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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冬至结束,只剩下不到五个时辰了。寻山道人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听见这样的问题。
看逐晨的表情,那应当是个很重要的礼物。可看她的表现,又觉得对方或许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人,否则哪里会等到现在才开始准备?
寻山道人说:“若只是普通朋友,随意买些礼物提着送去便是。他喜欢下棋,你就送棋子。他喜欢书画,你就送笔墨。他若爱美,你就送发簪。”
逐晨摇头:“不普通,所以才烦恼,不知送什么才能合他心意。”
寻山道人意会点头,无声地品位了下“不普通”这个关系,说:“那也是可以送这些东西的,投其所好嘛,既风雅,又礼貌。你去找尽易宗――你当认识他们吧――叫他们给你找些品质上佳的货品来。贵的不一定好,但一定不会错。”
“可他都不喜欢。”逐晨说,“何况也没人陪他下棋。”
寻山道人又点头:“哦……”
逐晨巴巴地望着他,将他当做人生的希望。
毕竟寻山道人在游历时见过、写过不知多少情感故事,还分析得头头是道,描述得哀婉动人。逐晨觉得他简直是当代两性专家。
寻山也觉得为难,想了半天没个结果,半开玩笑道:“你是今日突然知道是冬至了,才想起要给他买礼物?”
这话问的,倒像是逐晨的错似的。
问题是她也没想到,轮到她这儿,就成了晚辈向长辈送礼。
逐晨说:“我其实思考过了,只是一直没想到该送什么,又不好去问别人,才拖到了现在。”
这句话,寻山道人听出分量来了,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一个落落大方的姑娘,若是要送朋友、长辈、亲友的礼物,何须这样踯躅?
这犹豫不决的怕不是礼物,而是自己那半点心思了。
逐晨见他笑容逐渐猥琐,身上跟着泛凉,有些后悔自己来找他帮忙了。
是了,他们这帮文人天马行空起来,谁晓得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寻山敛了笑容,将面前的碗筷推开,打听道:“你以前都送他什么礼物?”
“不常送,他什么都不缺。”逐晨回忆了下,“大多都是他送我的。”
“哦?”寻山道人又问,“那他都送你些什么?”
逐晨觉得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书写着“八卦”,挨不住他那闪动着精光的眼睛,别开一点视线,回说:“什么都有吧。常用的,或是稀奇古怪的。”
给风不夜送礼的人极多,有些是来报恩的,他会挑一两件留下。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瞧着好看,便会丢给几个徒弟,随他们处置。以致于逐晨连锅碗瓢盆一类的东西都收到过。
寻山道友:“他平日最喜欢做什么?”
逐晨不假思索道:“喜欢修炼。”
寻山道友用手掌轻拍着桌面,说:“这就最好办了。但凡喜欢修炼的人,都极其宝贝自己的兵器。你若手头宽裕,就去买几块漂亮的宝石,给他镶嵌到兵器上。或是送他几块上品的灵石,日常修补法宝。实在又好用。”
逐晨听他说完,失望地叹了口气。
还是逃不出直男的定律啊。若是这么简单,哪里需要她烦恼?
“他的剑没有剑鞘。”逐晨说,“何况他的剑在我这里,还是我用的比较多。”
寻山道人愣住,瞪圆了眼:“他的剑为何会在你这里?!”
逐晨这解释的说辞都能倒背如流了:“因为我还没有锤炼本命法宝,朝闻毕竟临近魔界,我又常与魔修打交道,他怕我有危险,就将武器借我防身。”
寻山道人失声叫道:“那还是本命法宝?!”
这两个小年轻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呢?净瞎折腾!打趣他这把老骨头。
逐晨还要说,寻山道人直接叫停了她:“好,我懂了,我懂了。他对你这样关怀,你随意送些什么,就是路边折枝花过去,他也不会觉得讨厌的。”
逐晨愁容:“不合适。”他不计较与自己敷衍,这全然是两码事。
寻山道人:“那你手头有什么以前做过的刺绣,或是别的什么。给他改个小东西出来。”
逐晨摊开手,直白地展示给他看:“你看我像是擅女红的样子吗?”
她在朴风山,多是修炼法术,还未像别的弟子一样学习剑招,平日更不需做杂务,只有右手上有一层薄薄的剑茧。
寻山道人瞅了一眼,扯扯嘴角,对她这般是既无奈又着急。忽然脑海中起了个念头,叫他眼睛一亮,不顾形象地搬着长凳,朝逐晨那边挪动了一个身位,低声道:“逐晨道友,不如这样,你就给他的法宝编道剑穗,”
逐晨还没答应,寻山已站了起来,虚挡着她说:“我去买些长绳,你留在这里不要走动。”
逐晨等他走了才回神,自己无形中被他占了一道便宜。
没多久寻山便跑回来了,宽大的袖袍在风中轻甩,脸被吹得通红,唇色青白,面上却洋溢着一中莫名享受的笑容。
他把怀中一大团红绳全丢到了桌上,示意逐晨来跟他学。
逐晨刚理出两条长长的红线,寻山已将自己的剑抽了出来。那剑颜色黑沉,刃上还有卷口,看着已不大经用了。若再配上红色的剑穗,恐怕是不伦不类。
这样说来,紫色的瀚虚剑与红绳似乎也不大相配。
逐晨道:“能不能换个颜色?有没有……”
“不行,就用红色!”寻山不容置疑地打算了她,还用一种略带幽怨的神色横了她一眼,将她看得满是莫名。
寻山道人调整了下姿势,把剑抱在怀里,用牙咬住长绳的一端,声音含糊地说:“我教你,这编绳的方法很简单,你一下午就能编好了。就算编得不好,看起来也不会丑。你快过来看。”
他这样热情,逐晨还有什么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靠过去,站在他身后看他编绳。
傍晚时分,全通道友前来送礼,将东西放下来,久久未见到人,找了一圈,才看见逐晨坐在一片血红的残阳下,埋头苦斗。
他看见瀚虚剑,怔了怔,又看见逐晨手中的红绳,身形微微摇摆,最后看到逐晨那才刚刚开始编织了一点的红结,已感觉满世界虚影在晃。
全通不敢上前打扰,失魂落魄地调转步伐,往别处走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觉得这片地方好似幻影一样,不真实,又极为真实。等被怀谢拉住时,眼中才堪堪恢复了一点神采。
“全通道友。”怀谢笑问,“你在这里想找什么?是在等我小师妹?”
全通倒抽一口气,一把拽住怀谢的衣襟,几乎与他贴在一起。
怀谢看着他突然凑近的脸,扯扯嘴角,下意识地想要将他推开。岂料全通跟受到了极恐怖的惊吓似的,一双手臂紧紧将他抓住,跟拽住救命稻草一般,手指都用力得铁青了起来。
“怀谢道友!”
怀谢:“你好好说。”
“怀谢道友!”全通艰涩问,“你们师门,已到这种地步了吗?”
怀谢皱眉推拒:“怎么?”
“不,我这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少见……”他浑浑噩噩的,感觉连句话也说不清楚,“你的小师妹,与你的师父……”
怀谢脸色一白,语气生硬道:“与你有什么关系?他二人清白得很!”
夸张了。这也能叫清白,简直是闭着眼睛说话。
全通也不多解释,直接拉着人去找逐晨。
待站到逐晨身后,看清那绳结的样式,全通更是确定了。
这绳结的模样他是记得的,毕竟他经常走南闯北,在各宗门间帮着购置特产,或是给人送个信,捎个物品,传两句话。
类似的绳结在他手中出现过不下十次,若是他的眼睛没出问题,那这绳结应当是专门用来表明心意的东西。绳结的花纹,参照了云的走势,意在金风玉露、龙凤和鸣。是件诗意的事情。
因此,纵然逐晨这手艺编织得歪歪扭扭,他也能看得出出处。
他正要跟怀谢说明一番,扭头就见这位道友神情恍惚,同他方才一样,吓得牙关微微打颤,显然也是知道这东西的。
怀谢用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问道:“小师妹,你在做什么?”
逐晨抬了下头,紧抱着瀚虚剑道:“你们不是都有礼物吗?我就想给师父也送一件。”
全通心说你师父若没打你,那定然就是真爱了。
正这样想的时候,风不夜已朝这边过来。
他似是刚从魔界赶回,三人打上照面,场面死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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