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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两疆宾客今天都过得非常愉快,年轻人骑马打猎,其余人都围簇着元帝宴饮。

除了主帐之外宴席还开出了好远,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真定公主精心安排了美食和歌舞,北疆的使团也凑趣出了几个助兴的节目,也许是因为和谈已经完成,气氛格外轻松。

兴致这么好,众人都纷纷向元帝敬酒,元帝却瞧见危安歌懒散地独坐一隅,仿佛万物都无他无关。

皇帝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心里是又气又烦又心痛。

三年了,这小子就这样跟他耗着,可到头来耗得还不是他自己?怎么就跟他说不明白了。

丽贵嫔见了心中冷笑,世人都说三皇子最不着调,可说来说去皇帝心中最疼的还是这个儿子。

说什么平衡朝中局势迟迟不肯定下太子,哼,皇帝不肯定下的是她丽嫔的儿子,谁知道他心里是什么盘算?只怕让那个女人的儿子继位才是真的。

丽贵嫔想了想,对身边的慕容青山笑道:“您和太子真是有眼光,替五公主选了我们乐王,您不是知道我们宸元有多少王公家的小姐都念着他呢。”

真定听了也笑道:“我们老三也有福气。要我说啊,皇兄还是偏心呢,怎不叫五公主来和我们恬儿作伴呢。”

两个人的话听着是赞美,实际上眼药,强化一下乐王的“浪荡美名”。

慕容青山循着丽贵嫔的目光看去,只见危安歌虽然是自斟自酌,但全场这么多年轻女孩儿的眼波都围在他身上流连,只是有的直接,有的含蓄而已。

萧逆经过南北疆谈判之后,对危安歌的看法完全不同之前。

他对慕容青山说这位皇子比起两位皇兄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这才决心牵一门姻缘拉拢于他。

这人的心理一变,判断就变了。所以丽嫔和真定的话,慕容青山听起来根本就是赞美:看,多招人喜欢的皇子呀!

她不由向皇帝笑道:“不知昨日所提之事,皇上觉得怎么样?”

元帝听了神色一僵,丽嫔刚开口他就很烦了,都来不及岔开话,人家就已经问上了他。

皇帝很想说我本人觉得还挺怎么样的,只是我的儿子很欠抽。

这小子一早就来跟我甩脸子,说什么陪完了北疆的皇子还要去陪北疆的公主,便是出卖色相也该有个限度。差点没把我当场气死。

可惜不能这么说。元帝露出一个微笑:“春意融融,万物发生,处处都是喜气啊!”

这句话充分体现了一位帝王的职业素养,语气十分笃定,内容十分空洞,好像说了什么,但其实什么都没说。

淳朴的北疆太子妃和使臣们听了果然都晕了,开心地听完,傻笑着面面相觑——说的啥意思?

跟危安歌玩乐多日的北疆大将呼延达借着酒劲喊道:“三王爷,我敬你一杯,既是北疆驸马以后可是亲上加亲了。”

大家都跟着哄起来。

危安歌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他依旧维持着斜倚着靠垫的身姿,像个旁观者一样淡淡地看着笑闹的人们,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不知是讥诮还是浅笑。

喧闹声却开始一点点消失了,没多久帐内竟然安静了下来,即便有人在说话也是低语。

这个男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却有好像一种莫名强大气场,将他所不喜的、所不屑的一切统统镇压。

元帝目色深沉。

他知道在场的人此刻萌动着各种各样的想法,有不知所措的畏惧、有不敢发作的郁闷,只怕还有惊惶的妒恨。

但他心中只有一句——果然是我儿子。

气氛有些尴尬,可巧,萧乔和祁清回来了。

两位英姿飒爽的姑娘皆是满载而归,可依旧互相不服,吵着要找荀谖评判。她们的笑闹犹如帐外卷来的春风,将低气压一扫而空。

危安歌又复低头喝酒,慕容青山也暂时压住心头的疑惑,笑着招呼萧乔。

“我谖儿姐姐呢?”萧乔脸晒得红红的,闪亮的眼睛到处巡视。

有人忙告诉她亭主和郡主骑马去了。话音未落,滕恬也进来了。

真定见着爱女满眼都是宠爱,却嗔道:“说出去骑一会儿马,怎么去了这大半日,再累着。”

祁清和萧乔不见荀谖都不由奇怪,危安歌也抬起了眼。

滕恬惊讶道:“亭主还没回来么?我二人赛马,我不及亭主马术好,跑了一会儿竟跑散了,因遇着丫头们来寻我便回来了。我还以为她先回来了呢。”

知春和画秋也忙笑道:“奴婢们去寻时只见着郡主一人骑着马找路呢,要不是公主差了奴婢去找郡主,只怕郡主还迷着呢。”

危安歌一听就知道不对,这丫头那些要强较劲的小性子都是用在他身上的,其他时候基本是既宽和得体又低调无争。

她连挑战萧乔也处处留着余地,怎么会好胜与滕恬赛马?定是出了问题。

想着人已迅疾起身来到帐外,正欲叫人牵马,却见萧逆和危承宇的马队已经来至跟前。

他的二哥危正则紧随其后,马上还多带了个人。

是她?!

危安歌心头一紧,她为何昏迷不醒?

彼时危正则已停住马,正抱着荀谖轻轻从马上一跃而下。危安歌不及多想,疾步来到危正则面前,不由分说把人接过来抱在怀中。

危正则见危安歌二话不说就把人抢手接了过去,心里不是滋味。待要不让,可是,帐中众人都已向外张望。

他看见了真定公主、滕恬眼里的不悦,他看到了丽贵嫔满眼的不满,他更看到了皇帝的狐疑——危正则终是松了手。

危承宇目瞪口呆,萧逆若有所思。

危安歌全然顾不上了,他只见女孩儿面色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可是,她看上去无一处受伤,却偏又叫人感觉不到什么生机。

“这是怎么了?”危安歌心急如焚。昨夜还好好地在怀里撒娇的人,片刻不见!

他急盯着大哥,却见危承宇与萧逆对视一眼,似有难言之隐。

祁清和萧乔都奔了出来,直问情况。

危安歌也不理,他咬牙抱着荀谖一边往帐内走一边叫人速去传崔枢衡。另一边危进早领了主子的眼色转身而去。

一时众人皆惊。

别人不说,这一众女子里面不少人心中就不是滋味。乐王向来只管叫人伤心,何曾如此紧张一个女人,连高冷无表情的沈玉仙子都面露异色,目光如刀。

祁清再粗线条也是个女孩子,当下感到荀谖就算现在醒了也会被这“刀光剑影”再砍死一遍。

她快步追上危安歌,一边拉住他,一边使眼色叫丫头们过来。

祁清望住危安歌焦虑的眼睛,压低声音说:“给我。”

危安歌略一犹豫,却见祁清的眼色更急,又听她道:“放心!”

这声音虽低却沉稳坚定,叫危安歌明白自己确实乱了方寸。这是绝对于事无益的,他终于把荀谖交到祁清等人手中。

崔枢衡来得很快,祁清等已经把荀谖在一边软垫上安置好。

主宾席上的人心思各异。

皇帝愣了一小会儿,很快就轻哼:切,臭小子,原来!

滕恬没想到是危正则把荀谖抱回来,心里万般火大。

种种精心布置,却没想到这一出。这么多人围观自己的未婚夫抱着别的女人,就算在一夫多妻的古代一样糟心。

可现在却不能发作。她压住妒火,惊讶的表情浮于脸上,夸张地喊了一声:“亭主这是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

完全不明就里的丽贵嫔和真定公主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各自不悦又惊异。

这危正则怎么会公然抱着荀谖回来,让大家面子上多难堪。

这边萧逆和两位皇子各自落座,元帝已在询问情况。

只听危承宇说道:“我等原本一路追踪猎物,不想追到一处灌木丛,忽然见着一道银光飞快闪过……”

众人均目光疑惑,元帝也皱眉盯着危承宇。

危承宇略一犹疑,接着说道:“这银光速度极快,我等惊讶之下奋起追击,直到开阔之地,这才看清,竟是……”

元帝见他吞吞吐吐,不耐道:“竟是什么?”

危承宇还未开口,萧逆已经沉声道:“竟是一只白狐。”

“什么?!”场上惊讶之声此起彼伏。

危安歌原本只关注着崔枢衡的诊治,闻言一惊,不由看向萧逆。

这传说中的不祥之物怎么会忽然出现在猎场?

慕容青山已经惊得站起身来,“春日白狐?”

萧逆朝她微微点头,说道:“正是。”

萧乔已然脱口而出:“白狐寒日生,这春日还能出来活动的白狐,据说都是修炼成精,能化做人形的!”

此言一出在座不少人已经想到了太祖疑遭狐妖刺杀的传说。

别人还未反应,危安歌已经看向荀谖的一身新装,他心中猛地一沉。

她刚才穿得虽然也是白色,看上去款式也没什么区别,但绝对不是这一身。

天知道今日他已经看了这女孩多少次,哪一寸腰身没有印在心上?

只听元帝果然疾问:“那白狐呢?”

萧逆沉声道:“那畜生的速度之快难以描述,还是二皇子反应最快,第一个追了上去。”

萧逆停下来,望着危正则。

白狐冲向马队的位置正好在危正则的这一侧,猎场之上乍见这异畜,危正则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天命”。

多年的压抑、父亲的犹疑,所有的忍辱负重都在这一刻炸开。天将降大任,征兆于世人,宸元的二皇子斩杀妖畜,是为天选之人。

可萧逆、危承宇都在身侧,他发狠策马,疾驰中全然不顾安危拔箭就射。但他根本没看见射中没射中,白狐飞一样地越过了矮坡。

其他人的箭也都纷纷射出,但冲下山坡之后,哪里还有白狐?只有倒地的荀谖——身上还插着一只箭。

危正则以为误射中了她,唬得心惊胆颤。瞬间人已经飞身下马,将荀谖抱起。万幸,原来箭只是扎在了她的衣角。

然后,萧逆和危承宇等都已到了。

这时危正则已觉自己失态,他很清楚应该放下怀里的人,可是他的心却不让。

危正则第一次这么亲近地接触到这个让他心动久矣的女子。她如此真实地靠在他怀里,面若娇花,柔软得好像整个春天。

他第一次想要不管不顾的做一件事,他必须自己带她回来,不能交给任何一个人。

这时候他的心里迸发着一种难以描摹的叛逆的喜悦,见到滕恬和真定的时候她们难看的脸色更让他十分解气。

可这会儿危正则渐渐回过神来,他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听见皇帝发问,危正则忙肃然回话:“儿臣等冲下山坡,便看见了晕倒的有溪亭主和一名侍女。”

场内已经可以开始窃窃私语。

男人们在说,天降异象,难道是有什么祸事?

女人们在说,好怕呀,这妖物没抓住,会不会回来害人。

还有一种声音在说,怎么这么巧,二皇子要射白狐却射中了有溪亭主……

吖!呼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来了,那白狐怎么又不见了,会不会……

会不会是?

危安歌沉着脸:“那侍女呢?”

危承宇道:“那侍女也晕倒了,已将她带回,医官正在查看。”他转身交代侍从:“去看看,若醒了就带进来。”

可就在这时,荀谖先悠悠醒了过来。

她茫然无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营地,眼前是祁清和萧乔焦虑的脸。

而那个人亦站在边上,他一改平日的淡然,在乍见她醒来的瞬间,眼中的慌张失措和如释重负都让他看上去像是比自己还虚弱。

“你醒啦!”萧乔和祁清都又惊又喜。

崔枢衡给危安歌递了个眼神,危安歌终于定住了心。

他深望了荀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只拎起袍子抬脚往边上的空席上坐了下来。

刚见到毫无生机的荀谖,他几乎要吓得要疯。现在她身体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可只怕事情才刚开了个头,他必须镇静下来。

荀谖挣着想坐起来。只是她一动,有些胆小的女眷们就发出了些小声的惊叫。

荀谖疑惑,她猛地想起滕恬,忙去看她。不想滕恬脸色苍白,一对上她的视线就恐惧地往公主身边靠。

这到底是怎么了?

祁清看着场上的人反应,心中气愤万分。

她怒喝:“你们在干什么?!难道以为谖妹妹是狐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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