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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
大将军府。
林菀欣原本在看书,下意识地去拿桌上的茶杯,结果却不小心将杯子碰落在地,“哐当”碎了一地。
闻声赶来的湘竹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查看:“夫人,伤着了吗?”
林菀欣摇了摇头,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琢磨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对许纯之的安危卜了一卦,结果是——大难不死,有惊无险。
“呼——”她重重吐了一口气,发现湘竹和不知何时进门的滴石都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怎么了?”林菀欣。
湘竹有些忐忑笑了笑:“没有大问题,是吗?夫人?”
林菀欣一笑:“是,不要担心,将军一定会按时回来。”
“哇!太好了!”湘竹和滴石都欢呼起来。
滴石立即眨着大眼睛道:“那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准备?”
林菀欣:“准备什么?”
滴石大声道:“准备迎接将军回来呀!比如把院子里多打扫几遍,然后布置些红灯笼幔帐之类的,看着多喜庆?”
林菀欣摇头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等青雉回来了,多准备几桌好酒好菜才是正理。”
“得令!”滴石立即道,“别的奴婢不成,吃喝绝对没问题!”
“你呀,就知道吃。”湘竹斜了她一眼,滴石嘚瑟地耸肩,“羡慕死你,嫉妒死你,吃了不胖啦啦啦。”
林菀欣看着两个丫鬟笑闹,心中的忧虑却并没有减少。
大难不死……看来此次秦山封天大典,确实凶险啊。
宫中。
慈宁宫。
太后难得地正身坐在榻上:“大皇子落水了?”
“是,这会儿正发着高烧,皇后娘娘着急,已经将柳神医请入宫中,坤安宫这会儿正忙得团团转。”四五姑姑道。
“怎么会突然落水?”太后问道。
“这……原本大皇子有内侍随身,但内侍被大皇子打发去替他拿球,结果一个没注意,等回头时就发现有宫女将殿下推入湖中。”
“是傅贵嫔的宫女?”太后哼笑一声。
“……正是。”四五姑姑低头道。
“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这个皇后,也是个没用的,自己锅里的东西糊成这样,还成天想着心思在外面搅风搅雨,这下炸锅了,可就没得玩了。”太后冷脸道。
“听闻皇后娘娘哭成泪人,若不是宮里嬷嬷拦着,就要去罚跪傅贵嫔了。”四五姑姑道。
“哼,她还有脸?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太后微微一顿,“哀家倒还是小瞧了这个宁妃,一个前朝的工部尚书,竟有这样的能耐?”
历来世家大族都会在宫中有自己的布置多年的暗子,这不足为怪,但宫中之人身份本就经过多重筛查,偶有一些暗子乃是正常,但执掌后宫的权利依旧在皇后手中,宁妃并无宫权,想要将人手恰好安排到傅贵嫔身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除非……宫中有女官或者上了品级的太监,乃是宁妃的接应。
太后这话是直接将罪名定在宁妃身上了,虽然毫无证据,但四五姑姑并不怀疑太后的判断,因为过往已有无数次“猜谜”活动,他们从未赢过太后,太后拥有在繁杂细碎的线索中一眼找出真相的能力,让人叹服不已。
“只可惜了哀家的孙儿,这身子骨几经折腾,怕是落下病根,养不回来了……罢了,将西域新进贡的葡萄送一串去坤安宫,叫皇后记着吃了,自己身子也要紧。”太后说道。
坤安宫。
此时宫中一片愁云惨淡,王皇后好不容易被贴身的宫女嬷嬷劝住没去找傅贵嫔麻烦,却听傅贵嫔自己吓得面色惨白跑来告罪喊冤枉。
到底是皇后,想明白其中厉害,知道她们可能中了别人一石二鸟之计后,王皇后说什么也不能让敌人太畅快,竟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安慰了几句,还让傅贵嫔放心生产,这件事必有猫腻,她作为后宫之主一定会查明白云云。
好悬让傅贵嫔千恩万谢地哭着回去了,王皇后差点气得晕过去,吓得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手忙脚乱,等缓过气来,又扑倒儿子的卧室哭了一场,倒让柳向泉不胜其扰,反而先给王皇后扎了几针,又开了副安神汤药,让宫女给她煎服。
正当王皇后喝药时,贴身的宫女立即禀报:“娘娘,太后宮里的四五姑姑来了。”
“哦?请她进来。”王皇后道。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四五姑姑一丝不苟地行礼。
“四五姑姑不必客气。”王皇后微笑道,“可是母后有什么诶诶吩咐?”
“太后吩咐奴婢给您送来西域进宫的葡萄,劝您不要太过哀伤,您是后宫之主,千金之体,也要注意着自己身子。”传递完太后的意思,四五姑姑谢绝了王皇后挽留吃茶的邀请,就此离开。
王皇后在原地怔了怔,忽然叹道:“葡萄……多子多福……母后这是让本宫再多替皇上添几个子嗣,那我的诚儿……”眼泪从她眼中挣脱,就算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依旧是一个爱护孩子的母亲。
是她太无能了,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没有保护好她的孩子。
不,她以后绝不会这样!
太后的意思是,子嗣才是这宫中女人最重要的,没有子嗣,她将无处依托,若她的皇儿真的出了什么事,最开心的自然是宁妃!
宁妃……
是了,她之前想岔了,老想着替她的皇儿拉扯助力,但实际上,若是不能平安长大,助力又有何用?!
哼,宁妃的孩子如今不过才两岁而已,她的皇儿受如此多的苦痛,难道宁妃的儿子还想独善其身?做梦!
宁妃难道真以为傅贵嫔因此获罪,就算生了儿子也是罪女之子,翻不起大浪,可她别忘了,陆昭仪还在太后那儿呢,就算陆昭仪父亲身份低微,但这种事又有谁知道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家走着瞧!
两日后。
千里加急的急信送入帝都,长公主得知皇帝在秦山通天台遇刺的消息,顿时满朝皆惊。
风起云涌,暗流涌动,大皇子高烧危在旦夕,二皇子才是两岁稚儿,这消息只说遇刺,却没说结果如何,一时间帝都里人心惶惶。
在长公主接到这封加急信的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意图,毕竟是合作多年的亲姐弟,就将信原封不动公布出来。
果不其然,大臣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些性急者甚至当场就提到立储君的意思。而大皇子恰巧在这样的时候落水,高烧不退,不能不叫人多想一分。
理论上,皇帝不在帝都,但凡有任何问题,最好秘而不宣,以免引发京畿混乱,可皇帝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为的就是引出朝中的祸根。
他已经腻烦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发掘”出叛乱者的事情,就算这么做有潜在危机,但长痛不如短痛。
至于他的安危,皇帝既然能发出这封信,自然是无虑了。朝臣们或许想不到,但长公主却确信无比。唯一让长公主有点担心的便是通过腾龟卫传来的信息,说许纯之和小侯爷暂且下落不明。
故意不表明态度,任由朝堂乱成一锅粥的长公主下朝后,心中不免染上忧虑,但既然承歆可能与纯之在一起,或许还是可以绝境逢生吧……
腾龟卫传来的消息要比皇帝传来的详细许多,简要讲述了在通天台上发生的事情,只凭想象,她也知道当时的情形有多么凶险,在那样的情况下想要活下来无异于难于登天。
但是许纯之却从未让他们失望过,过往有多少次绝境,他最后不都成功了?
所以这一次,也一定会是这样。
一定要是这样啊……
长公主望着天边飘动不定的浮云,不由长叹一口气。
同一时刻,皇帝遇刺的消息也传到了王皇后、宁妃以及太后那儿。
对此,太后就一句话:“死没死?没说死了那就是没死,无须在意。”令一众宫人面面相觑,怕是没见过哪个母亲能像她这般听到儿子出事能如此淡定。
王皇后则又是一重打击,在这种关键时刻皇帝遇刺了,而她的儿子生死不知,倘若出点什么岔子,那新的皇位不就落在……
王皇后顾不得太多,连夜召了自己哥哥一同商议。
宁妃则有些拿捏不准,但第二天一大早,朝中已有人提出立皇储一事,只不过全被长公主一力弹压下来,宫中守卫骤然增多,大将军元焕良甚至住在了营中,形成极大威慑。
朝臣见长公主殿下手握兵符,自然不敢乱动,一场可能的波动在无形中被压制。
秦山脚下。
皇帝安营扎寨停留了两天,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开拔回帝都,一来出了通天台刺杀事件,不宜太过急躁,容易出错,二来他也想等待搜山的结果。
他给自己等待的时间就是两天,好在第二天下午,许纯之就带着穆承歆回到了营地中,他虽然受了伤,但精神不错,穆承歆也有些轻伤,但无大碍。
皇帝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如果他的战神陨落在这样一个地方,那就太可惜了。穆承歆没事,他也能对皇姐有个交代。
不仅是许纯之和穆承歆活着,在搜山过程中,还发现了断了一条腿的秦雁起、炸断了胳膊血肉模糊还剩一口气的元桓宸,以及受了轻伤的新科状元韩琦亮。
除此之外,还有少数的黑炎军与龙鸣卫,都是在爆炸时选择跳崖,在山崖下找到的,伤残居多,但也有极少数功夫绝佳又带了登山攀岩利器的只是有些轻伤。
这样的结果已是极大地抚慰了皇帝,毕竟浩浩荡荡的队伍去秦山封天,结果却是炸了通天台,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若是他手底下的名将真的一股脑损耗在此,那才真是毁得肠子都青了。
“回来就好,该养伤的都去养伤吧。”皇帝心中有千言万语,但还是一句话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许纯之和穆承歆的臂膀,让他们去休息。
许纯之出了皇帝营帐,便有下属来报此次军中伤亡情况,一百名腾龟卫只余三成,许纯之虽然心痛,但也无可奈何。
这些腾龟卫是他亲自训练的亲卫,每一个都是好手中的高手,每一个人都是绝对忠诚,只要是他的命令,即使让他们当场拔剑自刎,他们都会二话不说照办。
平时他轻易不会动用,许纯之沉声道:“好好安葬他们,找不到尸体的,就做衣冠冢吧。”
“是。”汇报的腾龟卫并未离开,而是又看了许纯之一眼,许纯之摆摆手,让其他人下去,这名腾龟卫才低声道,“大人,最后爆破的信号弹,是韩大人放的,属下亲眼所见。”
早在去往秦山之前,许纯之就与林菀欣曾讨论过,此次路上最该注意谁,最后林菀欣建议了一种十分大胆而荒谬的“一人盯一人”的战术。
取绝对忠诚且实力高强之人,单独将所有不能排除嫌疑的所有人都盯上,每一个人的目标都各自不同,且相互之间并不知晓其他人的目标,甚至不知道其他人的任务,以此杜绝被钻了空子。
只有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才不至于会漏掉真正的敌人。
但这么做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盯梢者死亡,就难以传回有效信息。可假设盯梢者死亡,也极大的增加了被盯梢目标的威胁性与可能性,以后定为重点目标。
现在看来,幸运之神无疑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新科状元吗?……呵,真是能人辈出啊……下去吧。”
许纯之忽然想起,韩琦亮当时始终不肯离开皇上身边,恐怕不是为了表忠心护卫,而是……他才是真正的杀招,是刺杀皇上的关键!
其他人,不过都是障眼法罢了。
现在,敌在明,我在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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