

阿慕的神色多了几分复杂,她突然翻手,手中多出一张巴掌大的东西。

迟萻瞳孔微缩,这东西像一张符箓,气息却极为强大,让她本能地想要避开。

阿慕将它朝迟萻的脑袋拍上去,那东西化作一道灵光,没入迟萻的灵台。

迟萻闷哼一声,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进入她的脑袋后,脑子胀得难受,汗珠从眼睫滑落。

“我的小姐,你别怪我,谁让你偏偏是宗家的小姐,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以后,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相见。”

阿慕说着,突然站起身,一脚朝迟萻的脑袋踹去。

迟萻下意识躲开这一脚,却未想双手已经无力支撑身体,身体往后一仰,悬空往下掉。

她的视野里,是站在悬崖边冷漠地注视着她的那对男女,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她猛地喷出一口血,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清晨的鸟鸣声伴着风吹过山谷的声音,混杂成一曲悠然的调子。

门扉吱呀一声响起,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女抱着箩筐走进来,随着她的走动,衣服袖子和下摆坠着的小铃铛便叮叮当当地响起,比屋外的鸟鸣声更清脆。

松萝将装满草药的箩筐放下,就着架子上的清水洗净手后,她一边用细软的白巾擦手,一边朝里屋走去,如过去一个月,先查看床上的昏迷不醒的女人的情况。

原以为床上的女人今天依然会昏迷,当她探头一看,就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啊,你醒了!”松萝开心地叫道。

床上的人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松萝一边给她检查身体,一边开心地说:“你昏迷一个月了,当初将你捡回来时,你全身破破烂烂的,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我们都以为你救不活,玛依婶婶就让我试着救你,没想到你的生命力这么顽强。当然,这还是因为我不断地用巫术救你,才能将你救回来,你以后可要报答我啊……”

女人淡淡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突然,她的目光落到松萝手上,松萝的手泛起一团绿色的光,那光芒十分柔和,散发浓郁的生命力,那绿光进入体内时,身体的痛苦突然缓解许多,不再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痛苦。

检查一遍后,松萝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虽然你的身体仍是很破烂,但你能醒过来,证明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床上的女人仍是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松萝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叫松萝,如你所见,是巫族!我看你应该是人族吧,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看她半晌,缓缓地道:“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松萝瞪大眼睛,然后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一边叫起来:“玛伊婶婶,不好啦——”

一会儿后,松萝拉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进来。

这妇人身上穿的衣服和松萝很像,色彩斑斓,头上戴着一顶缀着宝石和彩羽的帽子,两边有珠子串成的流苏垂落,衬得那蜜色的肌肤宛若流光,腰间配戴着一把镶宝石的弯刀,大步走来,气势非凡。

玛伊用巫力给床上的女人检查过后,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

“她的记忆被人封印了。”玛伊说。

“什么?封印?”松萝歪着脑袋。

“这是人族的一种手段,听说人族中有一种神级封印灵图,可以将人的记忆封印,让那人一辈子都想不起过往。看她身上的伤,那人一定非常恨她,所以才会封印她的记忆,不让她回去。”

听完玛伊的分析,松萝看向床上的女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悯,嘟嚷道:“人族果然是一群可怕的存在,他们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义?”

玛伊没有回答她,发现松萝捡回来的女人竟然还能醒来,证明她命不该绝,再看她这么凄惨,心里也有几分同情,便跟着搭把手,用自己的巫力为她蕴养身体,修复她的筋脉和骨头。

玛伊忙碌一阵后,将巫力缓缓地收回来,对床上不言不语的女人道:“松萝捡到你时,你全身的筋脉寸断,骨头粉碎,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你的福气。你暂时还不能动,需等你的骨头长好,到时候并不会影响你平时的生活,其他的估计我们巫族也没办法了。”

玛伊说得含蓄,也没管床上的女人有没有听懂,交待松萝一声便离开。

松萝送走玛伊后,回房看了下,发现那女人又睡着,也没去打扰她,将今天去山里采的草药倒腾出来,分类收好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做午饭。

吃过午饭后,松萝熬了一药浓浓的药汁,去将床上的女人叫醒。

“虽然我们的巫术能治病,但并不是万能的,你的身体里除了各种伤外,还残留着一种毒,这毒我暂时还研究不出它的成份,只能先压着。”

松萝一边唠叨一边喂她喝药汁,看她眉头也没皱一下,就将一碗浓稠苦涩的药喝了,忍不住露出笑容,安慰道:“你别怕啊,既然我救了你,就不会因为你是人族嫌弃你的,你以后就在这里住下,反正我也没有父母亲人,一个人住,咱们就相依为命啦。”

越说松萝越高兴,她父母在她很小时就意外去世,跟着叔叔婶婶生活,只是她不是叔叔家的孩子,等她六岁能自己做饭后,就搬出来一个人生活。

虽然这次捡回来的是一个人族的女人,但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仍是让她非常高兴。而且这个女人的记忆被人封印,估计一辈子都想不起自己是谁,找不到回家的路,她除了留在这里外,没有其他的去处了。

松萝将药碗放到一旁,从旁边的藤柜里取出一个匣子,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玄色令牌,说道:“我想,这应该是你的东西,我捡到你时,这东西就在旁边。”

床上女人的目光落到那令牌时,突然神色凝住。

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块令牌上刻镂着的绯红色的字,那龙飞凤舞的篆体,占据着整块令牌空间,虽然没有记忆,她却轻易地认出那字。

萻。

这面令牌一面是“萻”字,一面是“十三”,皆是黑底红字,那红字宛若有流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松萝将令牌给她,继续道:“听说人族的一些宗族尊卑极严,只有宗家的人才能拥有这种代表身份的令牌,你的身份在人族中应该很不一般。我问过格鲁叔叔,他懂得一些人族的文字,这个字念‘萻’,我想应该是你的名字,你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以后就叫你阿萻吧。”

“阿萻”转头看她,沉默会儿,方道:“迟萻。”

“咦咦,你记起来了?”松萝吃惊地问。

迟萻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阿萻不好听。”

松萝耸耸肩膀,既然她坚持,那就迟萻吧。

迟萻昏迷一个月后醒来,在床上挺尸半个月,终于可以起身下床。

只是当她扶着墙慢吞吞地走出去时,不过短短十几米的路,却让她出了一身汗,虚脱一般地瘫在地板上,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松萝正坐在廊下练习巫术,看到她瘫在地上,忙不迭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放到旁边特地为她做的躺椅上。

“阿萻,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要乱跑。”松萝说着,端来一碗浓稠苦涩的药汁。

迟萻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碗药汁,对上少女清澈的双眼,端起来一饮而尽。

松萝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拿来一篮子蜜果,让她去去苦味,接着坐在廊下继续练习巫术,并不在意在迟萻面前练习这东西,反正人族没有巫力,他们根本学不会=v=

迟萻窝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件彩色的大毛毯,眺望着远处的青山,将心底无名的焦躁压住。

自从醒来后,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名字都记不起,她的心情就很糟糕。

更糟糕的是,她的身体简直就是个弱渣,走两步就要喘一喘,出个门直接能晕厥过去,双手无力,捧个杯子的力气都没有。

从松萝那里知道,松萝是在位于人族和巫族的交界处的一个崖底捡到她的,那里荒兽横行,要不是松萝跟着族人一起去采药,也不会恰好捡到她,并将她平安带回来。

如果没有松萝的好心,迟萻当时的下场只有一个,被荒兽当成食物啃得渣都不剩。

松萝捡到她时,她浑身都是血,估计是从悬崖摔下来的,浑身的骨头粉碎,内脏破裂出血,如果不是松萝的叔叔格鲁当场用巫力给她吊着口气,只怕她拖不到回来就断气。

松萝是巫族的一个叫雅格部落的成员,巫族世代修行巫力,拥有强大的星象和治疗能力,松萝今年已满十五岁,她的巫力偏治疗,从小就跟着族人学习治疗的巫力,迟萻便是她的第一个病人,也可以称之为实验品。

他们将她带回来后,就直接交给松萝。

救活了,证明松萝的巫术有进步,救不活也没什么,反正当时都要死了。

没想到松萝竟然真的将人给救活,雅格部落的其他人感慨一声,然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是一个浑身都是伤,没有一点战斗力的人族,大家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迟萻浑身粉碎性骨折,因为有巫族的巫力蕴养,才避免半身不遂、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当个残疾人的下场。

迟萻没有任何记忆,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仿佛一些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但她却本能地觉得,巫族的治疗能力很厉害,不然像她这种伤,除了一辈子躺床上外,根本治不好。

只是虽然能下床走动,拖着这病西施一般的破身体,让她十分无奈。

如此又过了三个月,迟萻终于不用走两步就喘一喘,只是依然是个弱渣。

她跟着松萝出门去附近的小树林采药,遇到几个小孩子打闹,一个熊孩子没注意,一脑袋往她身上扑来,迟萻身体软软地往后一倒,然后眼前一黑,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松萝家中的躺椅上,松萝正在教训那几个熊孩子。

“……阿萻的身体不好,你们难道不知道么?还直接朝她撞过去,是不是想让我抽你们?”

撞人的熊孩子哭得唏哩哗啦,见迟萻醒来,一边抽泣地对迟萻说:“阿萻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迟萻虚弱地朝他笑了笑,说道:“没事,下次小心点。”

说着,她吃力地坐起身,笑盈盈地将松萝采给她当零嘴的蜜果分给那几个孩子。

松萝瞪起眼睛,见他们笑嘻嘻地抓着蜜果跑了,那天真活泼的样子,让人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对迟萻道:“阿萻你的脾气太好了,这些小家伙一点也不怕你,你要小心一些,省得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爬到你头上撒野。”

松萝有一张圆脸蛋,圆圆的眼睛,十分可爱,她的性格很独立,渴望有人陪伴,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然将迟萻当成家人。

迟萻温和地道:“不会的,他们很可爱。”见少女瞪圆眼睛,迟萻的笑意越深,“而且,不是有你么?松萝很厉害的!”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圆脸微红,说道:“我哪里厉害,如果我厉害的话,我也不会直到现在也没治好你了。”

迟萻垂下眼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她其实比旁人更清楚。

不是松萝救不好她,而是她的身体损伤太过严重,这其中还有另一种奇怪的力量造成的伤,据玛伊说,这是一种灵图造成的力量,是人类掌握的一种战斗武器。就算是部落里的大巫医,也没办法一下子治好她。

况且,不是所有的巫族对人类都抱持着善意的。

松萝也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地就振作起来,“我刚学习巫术,确实没办法治好你,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治好你的。”

迟萻含笑看她,“谁啊?”

“是我们的天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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