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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回c城,我没有告诉曲歌。三天的时间太过仓促,一来我想好好陪陪陈珂,二来办理一些c城房子的杂事。所以,他并不知道我回来过。

后来,大概是冯毅偶然向他提起我回来c城的事,从没有发过朋友圈的他,破天荒在朋友圈里更新了一句:“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我看着那句话,心狠狠疼了一下。之后没多久,他又给我发了一条微信:“我想,不管我怎么努力,在你心里,我始终不如一个普通朋友,是吗?”

我心里明白他是因为我回去没有找他而心有芥蒂,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如今话语里的卑微,让我莫名地心疼。曾经在我眼里无比骄傲的那个男人,怎么也渐渐被爱情所蚕食成了这番模样?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我给他回复了过去。

“或许你的心早已经疏远了。呵呵,我早该明白。”他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伤感。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我心里也是一片黯然。

“也许,是时候该告别了。是这样么?胜男?”他很快又回复了过来,相隔百里,我却能够感受到他话语里深深的无奈。

我看着这一句话,心更加地疼,却始终觉得无力。那种感觉,就像烈火被大雨淋过一样,虽然眷恋曾经熊熊燃烧的火焰,但想重燃起同样的火苗,终究是无力了。爱着爱着,竟爱到了绝境,开到荼蘼,花事了。

“不说再见。”我闭上眼靠在了椅子上,想了许久,只给他回复了这么四个字。

“好。不诉离殇。”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他回了我这么一句话。

自此,我们竟真的再也没有联系。他没有再问候过我,亦没有发过我任何信息。我一咬牙,竟狠心把自己的朋友圈对他屏蔽。从此,情缘斩断,君已陌路。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孟庭苇的歌里唱的那样:“我们已走得太远已没有话题\只好对你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的在改变……”

最深沉的告别,竟让人如此惆怅又无言,没有不舍,没有纠缠,就是他说走了我说好,仅此而已。

我以为我们真的从此别过,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却并不曾想过,有些感情在时间的长河里会慢慢酝酿不断催化,最后竟溶于骨血,成为一生都无法割舍的情愫。

2013年底,我刚踏上回老家的列车,宋松一通紧急电话打了过来:“胜男,你别回老家了。回c城吧,曲歌住院了!”

当时,我正拿着重重的行李箱使劲地跟着人群艰难地上车往卧铺的车厢内挪移,宋松的电话直接让我愣在了原地,后面的人不断催促不断往里挤进来,突然间不知道谁的一只行李箱因为举得太高没接住,就这样直直地砸到了我的头顶,我的手机因为这强烈的撞击掉在了地上,我整个人被砸得眼冒金星,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摔在地上摔成了粉碎,鼻子里的鲜血也不断地往外涌出来。

车厢里顿时慌成一团,我被不知名的旅客就近拉着坐了下来,双眼木呆呆地直视前方,嘴里呢喃着:“我要下车……”

所有人都以为我被砸傻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比砸下来的行李箱更沉重的,是宋松的那一通电话。

列车已经开动了,我在第二站匆匆下车,灰头土脸地挤到售票厅里排队买了站票往c城赶。当我出现在出站口,整个人比《人在囧途》里的他们还要窘迫。

宋松来车站接的我,见到我的当时便愣了,我白色的羽绒服上鲜血点点,头发被挤得凌乱不堪,脸上一片木讷的神情。

见到他,我急急地抓住了他的手:“曲歌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会住院?什么原因?”

他的手被我抓得生疼,他说:“肾脏出现了问题,如果控制得不好,很有可能造成尿毒症,那样的话就只能通过透析和肾脏移植手术来解决了。”

“什么?怎么会这么严重?”我听得心里一阵揪揪地疼。

“大概是这几年精神压力太大吧。人的心态一不好,就很容易引发各种疾病。”宋松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真的严重到要进行肾脏移植手术的话,优先考虑我的吧,只要配型能够成功。”

我完全没有犹豫地说出这句话,宋松猛然一刹车,回头用无比震撼的目光看着我。

我目光坚定地望着他,没有一丝犹豫。那一刻,我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些爱恨情仇的过往,有的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诉求:我要他活着,不管用任何代价。

宋松憾然地看着我,竖起了大拇指,没有多说任何,一踩油门到底,最快速度把我送到了医院。下了车,我跌跌撞撞地捂着失血的鼻子往前飞奔着,宋松追了过来,见我如此慌张,当即拉着我直冲到了曲歌的病房。

当我真正快要见到他的时候,我突然停止了脚步。他的病房离我不过几步之遥,我却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宋松拉了我两次,见我的脚步突然灌铅,便低声问我:“没有勇气见他了?”

我点了点头,泪眼朦胧。他叹了一口气,他说:“胜男,你调整好状态再去见他,要不然他见你哭,更难受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不见天,如果望得见,我真想问问上天一切都是为什么?

正在此时,曲歌的母亲颤颤巍巍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几年不见,老太太原来的神采奕奕已然不见,老伴走了,唯一的儿子突然身患重病,饶是她再坚强,那根曾经撑得笔直的脊梁骨也压弯了,背微微地驼着,脸上一脸的愁容。她不经意间抬头见到我,我亦看着她,几年的沧海桑田像书一样一页一页从眼前快速翻过。此时,我想她的心情和我的应该是一样吧?

我率先走了过去,见到她,我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姨。”

她的嘴唇动了几下,眼睛里已经热泪盈眶,手微微地颤抖着,情绪显得十分地激动。我静静地等着她沉淀自己的内心,当然,我不知道她究竟会对我说些什么。

“胜……胜男,你来了啊。”她一开口,两行泪便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天知道这个老太太,在这几年里承受了多少。不然怎么会在再次见到我的现在,如今百感交集。

我扶住了她,那一刻我不想多说什么,伸手一揽,把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揽进了怀里。然后,我哭了,她也哭了。什么都不用多说,这几年,难道有谁过得容易么?

情绪激动了之后很快又沉淀了,我们都经历了太多太多,她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来了就好。他一昏迷就喊你的名字,我……我也一直在想,当……当初我是不是做错了?”她的声音再度哽咽,最后一句话已经说不出来。

当一个老人在你面前问她是不是错了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被狠狠抽了一鞭一样。哪怕错的不是自己,都会浑身的五脏六腑都为之颤抖一下。当看到一个原本家庭祥和安宁的老人被折磨得需要拷问自己对与错的时候,哪怕她曾经再多的错,你都会觉得这一切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残忍。

我拉着她的手,苍白地安慰了几句,我一向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她擦干了眼泪,开始对我诉说自曲歌生病以来她的种种无助和绝望,我明白在我面前的这个老太太,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精明无比、处处算计的她,儿子的病已经将她的精神压垮。此刻,她需要的或许并不是我,而是一个恰当的、能够听她诉说这些、还能够了解所有缘由、并且能够对她报以同情的这么一个角色。

我听得心一阵阵地发紧,脸上的泪已经风干,心却愈发地冷静起来。我听完了她的叙述,和宋松默默对视了一眼,我对她说:“阿姨,我进去看看他。”

她这才放开我的手,用手绢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对我说:“好,你进去吧。”

我站了起来,毅然地看着那一扇紧紧关着的门,终于鼓起了勇气,推门而入。印入眼帘的,不再是从前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面黄肌瘦、形同枯槁地躺在床上,见我进来,瞳孔张得很大,脸上的肌肉已经全无,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依附在骨头上。几个月而已,才几个月而已……

我奔了过去握住他的手,始终保持着微微笑的幅度,尽管我的心都在滴血。

“嗯,我知道你累,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我见他几度欲言又止,连忙对他说道。

他深深地看着我,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来握我的手,我知道我的出现对于他而言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我来了,我来了,我一听宋松说就来了。”我轻轻地呢喃着。

他望着我,一开口,声音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洪亮,他用我足以让我心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对他说过的诗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紧接着,他的眼角便溢出了一行泪水。我听得简直断肠,却谨守着和阿姨的约定不哭,只是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会好的,放心,你会好起来的。有我在。”

还能再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和他对望了一阵,我再也无法忍受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径直去了医生的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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