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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把古城遛了个弯,一直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乱糟糟的,有时候想着岳峰和苗苗在一起了,挺为他高兴的,有时候突然生气:多等几天不行吗?啊?就多等个几天都不行吗?
走着走着,身边忽然有了人声,再一看,天居然已经蒙蒙亮了,季棠棠看天际处冒尖的日光,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外头走了半夜——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很快就困的不行了:到底不是金刚铁打,就算心情沮丧,觉还是得睡的,不然哪来的精神继续沮丧是吧。
回旅馆时,昨晚那小姑娘已经换班了,继任的大妈翻了半天登记单子才让她进门,季棠棠草草洗漱,脱了衣服就上床睡了,快睡着时,迷迷糊糊地想,虽然吊针没吊完,好像还是管用的,起码没那么难受了。
睡到中途才知道自己是高兴的太早了,胸闷的难受,想起身怎么也起不了,知道是鬼压床,心里一直默念六字真言,不知道是念到第几遍时,全身一松,一骨碌翻身坐起来了,伸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无意间眼一瞥,吓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看到自己还躺在床上,额上渗着汗,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是没有醒,醒不过来。
季棠棠头皮发麻,她站起来退到一边,心慌慌的,她觉得这应该是个梦,虽然感觉太过真实——以前有怨气撞铃时,她的梦境也像大太阳底下发生的一样真实。
不过,她从没有在梦里这样观察过自己。
周围没有声音,她走到门口想去拧把手,伸手触时,把手从手掌里穿过,好像她的身体只是空气,想了想又觉得像是离了魂,魂魄在乱走,身体还躺在那里——既然这样,还是不要离自己的身体太远了。
她又走回去坐下,挨着睡着的自己坐着的感觉很奇怪,侧面的墙上挂了个陈旧的钟,秒针飞快地走着,她百无聊赖地数秒针的圈数,数到六十时,看到分针小小动了一下,她开始好奇时针什么时候动,于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看累了仰着脖子放松,忽然愣了一下。
床上,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浮动着一层黑色的雾气,她起身退开了看,看看黑气又看看睡着的自己,忽然感觉那层黑气是把床上躺着的人严丝合缝地罩住的。
这个发现让季棠棠毛骨悚然,她回想起自己最初感到不适的时候,有一个人,抱着个旧式的箱子,上了三楼……
再一想,似乎其它人的反应都正常,难道说,楼上的东西,是专门针对自己的?
莫非楼上住的是……秦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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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在古城里里外外兜了两天都没有遇到季棠棠,跟闵子华联系,对方也说盛夏没有到过夏城——这让岳峰焦躁的同时,不觉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难道她在昆明停了一下,转头就去了别的地方,目的地并不是古城?
这个念头一起,岳峰的心都凉了半截:只要她没来古城,可以说就此两人是彻底断了联系了,她那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自己也不能广而告之的找她,人海茫茫的,从此真的就不再见了?
越想越是心慌,悔的恨不得拿头去撞墙:凭什么那么自信呢,自以为包辆车让她坐就能给她定位了?
回到旅馆,又是晚上十点多,进门时前台没人,估计去后头忙活了,岳峰看到正对位的关二爷龛像,下意识闭目合掌就拜,心里默念着:只要这一次再见到棠棠,一定好好珍惜,天大的事共同面对,再也不分开了。
正想着,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一记,睁眼一看,是前台的小哥,抱着个开水壶,笑呵呵地指指后面院子:“有人找你呢。”
岳峰先是一愣,接着心突突跳起来:难道棠棠找来了?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难不成刚刚拜的关二爷这么灵验?
顾不上细想,拔腿就往后院跑,才刚迈进一只脚去,就看到凉亭里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站起来朝他走了两步,个子不高,胖胖的,岳峰下意识收住脚:“毛子?”
毛哥咳嗽了两声,径直向他走过来,岳峰看着毛哥越走越近,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毛哥走到近前,拿眼色示意了下凉亭里头:“苗苗在呢。”
岳峰嗯了一声,抬头朝凉亭里看了看,苗苗坐在那没动,愣愣看着他,岳峰朝她笑了笑,转回头看毛哥:“不是说别来吗?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那人家要来,我也拦不住。”毛哥的口气淡淡的,“她不让讲,说是讲了你肯定不同意,让她一个人走我又怕出事,不是每个人都是棠棠那么猛,进飞天的窝里走一圈还能出来的……还没找到呢?”
电话里,毛哥已经大概知道了季棠棠离开的事,岳峰点点头:“我可能想岔了,她大概没来古城。”
“那就没联系了?”毛哥叹气,“你和棠棠两个,就这样折腾吧,哪天折腾散了你小子也就死心了。”
毛哥口气里,明显的偏袒季棠棠,岳峰苦笑,也不好解释什么:“不好意思啊毛哥,耽误你生意了。”
毛哥嗯了一声:“人送到了,我返程车买的明儿早上的,点太早,你也不用送了,我先回去睡了,你跟苗苗好好谈谈。”
岳峰点头,毛哥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返回来:“峰子,你记得一句话,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苗苗现在是结了婚的人,你是劝和不劝分,别搅在中间跟第三者似的知道吗?”
岳峰听的有点反感:“知道了。”
毛哥也听出他语气不好,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心里向着苗苗,她女孩子面子薄,这一路上我就没好意思说她,没结婚的时候怎么胡闹都由她,这都结了婚了,离家出走跑来找你,传出去是不是让人笑话?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媳妇,都给气死三回了。”
他说的声音有点大,苗苗向这么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岳峰有点压不住火:“别说了行吗?”
毛哥忽然就火了:“怎么了啊,实话还不让人家说啊,我TM今天看见你这态度我就来火,你怎么说也是有女朋友的人,还跟别人纠缠不清的,脚踩两只船很拽啊,检点一点不行啊!”
岳峰没想到毛哥会发这么大脾气,先还任由他说,听到后来也火了:“你给我闭嘴!”
毛哥的气其实一开始就积下了,既有对苗苗的,也有对岳峰的。在他看来,苗苗第二次到尕奈跟第一次来有本质的差别,结婚就是一道分水岭,结了婚就该守本分,来尕奈简直跟出墙没什么分别。至于岳峰,对跟棠棠分手的原因含含糊糊的,妈的臭小子,你凭什么跟棠棠分手啊,那天晚上占人家便宜我就没好意思说你,棠棠还帮你打掩护说是练瑜伽。这苗苗刚找上你,你就分手了,你排戏呢你?根本就是有预谋的吧,是先跟苗苗联系上再分手的吧?
毛哥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就算岳峰是兄弟,现在看在眼珠子里,也活脱脱就是负心男一个,送苗苗来古城固然是责任心使然,但是当面骂岳峰的狗血喷头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他的印象里,季棠棠是个很隐忍很逆来顺受的女孩,就算被甩了也不会跟岳峰闹的,既然这样,就让毛哥帮你出口气好了,也不枉相识一场。
果然说着说着就僵了,连让他“闭嘴”这样的狠话都出来了,毛哥不怒反笑:“峰子你就霍霍吧,老天真长眼的话,就不会再让你见到棠棠,这辈子都别再遇到。”
岳峰那个气啊,拳头一攥,额头上青筋都爆起来了,毛哥可不怕他,骂完了拍屁股走人,留下岳峰在当地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跟老毛子认识这么久了,头一次发现这个人嘴巴这么毒!
不知道什么时候,苗苗已经走到身边了,红着眼睛看他,岳峰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问她:“苗苗,过的还好吗……”
刚问完就愣了,忽然就想起两人之前相处时的一个桥段来。
那个时候,苗苗爱看韩剧,总爱拉着岳峰一起看,忘记了有一次是看哪一部,里头有个同样的场景,两人分手之后再遇到,男主问她:“过的还好吗?”
苗苗当时就摁了暂停键,她窝在岳峰怀里说:“这种问题问的其实很白痴的,一个人过的好不好,是能看出来的,气色、眼神、那种平和的态度和气场,是化妆品和新衣服代替不来的。过的忧虑和痛苦的话,眼神是焦灼的,眼睛是没有光的,气色是黯淡的,给人的整体感觉都是下降的,这个男的有眼睛,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么问,简直是在报复人家嘛。”
苗苗过的好吗,不好,当然她还是很漂亮,但是这漂亮不像以前经得起细看,她的眼睛真的是没有神采的,黑眼圈已经出来了,周围一圈有点浮肿,可能是哭的太多的缘故,皮肤还是很白,但是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有点干……
不幸的生活和婚姻,给女人带来的打击的确是很大的,自己的母亲金梅凤就是典型的例子吧。
岳峰忽然又想起季棠棠,其实棠棠过的也很不好,但她的整体感觉和气场都要明亮许多,或许是因为,她很早就知道,生活和命运对她太过苛刻,所以自己对自己千万不能更苛刻,要对自己好一点,时不时找那么点乐子,笑一笑,才有力气走下一步。
苗苗可能也想到这个桥段了,她沉默了一下,顿了顿说:“刚毛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岳峰有点尴尬,尽力替毛哥解释:“毛哥这个人……总爱乱说话,苗苗,你别往心里去。”
苗苗看着他:“岳峰,结了婚跟没结婚,真的区别这么大吗?我现在来找你,就是不道德吗?”
岳峰沉默了一下:“苗苗,你这种行为,真的不合适。你的婚姻出了问题,你应该跟你老公,或者跟你家里,好好谈一谈。你来找我,我不能帮你解决任何问题,就算我想帮你,我有什么资格代你说话呢对吧?十个人有九个都会觉得你考虑欠妥的,你以前是个脑子挺清楚的姑娘,做事会考虑家里考虑朋友,这次怎么这么鲁莽呢?”
苗苗愣愣看着岳峰,像是不认识他,顿了顿偏开目光:“岳峰,坐车太累了,我回去休息,明天再谈好吗?”
明天再谈也好,岳峰实在也不擅长去讲这些大道理,加上这两天心力交瘁的,他自己也想早点休息,他把苗苗送回屋,苗苗和毛哥都住后院的二楼,下楼的时候,他给苗苗妈妈发了个短信。
回房不久,苗苗妈妈的电话就来了,声音急迫中透着惊喜:“岳峰啊,真是谢谢你了啊。你们在古城哪住啊?我给苗苗爸爸打过电话了,可巧他现在也在那边出差呢。”
岳峰身子一僵,语气都变了,他重复了一句:“苗苗爸爸也在古城?”
“是啊是啊,可巧了,老秦就说去兄弟省市交流,也没跟我说具体哪,现在他在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住哪啊?苗苗爸爸让人接苗苗去,或者岳峰你麻烦点,把苗苗送过去行吗?我听说古城来来往往的游客多,挺复杂的。”
岳峰心跳的厉害:“那阿姨,你把地址报给我吧,我尽快送苗苗过去,也省得你们担心。”
苗苗的妈妈把地址报给岳峰,放下电话时,心里挺欣慰的,想着:岳峰这孩子其实也挺不错的,挺为长辈考虑的,先前怎么就非不同意他们呢?
放下电话,岳峰长吁了一口气,看看时间是10点多,穿上衣服就去后院找苗苗,秦家人果然也在古城,找季棠棠属于大海捞针,找秦家人就要容易的多了,如果实在找不到棠棠,从秦家入手也是一样的,毕竟他现在还没暴露,打听或者观察到一些迹象还是很容易的。
到了苗苗门口,本来想伸手敲门的,手刚挨到门又缩了回去,顿了顿,岳峰把耳朵往门上贴了过去。
果然没听错,苗苗在哭,压抑的极其伤心的声音,岳峰难受到不行,在门口站了会,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苗苗过来开门,脸上全是泪,看着岳峰一声不吭,岳峰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抽了一张给她,苗苗不接,还是看他,岳峰没办法,问她:“好好的哭什么呢?”
这一问苗苗就忍不住了,忽然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岳峰愣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搂着她了,轻声安慰她:“苗苗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好好说。”
正说着呢,旁边门响,毛哥端着脚盆出来了,估摸着是要去水房倒水,看到这一幕,冷笑了一下,转身又回房了,门狠命一关,发出巨大的声响,岳峰觉得那门跟直直拍在自己脑门上一样。
他把苗苗拉进屋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些了才跟她说:“你出走之后,你妈妈打过电话给我,你家里特别着急。你爸也在古城出差,地址报给我了,离着很近。待会我送你过去,你要愿意呢,就跟你爸一道住。你要不愿意,你爸同意的话,见完了你还回来,行吗?”
苗苗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盯着水杯里一漾一漾的水面发愣,顿了顿问他:“岳峰,你是不是变心了?”
这话问的岳峰无比憋屈,这怎么能叫变心呢,他有点火,真想说我是交了新的女朋友,但那是在你结婚之后吧,于情于理这都不叫变心。
但苗苗情绪不对,又哭的厉害,他没法说,而且跟苗苗走到这一步,由始至终他觉得自己是有不可推脱的责任的。
苗苗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我结了婚之后一点都不开心,真奇怪中国以前盲婚哑嫁的,有没有感情都凑和着过一辈子了,我就是凑合不了。我结婚第二天就想离婚,每个人都跟我说不行,说我任性,想一出是一出,说结了婚就不一样了,离了婚的女人就不好嫁了,每个人都反对,但是我就是跑出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岳峰没吭声,苗苗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下去:“因为我总觉得我还有你,就算每个人都觉得我任性,你不会这么说我的。每个人都指责我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会问我‘幸福吗,开心吗,不幸福就离’的那一个,心里面,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后的依靠了。但是刚刚,你那么说我,跟我任何一个朋友的口吻都没有两样,我突然觉得你挺陌生的。分手的时候,我没觉得失去你;结婚的时候,也没觉得,但是刚刚,突然就觉得失去你了,特别害怕……特别伤心。”
气氛有些太沉闷了,岳峰故作轻松的笑笑:“苗苗,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任何时候,自己站起来,才站的住,你明白吗?”
苗苗盯着他看:“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说,哪怕我不会走路,背也会背着我一起走,你记得吗?”
岳峰不说话了。
他不否认,他的确这么说过,说的时候也并非虚情假意,但为什么现在这话听起来,这么陌生呢?苗苗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变了,但这变化是什么时候、怎样发生的,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苗苗把杯子轻轻放到边上,她走到岳峰面前,慢慢跪□子,像以前无数次亲昵时一样,把下巴搁到他的膝盖上,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岳峰,咱们重新来过行吗?”
“我知道我做错了,轻率的结婚可能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但是有些时候,走了岔路你才知道珍惜和改过,我觉得我一夜之间就想明白很多事情,以前我也有不对,总想让你听我的,不跟你谈就帮你定好工作,用分手威胁你去上班,现在想想,觉得也挺好笑的,跟个指手画脚一不满意就嗷嗷哭的小孩儿一样。”
“我想趁还没错的太远的时候跑回来,岳峰,分手之后,我往这走,你往那走,但是总还没走的太远对吧?咱们往回走一段行吗?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听到毛哥的话了,我知道你可能交了别的女孩,但是以前咱们也分过手,那时候也有别的女孩找你,每次你不都回来了吗?只要一次机会行吗?就一次?”
岳峰的眼睛发酸,他深深吸了口气,把苗苗从地上扶起来:“你妈妈给你爸打过电话,估计现在等着呢,我先送你过去。”
苗苗的眼神黯淡下来,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她跟着岳峰出门,下楼的时候忽然问他:“是因为我结婚了吗?因为我跟过别人了,所以你觉得嫌弃?”
岳峰突然就怒了:“跟这没关系,你结婚不结婚,你都是苗苗,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别乱讲行吗?”
苗苗愣了一下,低着头不说话了。私心里,她突然有点高兴,岳峰会发脾气,还是在乎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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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近前才知道这旅馆离夏城有多近,岳峰看看旅馆又看看夏城,恨的牙都要咬碎了:一群杀人犯,这也太嚣张了,迟早遭报应。
一楼是纹身铺子,前台设在二楼,按照姚兰说的,秦守业他们都住三楼,到二楼的时候,看到有个裸着上身纹大花臂的男人,胳膊上搭条毛巾,拿着半截黄瓜咬的咯吱咯吱响,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跟前台的大妈说话:“不知道啊,我就是帮了一下,不是担保。欠了房钱你就去敲门问嘛,用不着看我的面子。”
大妈还在解释:“我不是怪你啊,交了一天房钱一天押金,这都第三天了,押金加上都不够,加上又总不见人,上门要钱也不大好,但我们也不是做大生意的……”
大花臂满不在乎的:“敲呗,欠债还钱这不天经地义嘛,你不好意思,我跟你一道去……”
旅馆里,这种欠房费的事儿屡见不鲜了,岳峰也没在意,直接带着苗苗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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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抱着膝盖看挂钟走针,一圈又一圈,看的眼睛发花,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一天多总有了吧,要是一直不醒,会不会睡着睡着就饿死了?
她伸手去摸躺着的自己的额头,意料之中的,手掌穿过头发,一点感觉都没有,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这间屋子像是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季棠棠胡思乱想:这时候要是来只老鼠多好啊,咬自己身体一口,一疼估计就能醒了,这家旅馆也太卫生了,怎么连只老鼠都没有的?
正这么想着,屋子里的气流忽然不对劲了,她朝门口看,像是电影里的特写,有一拨一拨的气浪从门上辐射状往室内环绕,一拨大过一拨,像是有人在捶门,屋子里静止的像死一样的空气被搅动了,外来的压力很快迫的她说不出话来,到临界点时,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水突然煮沸,又像气球爆炸的瞬间,她突然听到声音了,整个人像是被狠狠踢了一脚,滚落到躺着的身体里去。
她腾的一下就坐起来了,先狠狠捏自己的手,很好,很疼,有感觉,门上的声音大的吓人,像是下一刻要被捶开,间杂着一个中年妇女尖利的声音:“在不在?在不在?没见出去呀,在不在?”
季棠棠赶紧下床开门,门开的时候,那女人还保持着奋力砸门的动作,险些一个踉跄栽进来,见她开门,努力想保持客气,但不满还是流露的很明显:“这不是在嘛,怎么都不开门的?”
季棠棠简直是感激她了:“不好意思,在睡觉。”
大花臂倒是很帮她说话:“呦,这脸色黄的,生病了吧?”
既然客人生病了,那就有情可原了,大妈的脸色宽松了些,登记本子一翻示意她该交钱了,季棠棠赶紧拿钱给她,那大妈把本子压墙上给她写收条,一边写一边问她:“还住吗?”
季棠棠答的飞快:“不住了!”
她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好在她东西也少,拾掇拾掇全塞箱子里了,收条写好,她箱子也拉好了,墨镜往眼睛上一罩,拖了箱子就走,那大妈登时就乐了,问大花臂:“她带眼镜干啥,这大晚上的还怕晒啊,她明星啊?”
季棠棠隐隐听见,也不去理她,快走到楼梯口,三楼蹬蹬蹬脚步响,像是有人下来,季棠棠心里一慌,赶紧把箱子又往回拖了拖,明知架着墨镜不好认,还是不自觉地把墨镜往上推,像是生怕下一秒鼻梁塌了墨镜就能滑下来一样。
下来的,居然是岳峰。
不止是岳峰,还有苗苗和一个中年男人,苗苗搀着那男人的胳膊,不用说是秦家人了,两个人像是在送岳峰,季棠棠听到他很客气地跟岳峰说话:“这趟麻烦你了,也麻烦你的朋友了,谢谢啊。”
季棠棠像是被钉在当地了,一直默念: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好在三人是直接下楼的,没特殊情况,不会扭头往过道里看一眼,眼看他们拐了个弯,走在下去的楼梯上了,身后,大花臂忽然追了出来,嗓门老大的:“哎,姑娘,我才想起来,你不是没身份证吗,去哪住啊?”
没身份证这种事,旁人听听过耳也就算了,只有岳峰身子突然一僵,心瞬时间砰砰砰跳的厉害。
他在楼梯上停住脚步,转身跟秦守业告辞:“行了不用送了,待会还爬上来,怪累的,就这里吧。”
说话间,眼角余光看似无意地往楼道里瞥了瞥,有个直发穿裙子的女孩,跟先前看到的那个大花臂在说话,似乎有点生气,那大花臂挠了挠脑袋,有点悻悻的,没追上来。
季棠棠对大花臂恼火的要命,但他刚刚那么一叫,肯定引起注意了,这个时候就不能表现的太失态,她不紧不慢地拖着箱子往这边走,拎箱子一步步下楼,秦守业没太注意他,侧了侧身给她让路,还在跟岳峰说话:“那也行,我不送了,你路上当心,这两天我们还在,没事的话过来坐坐。”
岳峰礼貌地笑着听他说话,看到季棠棠拎箱子侧着身子走怪费劲的,给她让道的时候,忽然问她:“小姐,要帮忙吗?”
季棠棠装的正入戏,让他这么一问,险些吓出心脏病来,愣了两秒钟,忽然憋出一句:“No,thankyou。”
岳峰心说:我靠,棠棠还真是个能出神语言的角色,继练瑜伽之后,还nothankyou。
他耐着性子跟秦守业做最后的寒暄,苗苗似乎是觉得挺好笑的,跟秦守业说:“说英语呢,是香港人啊,东南亚的?日本的?”
秦守业哈哈笑:“日本人说的英语能听啊,估计东南亚的吧。”
秦守业终于带着苗苗上楼了,岳峰几乎是三两步就跨下了整截楼梯,一口气奔到街心左右一看,季棠棠已经快走到街尾拐弯了,岳峰不敢叫她名字,大叫:“喂!”
季棠棠回头看了他一眼,拖起箱子就跑。
岳峰那个气啊,心说我还跑不过你啊。
季棠棠跑了一阵子回头看,岳峰已经追过来了,她心里头叫苦不迭,加上拖着箱子,古城的青石板道本来就不平整,跑的一快吧,箱子格楞格楞的,跟拖拉机似的,回头率甭提多高了,临近一条岔的小巷时,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箱子一扔,自己跑了。
岳峰大老远的看到,憋不住地想笑,一笑就岔气跑不动了,捂着肚子慢吞吞走到她箱子那,俯身把侧倒的箱子给拉起来,一手扶箱子,一手往腰里一叉,也不追了。
果然,没过多久,季棠棠又自己走回来了。
能不回来吗,除了鬼爪是揣在内兜里的,路铃、钱、所有七七八八的东西都在箱子里,季棠棠懊恼的要死,她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把箱子给扔了,怎么就这么怕岳峰呢,又没欠他钱!
岳峰笑眯眯地看着她走近,忽然撂出一句话,险些把她给气死:“跑啊,刘翔,你倒是跑啊。”
季棠棠翻了他一个白眼,忽然想到带着墨镜他看不到,又恨恨把墨镜给摘了。
岳峰继续气她:“棠棠,我挺被你感动的,我觉得吧,你一直在进步。上次你做面膜,这次晓得改头换面了,下次你得整形了吧,你还真是一个特别具有学习能力的人!”
季棠棠不高兴,她劈手去夺箱子:“箱子还我!”
岳峰不给:“你的啊,谁捡了是谁的。我还没问你呢,你打扮地跟个花蝴蝶似的,这不合适吧?”
季棠棠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单身,求偶,打扮的美一点还有错了?”
两人跟斗鸡似的,互相瞪着,谁也不让谁,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乐,又突然都一团和气的乐开了,季棠棠问他:“你怎么来了啊?”
岳峰没答:“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
这一说,季棠棠的兴致明显下去了:“楼上住的是秦家人吧?”
岳峰点头:“一窝子呢,包了三楼,有十六七个。”
季棠棠哦了一声:“怪不得我不舒服,这么多秦家人。加在一起赶上污染源了。”
她想问关于苗苗的事,又觉得气氛挺好挺难得的,忽然就不想问这些来破坏了。
顿了顿岳峰又问她:“吃饭了吗?”
季棠棠想了想:“得有四五顿没吃了。”
岳峰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你想死啊,你是猪啊,说你是猪都埋汰猪了,猪不吃饭那都没资格当猪你知道吗?”
季棠棠不说话,被岳峰骂骂她挺高兴的,这世上,估计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因为她不吃饭骂她了吧。
岳峰把箱子交到左手,直接过来搂她腰,季棠棠看看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提醒他:“哎,这不合适吧,分手了哦。”
岳峰在她腰上狠狠拧了一下:“哪个跟你分手了,男方都没同意,赶紧把你这身勾三搭四的衣服给换了……吃什么?”
说完又警告她:“告诉你啊棠棠,不管现在有多少糟心的事,秦家也好,分手也好,吃完了再跟我说,老子好几顿没吃的舒心了,再坏我食欲,我把你拆了烤了!”
一句话提醒季棠棠了:“上次在古城,你不是请我吃的烧烤吗,就去那家呗,怀旧。”
岳峰点头:“行。”
他搂着季棠棠往前走,身后的箱子咯噔咯噔的,走着走着笑起来,季棠棠仰头看他:“笑什么?”
“上次烧烤你记不记得还有神棍?”
“记得啊,怎么了?”
“我嫌他烦,让店主把他的那份不熟就上,结果吃完他就拉肚子了。”
季棠棠哦了一声,又走了一段不怀好意地笑:“那岳峰,这次我帮你烤吧。”
岳峰低头看她,特感动地朝她笑,笑着笑着,齿缝里迸出一句话来。
“No,thank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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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在山洞里睡觉,由于此趟进山过于艰苦,他的心肝宝贝,一麻袋笔记本寄存在先前的老太爷家里,改背了一床被子和半麻袋的馒头,睡觉的时候身下铺点干柴稻草,枕头就是两块石头垫把菜刀——刀刃朝外,刀身是平的,垫的还挺舒服。
菜刀是听了季棠棠的话带上的,用来预防跟僵尸遭遇,进山也十来天了,别说僵尸了,正常尸都没看见一个,菜刀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削馒头上长出的绿毛,说来也怪,天气还怪冷的,馒头上怎么就长绿毛了呢?
这个晚上,本来睡的挺好的,突然连打两个喷嚏,醒了。
没道理醒的,此间必有玄虚。
神棍一手把被子裹了裹,另一手伸出来,装模作样掐了半天,然后得出结论:必有人说我坏话!
山洞壁上有两点红光眨了眨,像是在迎合他的话。
神棍得出结论之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睡着睡着,忽然反应过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个红不红紫不紫的,眨来眨去跟个眼睛似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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