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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雪渐停。
来仪宫
“实在是大快人心!”懿贵妃抚了抚头上的簪子,美艳的脸上漫过一抹得意,道:“也亏得那贱人想要逼陛下下旨,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有趣啊!”
“母妃,陶皇后下台倒是其次,只是……司天凌!”说到这里,司天飞脸上划过一抹阴冷之色。
司天凌与陶圣心的事情,他自是不关心的,不过,他最关心的是,有探子来报,昨日司天凌跟往日十分不同,那模样,显然是个极有城府的!
今日早朝后,他看见司天凌去了昭帝的御书房,心下更是有些许不安。若司天凌从前的憨厚都是伪装的,那么……这一次,他的对手显然比起司卫要更为棘手许多,也更为难对付许多!
“这件事本宫知道。”懿贵妃冷下眸子,哼笑道:“这惠妃也真是有手段,装作安静的样子,在一旁看着本宫与陶氏那贱人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她却是在一旁想要渔翁得利!”
惠妃素日里倒是个不争不抢的,因着她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淡然,懿贵妃都差点以为,她本性如此,再加上司天凌整日里一副老实愚钝的模样,她便愈发的掉以轻心了去。只是,没想到,惠妃和司天凌,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司天飞捏着手中的杯盏,眯眼道:“母妃,那我们怎么做?”
“先不着急,为今之计,便是夺得陛下的欢心。”懿贵妃忽然笑起来,她眉眼带了三分喜色,道“锦都这些时日一丝要过年的喜庆都没有,自然便是要让本宫来增添一丝了。”
“母妃是说……”司天飞眸光落在懿贵妃的腹部,脸上有一丝笑意蔓延来开。
“不错。”懿贵妃点了点头,便道:“你现下就遣人去太医院,就说本宫身子不适,让人来瞧瞧!”
“是!”司天飞点了点头,眼底一片光亮。
……
……
御书房
司天凌跪在昭帝面前,低眉拱手道:“父皇,儿臣与陶家大小姐陶圣心两情相悦,求父皇赐婚。”
他看起来十分憨厚,有一丝鲁莽的意思,可模样又是极为认真,昭帝没有说话一时间沉默下来,他凤眸忽暗忽明,让人猜不出想法。
司天凌见昭帝不说话,心下有一丝压迫,却依旧顶着昭帝的审视,低着头,道:“父皇,儿臣……”
这时,昭帝忽然打断他,淡淡开口:“丞相府如何说?”
昨日的事情,昭帝自然已经有了耳闻,而对于司天凌和丞相府的打算,他心中也是十分通透。
“丞相大人已然应允了。”司天凌道:“今儿个上朝前,儿臣便借机与丞相大人提过此时。”
今日上朝之前,司天凌确实在宫门口见到了陶丞相,和惠妃所料的不差,陶丞相显然很是赞同这次的联姻,想到这里,司天凌低垂的眸子愈发亮了几分。
看来,陶行天是当真要借此机会,辅佐他上位了!
出乎司天凌意外的是,昭帝丝毫没有反感的模样,他显得极为平静,只淡淡开口:“既然如此,朕这两日便给你二人下旨。”
微微一愣,司天凌便立刻喜道:“多谢父皇成全!”
就在这时,屋外高公公忽然敲门入内。
昭帝看向他,缓缓道:“何事如此着急?”
高公公闻言,便下意识的看了眼司天凌,随即他笑了笑,禀报道:“陛下,天大的喜事啊!来仪宫传来消息,说是懿贵妃怀了龙嗣了!”
龙嗣?司天凌眼底有阴冷之色划过,手心也下意识的攥成一团。
昭帝闻言,难得的脸上有了几分缓和之色,随即他点了点头,便道:“摆驾来仪宫!”
“是,陛下!”高公公应了一声。
司天凌见此,便低声道:“父皇,那儿臣先行告退!”
昭帝的妃子怀孕,他一个皇子自是不能随意去凑这种热闹。
“退下罢。”昭帝没有说什么,只是长袖一挥,便示意司天凌离开。
司天凌拱了拱手,随即弯腰行了个礼便很快的退了出去。
等到司天凌离去,昭帝仍旧站在原处,他凤眸有一丝暗色划过,眼底是沉沉的思绪。
有时候,他其实很羡慕苏彻,至少比起他这个当皇帝的,苏彻不用考虑子女会为了所谓的权势,明争暗抢、置他于死地!
……
……
长宁王府
亭台楼阁,有女子安于榻上,素白衣裙,恍然若仙子。
青烟端着一碗药汁,缓缓走了过来:“主子,喝药了。”
苏子衿看着手中的书籍,却没有动,只淡淡道:“搁着晾一会儿罢。”
今儿个一早,司言便让人将青烟和青茗接了进来,还放出消息,说是她受了惊吓,昨日到现下都病的厉害。
苏子衿知道,这是司言保护她的方式,只有说她病了,世人才会减少对她的猜忌。毕竟大景再怎么开放,也是对女子苛刻至极的。
她昨日被司言强抢进府,少不得有许多流言蜚语,说她失了清白一类,若是按照司言的说法来办,倒是能减少许多流言蜚语。
“主子,这长宁王府的景致倒是不错。”青茗站在高楼上,逡巡了下四周,笑嘻嘻道:“只可惜寡淡了点,没有咱们那儿红月金木樨来的美妙。”
“已然不错了。”苏子衿微微抬眸,笑着说了一句。
司言此人如此无趣,想来王府的打理他都是一概不管的,能保持这么个不错的样子,显然已是难得。
青茗闻言,心下倒是不知道苏子衿这话什么意思,眉头一皱,便思索着苏子衿话里的延伸意。
然而,孤鹜和落风却是一清二楚,这两人跟在司言身边许久,自然便是知道,自家爷实在不是个有情趣的人,以至于长宁王府原本极为精致雅气的一些物什,都被他撤了去。
苏子衿放下手中的书,随即接过青烟递来的药,轻轻一吹,便道:“锦都现下可是安分下来了?”
“昨儿个不是听说陶圣心和三皇子苟且么?”青烟有些嫌弃道:“今儿个便又听说,陛下要下旨给他俩赐婚了。”
青烟和青茗自是不知道,这件事其实与苏子衿和司言的算计有些干系。他们今日才被接进长宁王府,昨日的事儿显然不知。
苏子衿闻言,没有很是惊讶的模样,只弯了弯眉眼,淡淡笑道:“倒是有些意思。”
“对了,主子。”青烟想起一件事,便道:“王妃今儿个还让我们问你,什么时候回府。”
“是呀,”青茗也跟着道:“王妃说回去的时候,可以让长宁王世子跟着一起吃顿饭。”
青茗的话一落地,孤鹜和落风便面面相觑,显然对这话有些诧异,看着战王府这架势,是认了爷这个准女婿了?可分明昨夜……战王爷还有些不喜的样子。
苏子衿闻言,只轻声一笑,显然不以为意:“这话再说罢。”
说着,她便抿了一口苦涩的药,依旧神色从容,看不出一丝的苦楚。
就在这时,天色跑了上来,禀报道:“郡主,燕太医来了。”
苏子衿点了点头:“让他进来罢。”
“是,郡主。”天色闻言,很快便下楼去了。
不多时,燕夙一袭烟青色的广袖长袍,面如美玉的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见到苏子衿,燕夙便似笑非笑道:“听说你病了。”
话落,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周边虎视眈眈的孤鹜等人,心下更是有了几分玩笑之意。
今日一早的时候,司言便派了人前去请他,说是苏子衿昨日受了惊吓,一病不起。燕夙听了之后,自然是不相信的,苏子衿何等胆识之人,怎么可能因为受惊就病了?再者说,便是昨日的行动受了伤,想来司言老早便派人来将他带来了,如何会等到第二日。
苏子衿倒没有什么反应,她一口抿了整碗的药,随即接过青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笑吟吟道:“我还在喝药,哪里不是病了的模样?”
“看着倒不是什么急症。”燕夙随性的坐在苏子衿对面,缓缓道:“不过托了你的福,好歹我也是进过长宁王府的人了。”
人人都知道,锦都有三个地方闯不得,一是祁山,二是皇宫,第三则是长宁王府。这三个地方,入了祁山有可能生还,入了皇宫有可能喘口气,但入了长宁王府,便很容易只剩下枯骨一堆了。
苏子衿不理会燕夙的夸张,只顺手倒了杯茶与燕夙,低眉笑道:“喝茶。”
燕夙接过苏子衿递来的茶,倒是没有立刻喝,看向她,便笑道:“那日同你说九色莲花,你倒是还没有与我。”
“如今我过来,便是当真要将花拿走的。”他淡淡说着,却没有提及其他。
这里是长宁王府,不是苏子衿的落樨园,燕夙并不能确定苏子衿与司言的关系究竟如何,所以,有些话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即便他看得出来司言对她情根颇重,可到底他不是当事之人,说不得准。
“这就要问长宁王世子本人了。”苏子衿莞尔一笑,眸光落到不远处的孤鹜和落风身上。
青茗闻言,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孤鹜,显然便又想起那夜风雪之下,她讨要九色莲花无果的忿忿不平。
相对于落风的自我感觉良好,孤鹜显然有些尴尬,心中不由叹着自家爷作死,想来这苏子衿不声不响的模样,却是个记仇的。
“罢了,左右等他回来,你好好同他说一番便是。”燕夙笑着摇了摇头,忽然便又道:“有些话要同你说。”
这言下之意,便是孤鹜和落风不便在此了。
“你们先退下罢。”苏子衿微微一笑,偏头看向孤鹜和落风,缓缓道:“这里有青烟和青茗伺候便是。”
孤鹜和落风对视一眼,两人显然都想到了司言离开前的嘱咐,一时间两人皆是有些欲哭无泪起来。
“怎么不走?”青茗有些不满,皱眉道:“难道我家主子的吩咐不是吩咐?还是说你们是来监视我家主子的?”
“属下不敢!”落风和孤鹜对视一眼,便拱手朝苏子衿道:“只是爷离开前有吩咐,属下等……不敢不从!”
他们家实在是个‘小心眼’的男子,离开前可是吩咐过,要是燕夙来了以后,他们敢离开半寸,便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他让你们贴身候着?”这一回,燕夙倒是有些乐了,只听他洒然一笑:“还是说怕我与他这未过门的妻子发生什么?”
司言昨夜请旨赐婚的事情,已然闹得沸沸扬扬,大概整个锦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故而,燕夙此时倒是想起了祁山时,司言的那个眼神,心下觉得十分稀罕。
落风道:“爷有命令,望郡主见谅。”
这话,便是承认了的意思。苏子衿不由有些愣住,下意识的便攒出一个笑来。
她问:“你们世子原来这般不讲道理么?还是说他当真因为这些小事,罚过你们谁了?”
这件事,其实苏子衿当真是有些不信的。在她眼中,司言虽然对着她的时候,略微显得羞涩又大胆,可那是情愫使然,平日里的司言,大约也是个极为理智、且十分赏罚分明的人,否则的话,这些人都不会对他言听计从,恭敬有加。
听到苏子衿这么问,孤鹜和落风简直有些有苦难说,诚然如苏子衿所想,司言是个极为赏罚分明的人,可一旦遇到苏子衿的事情,他便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那一副醋坛子的模样,实在有些让人害怕。
“当真有人被罚过?”青烟瞧着这两人的模样,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是。”孤鹜点头。
前几日被罚的有几个暗卫,至今还在幽冥……
苏子衿:“……”
心下有些无言以对,苏子衿叹了口气,才缓缓道:“你们都退下罢,左右世子那儿,有我在,自是保证你们安然无恙,若是还有暗卫被罚,我也让世子放了。”
孤鹜和落风闻言,两人皆是有些惊疑不定,可他们都知道,若是惹恼了苏子衿,那爷也是同样要收拾他们的。
顿了顿,两人便齐齐道:“是,郡主!”
说着,孤鹜和落风也没有作太多的停留,两人便齐齐离开了阁楼。
等到孤鹜和落风离开了,苏子衿才缓缓看向笑的戏谑的燕夙,道:“说罢,什么事情。”
她知道燕夙在笑什么,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司言竟是这么个醋坛子,有时候她竟是觉得,这厮冷冷冰冰,却是十分可爱。
“等给你配了药,我便打算离开了。”燕夙敛了笑意,看向苏子衿,道:“我有多年没回去,也该是时候回去一趟,给师父请罪了。”
燕夙的话一落地,苏子衿便知道,他突然的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微微凝眸,苏子衿叹息:“阿夙,你不该为我这样。”
燕夙原本游历各国,便是为了他的师妹。可如今,他尚且没有找到师妹,却又要回去,这其中缘由,不是为了她,又是何人?
他大概是想为她求得神医鬼谷子的应允,为她想办法除去体内的寒毒罢?
燕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便开口道:“子衿,你应该知道,便是吃了这药,你身上的寒毒仍旧要威胁你的生命。”
即便苏子衿吃下了用还魂草、九色莲花和麒麟血为药引的药,也只是起到治疗内伤的作用罢了,至于她的寒毒,燕夙却是无能为力。
所以,他想试一试,回一趟师门,让他师父鬼谷子来为苏子衿诊治,兴许,会有一线转机。
“阿夙,我不想你为了放弃什么。”她抬眸看向他,素日里言笑晏晏的眸底显得尤为肃然,她说:“你这些年来回走动,只是为了那人,如今只差一点的机会,你难道便要因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
“子衿,你是我的挚友。”他眉眼有不羁浮现,洒脱道:“我可还等着你痊愈了,同我一起,饮酒作乐,抚琴舞剑呢!”
他与她,是情义相投的好友,他曾欣赏她的洒脱孤傲,也曾钦佩她的谋略胸怀,纵使这些年他游历人世,也再找不到像苏子衿这般,与他如此契合之人。
大概,这就是缘分,无关男女之情,无关风花雪月,只是天地为证,此情长久罢了!
看着这样的燕夙,莫说是苏子衿,便是青烟和青茗也极为感怀。他从不求回报,只希望她安好,这样的理由,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却又那么令人信服。
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灼灼如桃夭,一时间盛开艳绝:“阿夙,倒是我迂腐了!”
没有道谢,没有拒绝,这样的燕夙,苏子衿不愿辜负,也不喜扭捏,君子之交,感怀在心。
然而,就在这时,司言携着天色和宫苌踏入院内,远远便瞧见阁楼上苏子衿冲燕夙笑的极为美好。眼中有暗色袭来,他清冷冷抿唇,下一刻便飞身而起,朝着苏子衿的方向而去。
苏子衿听到有些动静,便转身看去,只见一道白影掠过,转瞬之间,司言便落在了她的跟前。
苏子衿还没有说话,便听燕夙戏谑道:“世子怎的如此仓促?莫不是怕这儿什么东西丢了不成?”
“你可以回去了。”司言冷冽的凤眸落在燕夙的脸上,不知在想什么,显得有些不悦至极。
“世子?”苏子衿不由蹙起眉梢,燕夙是她的好友,为了她又舍弃许多,苏子衿实在不喜司言这等子甩脸子的行为。
苏子衿的这一个蹙眉看在司言的眼中,俨然便是袒护燕夙的意思,一时间,那双清冷冷的凤眸便愈发浮现了几分暗沉。
“子衿,我便先回去好了,左右也没什么事情。”燕夙瞧着司言那黑的几欲滴出墨汁的脸色,一时间忍俊不禁起来。
说着,他便缓缓起身,倒也不以为意,只说:“不过,世子需得将九色莲花先与燕某,燕某急需这九色莲花为子衿配药。”
司言不去看燕夙,只冷漠的吩咐道:“天色。”
“爷!”天色上前。
“带他去。”司言面无表情的说着。
天色拱手:“是,爷。”
说着,他便朝燕夙做了个请的姿势,俨然便是知道自家爷心中不悦,连一秒也不愿和燕夙多呆。
“阿夙,”苏子衿缓缓起身,唤道:“抱歉。”
这一声抱歉,大抵是替司言说的,如今她与司言也算是有些关系,司言亦是为了她才对燕夙这般无礼。
然而,她这一声阿夙一出,司言脸色便更是黑了几分,他清冷冷的眸光尖锐的落在燕夙的身上,几乎想要提剑刺去。
“无妨。”燕夙无奈的扯出一个笑来,摇了摇头,便道:“先回去了。”
说着,不待苏子衿反应,燕夙便潇洒肆意的转身,像是天边的浮云一般,衣袖轻挥,便随着天色一起,阔步离去。
苏子衿盯着燕夙离去的身影,一时间便有些叹息。
司言凝眸,朝苏子衿看去,本想嘲讽一句:你似乎很是舍不得?
却不想,话一到嘴边,便又徒然转了意味,只听他道:“喝药怎么没有吃蜜饯?”
话音一落,便是司言自己也有些懊恼了去,分明应该生气的,可看见桌子上那碗有些孤零零的,被喝了干净的药,他便下意识的问出这么一句。
一旁的宫苌:“……”
爷,咱说好硬气一点,好么?
苏子衿:“……”
一时间,苏子衿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她才缓缓一笑,道:“不习惯。”
不习惯吃蜜饯,因为苦涩的药能够时刻提醒她,血债未尝,安能思乐!
司言闻言,便垂下了眸子,半晌,他吩咐道:“下次你们主子喝药,不要忘记准备蜜饯。”
这话,便是对青烟和青茗说的了,只是,司言的话,到底让她们两皆是一愣,转瞬便明白了司言的意思。
没想到,这长宁王世子,竟是如此心疼主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苦,也不愿她受。
“是,世子。”这一次,青烟和青茗倒是不再追究她们的主子是谁了,毕竟从前她们要给自家主子备蜜饯的时候,皆是被她给拒绝了。
苏子衿看着,倒是也没说什么。
这时,司言却又道:“你们都下去罢。”
“主子?”青烟和青茗看了眼苏子衿。
虽不知司言所谓何事,但苏子衿还是点了点头,道:“去罢。”
“是,主子。”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便很快随着宫苌一起退了下去。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苏子衿才看向司言,淡淡道:“世子,你……”
“你叫他阿夙。”司言垂下眸子,偏头看向苏子衿,面无表情道:“却叫我世子。”
苏子衿闻言,不禁微微一愣,心下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她才又轻声道:“阿夙是我的挚友,希望世子下次不要那般待他。”
司言心下一紧,便立即上前一步,他身姿如玉,就这般站在苏子衿的面前,清冷道:“子衿,我是你未来的夫婿。”
司言一上前,苏子衿便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去,只是,她堪堪往后而去,便发现,她身后已然是楼阁上的木漆长凳,再往下便是高高的楼底。
然而,她的避退动作即便此刻顿住,也无法令她站稳,相反的,这样的情况下,她直直的便往后倒去。
心下一惊,司言长臂一伸,便将苏子衿抱进怀中。
温香软玉,又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时间,司言便舍不得松开手了。
苏子衿本以为自己会一下坐到凳子上,却不想,下一刻便落入司言温暖的怀中。他的胸膛依旧温热且坚挺,因为贴的很近,以至于她几乎可以听到那剧烈的心跳声。
‘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楼阁处,显得格外清晰。
苏子衿面色微微一僵,便打算推开司言。
然而,她手下一用力,却发现司言抱得越发紧了几分。
他将头顶在她的墨发上,低低的声音便传来了。
他说:“叫我阿言。”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背对着司言,完全看不到司言的脸容,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方向,司言此刻脸色微微泛红,素来清冷的凤眸不仅有情愫涌动,还有一丝紧张。
虽然他知道他如今的行为有些轻薄的意味,但他心中实在不愉,苏子衿为何总世子世子的唤他,而到了燕夙这里,却成了‘阿夙’?
他只想,听苏子衿喊他一声阿言,最亲密最温柔的喊一声。
“世……”苏子衿刚想喊世子二字时,不料司言的手下却是越发抱紧了她几分。两人如今这般亲密的举动,着实让苏子衿有些不自然。
唇瓣微微一动,半晌,苏子衿才轻声唤道:“司言,放开我罢。”
司言手下一顿,清俊秀美的脸容漫过几分笑意来,虽然苏子衿现下也只是叫他司言,但到底,她还是松了口。
而他,往后的日子还长,自是不必那么心急。
这样想着,司言便很是依依不舍的松了手,他低眉看向苏子衿,如玉的面容依旧看不出丝毫表情,但眼角眉梢却有一丝温柔:“以后,都不许叫我世子。”
苏子衿闻言,不由有些失笑,微微抿唇,她莞尔道:“好。”
就在司言心下愉悦之际,便听到苏子衿道:“不过……”
“不过什么?”司言低头看她。
苏子衿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听说你这些时日罚了几个暗卫?”
“嗯。”司言点了点头,虽依旧面无表情,但显得十分诚实:“基本上全都罚过了。”
说这话的时候,司言忽然便想到,那几个暗卫好似早就该出来的,只是这两日他有些忘记了。
全都罚了一遍?苏子衿心下叹了口气,难怪方才落风和孤鹜那般神色,原来是司言这厮做的太过了,吓得他们估计都有阴影了。
“若不是大事,你便算了罢。”苏子衿道:“若是因为子衿……”
苏子衿话还没说完,司言点头:“嗯,确实因为你。”
苏子衿:“……”
有些无言,苏子衿便又道:“那更应该放了。”
对于苏子衿的话,司言显然没有任何要反驳的趋势,只见他微微颔首,眸底有笑意一闪而过:“好。”
……
……
彼时,西宫
司天娇搂着楼宁玉的胳膊,娇声道:“宁玉,陪我去外头逛逛,可好?”
“公主今日心情颇好。”楼宁玉微笑起来,神色却有一丝疏离。
他知道,昨夜陶皇后被打入冷宫,司卫也一时间失了宠,司天娇今晨知道后,显得极为高兴。
“自然。”司天娇笑了笑,神色有一瞬间的高傲不屑:“母后和皇弟自食恶果,我自是高兴许多,更何况……”
司天娇看了眼楼宁玉,便继续道:“更何况,母后原本要我嫁给苏墨,现在她自身难保,这便意味着,我再不必受她钳制了!”
一想到这个,司天娇的心情便十分舒畅,虽然她一直极为讨厌苏子衿,但这次因为苏子衿能够拔了她心中的毒瘤,自是最好。
“是么?”楼宁玉弯了弯唇角,清隽的脸容浮现一抹神秘,随即他道:“公主自去逛街罢,宁玉今日有些累了。”
说着,楼宁玉便拨开司天娇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宁玉,你这些日子怎么了?”司天娇没有动,只是声音有些发冷。
“公主想多了。”楼宁玉道:“宁玉只是有些累了而言。”
说着,他脚下步伐再次提起,几乎便要冷淡着离开。
司天娇眸光一冷,便道:“宁玉,你不会是对苏子衿又什么臆想罢?”
自从苏子衿在祁山重病的消息传出,楼宁玉便有些奇怪了,那时候司天娇也说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了,但隐约就是我感觉楼宁玉对她有些淡了。
楼宁玉闻言,不由脚下一顿,心中便生出了一丝嘲讽。楼宁玉本来要动手‘毁’了司天娇的,但那日苏子衿‘重病’后,他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苏子衿前一天夜里还与他说着事情,决计不可能突然的便重病到无法见人的情况。
心下有了这丝疑惑,楼宁玉便暂时停下了动作。只是,司天娇的疑心实在太重,重到无论他怎么解释,她也不信他对苏子衿无心。一直这么些日子下来,楼宁玉心下却是生了一丝厌倦的意思。
然而,见楼宁玉顿住,司天娇便以为楼宁玉果真对苏子衿有意,心下一股怒意升起,她便尖锐道:“宁玉,你可别忘记,莫说你如今身份低贱,即便不是,苏子衿现在也是在长宁王府住着,有司言在,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肖想她?”
说这话的时候,司天娇实在是气急,她丝毫不介意,这个‘身份低贱’几个字,对楼宁玉有多大的伤害,或者可以说,她就是因为知道,才这般说出口。
目的,只是要他痛,因为她也在心痛,所以她就是见不得他好!
“公主随意罢。”楼宁玉垂下眸子,素来温暖如春水的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寒凉至极。
他想,也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说着,楼宁玉抬起步子,便只留下一个背影,离开了。
司天娇心下恨的不行,她随手操起桌上的杯盏、水壶,便狠狠一扫过去。
只听‘彭’的一声,随即便是瓷片碎裂的声音徒然响起。
只是,她的怒火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是一旁的宫婢奴仆,也没人敢出声。
攥紧手心,司天娇怒意冲冲的走了出去,她要去的地方——冷宫!
很快的,司天娇便踏出了西宫,她心中有怒火灼灼燃烧,只想找一个发泄口,狠狠纾解心中的不愉。
不过,她堪堪踏入御花园时,便遇到懿贵妃和司天儒。
只听司天儒道:“母妃,我过些日子便要离开锦都了,今年过年,也不陪母妃一块儿过了。”
“小五,你何必这样着急呢?”懿贵妃有些不舍,便道:“现下母妃也不让你娶谁了,你自是安心在锦都过年便是……”
话音还没落地,懿贵妃便瞧见司天娇极其高傲的走了过来,她几乎没有行礼,便要从她身边走过去。
“大胆!”懿贵妃心下一恼火,便立即斥责道:“二公主难道不向本宫行礼吗!”
虽然司天娇与陶皇后关系不好,但这并不能阻止懿贵妃对司天娇的厌恶,从前司天娇还十分得宠的时候,便经常对她趾高气扬,看的她心中极为不悦,如今司天娇又是这般模样,不禁的便让懿贵妃脸上露出恼火的神色。
司天娇脚下微微一顿,便转过头来,极为轻蔑的看了一眼懿贵妃和司天儒:“懿贵妃不是正与五皇子说话吗?本公主不过是看懿贵妃说的起劲,便不想打扰罢了。”
司天儒闻言,不由蹙起眉梢。司天娇的语气极为嘲弄,想来便是故意气懿贵妃的,毕竟懿贵妃方才的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是指先前她让司天儒娶苏子衿的事情,如今懿贵妃怀了子嗣,自是最容易脾气焦躁。
果不其然,下一刻,懿贵妃火气上来了,拧着眉就道:“如今陶氏被打入冷宫,二公主说话做事,可要三思而后行!”
司天娇闻言,不由上前一步,冷笑道:“本公主如何,还不用你来教!一个连自己的儿子都拴不住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本公主?”
“司天娇,你可不要太过分!”司天儒心下升起一股子不悦,便冷冷道:“我和母妃如何,自由不得你来置喙!”
懿贵妃心疼他,司天儒一直知道,他虽然不愿参与夺储,但到底对这个母亲极为孝顺,也极为上心,如今这司天娇一字一句的诛心话语,对一个母亲来说,会是多么大的伤害?
原本懿贵妃脸色还有些苍白,下一刻听到司天儒为自己说话,便缓和了些许,随即她看向司天娇,忽然便笑的花枝招展:“是了,二公主大概是嫉妒本宫与小五罢,毕竟二公主可是一个从出生便被厌弃的人啊!”
看着司天娇脸色徒然变得极差,懿贵妃心下便更是得意了几分:“不过呢,也不是全天下的母亲都与陶氏一般势力,像本宫,就很希望这一胎能是个小公主,这样的话,本宫便可以更好的将她捧在手心!”
司天娇凤眸一眯,有杀意自眼中划过,只是那抹情绪转瞬即逝,快的懿贵妃和司天儒都没有注意到。
随后,她冷冷看了眼懿贵妃,阴测测道:“那本公主就等着有这么一个妹妹出生吧!”
说着,也不待懿贵妃反应,司天娇从她身边快速的走过。
身后,司天儒看了眼司天娇的背影,便叮嘱道:“母妃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一些罢,这司天娇……有些危险的很。”
懿贵妃闻言,倒是心中很开心,司天儒是她最爱的儿子,得到他的关怀,便是喜不自胜。
点了点头,懿贵妃倒也没有多么在意。毕竟在她看来,司天娇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如今陶皇后被打入冷宫,她便更是没有任何依靠,这样的司天娇,还能害的了谁?
……
……
锦都南城,人声鼎沸,闹市屹立。
有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背着一把古剑,身穿大红色的衣袍,流连于南城街道。路人纷纷朝他看去,只见这人眉眼清俊,却意外的留着极为狂放不羁的络腮胡子,那胡子甚是蓬松,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怪异至极。
少年郎拦住前行的男子,咧嘴笑道:“大哥,想问你一个事儿呗。”
“异族人?”那男子盯着眼前的少年郎,诧异出声。
“不是,大哥,老子是要问你话的。”少年郎皱起眉头,正打算说什么,只见那男子吓了一跳,便赶紧侧身跑走。
“诶!诶!”少年郎正欲追上前去,却不想,那男子跑的极快,一溜烟,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我靠!”少年郎发出一声不满,随即转过身,便打算问周边的其他人。
不想,这些人一瞧见他,便好像看见了鬼一样,个个唯恐避之而不及。
少年郎习惯性的摸了把背后的古剑,不想,他这一举动,直接便是吓得所有的人仓皇而逃。
少年郎眉头一皱,便有些不开心的迈着步子一直朝前走去。
不远处,有卖包子的小贩正吆喝着,少年郎上前一步,便道:“这位大哥,请问长宁王府怎么走?”
他就不信,这小贩还能丢了自个儿的摊子跑了不成!
“公子要去长宁王府?”小贩看了眼少年郎,因着常年在这条街卖包子,见过的人也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故而,他倒不是很害怕。
“不错。”少年郎点头,飒然一笑:“大哥可是知道在哪个方位?”
小贩闻言,见这公子虽穿着打扮奇怪,但眼睛亮晶晶的,不像是个坏人,便看了眼四周,见没人看过来,便低着嗓音,提醒道:“公子若没有什么大事,最好不要去那里!那长宁王府,可不是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可以去的!”
“怎么了?”少年郎被这小贩勾起好奇之心,便咧嘴一笑,贼兮兮的问道:“莫不是那司言是个变态,最喜欢老子这等清奇的美男子不成?”
小贩一时间愣住,随即嫌弃的看了眼少年郎,叹气道:“公子,不是小的说啊,就是你脱光了站人家府门前,也是不会有人看上你的。更何况,长宁王世子昨儿个抢了长安郡主入府,哪有可能看得上你啊!”
“长安郡主?”少年郎不由诧异:“漂亮?”
小贩竖起大拇指,语气夸张道:“贼美艳呢!听说昨日有人瞧见,啧啧,简直跟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漂亮的像个妖精!”
少年郎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半晌,他才正色道:“不过,大哥,我只是来问个路而已啊……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怎么走?”
小贩:“……直走,左拐,路过一个小巷子,那里有车夫,直接跟车夫说去哪里就可以了。”
少年郎:“……”
为什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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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红衣骚年郎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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