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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晨醒来后,还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脸上一阵沁凉,还挂着泪痕,沾湿了&nj;枕巾,现实是无人帮她擦拭。
她用袖子抹了把脸,静静躺着。一会儿想起风不夜那双冰得刺骨的手,一会儿想起他独坐在亭边放河灯悼念亡魂的黯然,一会儿又想起他目光温柔声线颤抖的几个字。
那一切真实得太过可怖,哪怕是在睡梦中,每一处景色,乃至是每一处花草,都细致入微,宛如刻在他的血肉他的魂魄里,是他亲身所历,而不是偶然中自天道缝隙中窥见的一角。
逐晨抱住头,感觉一阵眩晕,糊涂得厉害。她见天色已经亮了,索性起来洗了&nj;把脸,又换了身衣服,趁早去找风不夜。
她推门出去,风不夜也正好从前方的屋里出来。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二人对上了&nj;视线。
逐晨完全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却莫名觉得风不夜的眼神里藏着诸多复杂的情绪,落在她身上,有种厚重&nj;的错觉。
她心感讶异。伯奇食梦后,风不夜该不记得那些事情了&nj;才对。还是说他修为已高到这等地步,能直接窥破系统的技能?
逐晨摸了摸脸,叫自己冷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朝他走过去,抬起手招呼道:“师父……”
“师姐!!”
风长吟从旁边横冲过来,拽住逐晨的手臂,力道大得她身形一歪,等站稳时已转了过去。
少年咋咋呼呼地喊道:“师姐,煤球要生了&nj;,你快过去看看&nj;!”
逐晨咋舌,刚积蓄起来的胆量一下被他晃出去半瓶,扭着脖子往后看,心道煤球生了&nj;关我何&nj;事?那又不是我的娃。
好在风长吟的下句话将&nj;她那不在线的理智给拉了&nj;回来:“可能是难产!两只快分娩的母兽不知怎么打&nj;起来了,闹了个两败俱伤,在那儿不停地哼唧蹬腿,就是生出不来。血水流了&nj;一地,气都喘不过来。大夫说再这样下去只能一尸两命!”
财运关天啊!
煤球她养了那么长时间,投喂了&nj;大量的彤果叶片,尤其是花费了&nj;不少心血。经历过不孕不育的波折,这会儿才要生第一胎,要是出了事,首先就对不起那本她看&nj;了&nj;几个通宵《煤球产后护理》。
她打了&nj;个激灵,反手抓住风长吟道:“快快!带师姐去看看&nj;!你怎么不早点来叫我呢?”
风长吟大为无语:“师姐你睡得跟头猪一样!张识文等人在外面都快把门给敲破了,你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怕惊扰到师父,只能离开,就喊了&nj;我&nj;跟师兄过去。可是我不会治愈的法术,师兄用了,反让那煤球有力气暴躁挣扎,伤得更重。现下恐怕真是要不行了&nj;,你过去或许还能看上最后一眼。”逐晨用力撞了&nj;他一把,骂道:“我&nj;呸!你这熊孩子瞎说什&nj;么不吉利的话!”
两人很&nj;快赶到煤球的养殖圈外。
阿秃半夜被人群吵醒,顶着一脑袋膨胀的毛发趴在旁边看热闹。
它的存在过于醒目,庞大的身躯严重影响了&nj;周围的采光,加上它前科累累,逐晨一见到它,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它的铁憨行为影响了&nj;孕兽本就不大平静的心情。
阿秃那双漆黑的眼睛自逐晨出现起就一直盯紧了&nj;她,几乎是在瞬间读懂她对自己的污蔑,暴跳起来张大嘴,学着人类的样子,朝她做吐口水的动作。
哎哟!
这秃毛鸡学人类的坏习惯怎么就那么积极呢?
要不是不合时宜,它这身毛又要没了。
阿秃本来想嘶吼一声博博面子,念着周围的魔兽还在难产,怕逐晨到时候又不要脸地找借口污它,强行忍住,不断甩着头进行无声唾骂。
风长吟忧愁道:“你看&nj;阿秃都被吓疯了,怎么办啊师姐,还有救吗?”
逐晨目不斜视地走向煤球的产房。
张识文等人都聚集在门口,里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态度比对普通孕妇生娃还关心得多。逐晨一出现,人群自动分成两道,为她让出条路。
张识文跺脚急道:“仙君,你可算来了!”
……其实她的专业是产后护理,还没生出来,她早到也没多大用处的。
逐晨走进屋内,里面只站着几位修士跟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男子此刻正慌乱得满头虚汗,不断用粗糙的帕子拭去煤球身上的血水,四肢发颤的肌肉写满了无从下手的窘迫。
这大夫是逐晨专门请来协助接生的,平日负责医治各种家禽。然而就算他在凡界有多专业,始终是第一次见到魔兽分娩,不比外人懂得多,两眼抓瞎道:“不知为何&nj;就是生不出来,看&nj;着也没难产。掌门,这种牲畜我&nj;真是不懂啊。”
逐晨怀疑它们是疼得失了力气,只能同上次一样,给它们施展【扶水】跟【若水】。
然而上回分明很有成效的两项技能,这次却丝毫派不上用场。煤球受到治疗后变化细微,仅仅是睁大了点眼睛而已,依旧跟垂死般躺着不动。
怀谢叹说:“这要是每回生只小的就得死只大的,朝闻可养不起啊。”
逐晨痛心道:“不能这样啊!”
微霰目光在二人中间转了&nj;圈,横过自己的长剑:“能剖还是赶紧剖了&nj;吧,免得胎死腹中。”
逐晨不舍,但看&nj;着魔兽被打&nj;湿成一团的毛发,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正欲狠狠心答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熟悉的声音:
“是它一直不动又吃得多,胎儿长得太大了&nj;。”
逐晨与怀谢等人俱是一副见了&nj;鬼的表情,倏地转向门口。待看&nj;清来人,更是不可置信,脑海中空白了片刻。
怀谢最先反应过来,古怪道:“师父您……您怎么来这种地方?”
风不夜没吭声,上前一步,手指掐了&nj;个法决,要朝魔兽打去。
法术还没用出,手臂先被逐晨挡下。
他错愕一怔,随后点头安抚:“无碍。”指尖灵光一点,看&nj;似十分轻巧地将两道术法用了出来。
回春的法术施展出去,两只魔兽得了&nj;他的一点道行,终于有了&nj;生气。加上逐晨的止疼功法,成功站立起来,靠着墙面继续生产。
兽医喜出望外,拍掌笑道:“好了好了,像是活过来了!神医呐,不愧是仙尊出手!”
仙尊的四位年轻弟子一致沉默,只有疯狂颤动的瞳孔在暴露他们内心的喧嚣。
他们此生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与风不夜在一间屋子里,旁观魔兽分娩的全过程。
逐晨犹豫再三,惊讶道:“不必要吧?师父你这……”
虽说风不夜道行是高,一道回春术只是洒洒水而已,但实在不必对两只魔兽上这样的心。
试问哪位成名的大能修士,会为了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魔兽去折损自己的道行?真当自己万寿无疆,可以肆意挥霍?
逐晨感觉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往外直跳。
别人入魔是往黑化的路子走,怎么风不夜入魔是往圣父的方向走?多半是他真的放弃治疗了&nj;,反正命不久矣,干脆不畏牺牲。
这可怎么办?她要是有个唐僧一样的师父,怕是要气得每个月回一次花果山。说实在的,她现在就想晃着风不夜的肩膀叫他冷静一点。
风不夜淡淡说了句:“它若是死了&nj;,你又要不高兴。”
逐晨正捂着额头,闻言放下手,讷讷道:“我&nj;?”
风不夜极沉地看了&nj;她一眼,拉着她的胳膊后退一步,远离地上的泥泞。又示意风长吟拿着毛巾过去备用,魔兽应该快要生出来了。
风长吟酸了,他酸了,身为最受宠的爱徒,他羞涩开口道:“师父,我&nj;的也是新鞋,我&nj;……”
微霰直接捂住他的嘴,不客气地往边上一扭,按到地上,抽出他怀里的帕子递给兽医,再单手利落地将他拖出门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师兄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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