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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楚楚这么折腾一下,萧瑾瑜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乱七八糟地跳了好一阵子,楚楚挂着泪痕撅着小嘴要求他睡觉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立马乖乖躺好合上了眼睛。
这么一闹,心里一松,浓烈的倦意席卷而来,居然眼睛一闭就沉沉睡着了。
一觉睡得很沉很踏实,只隐约记得那软绵绵暖融融的小身子曾想从他怀里溜出去,被他在迷迷糊糊中伸手圈了回来。
再醒来,不是因为睡饱了,而是外屋房门被敲得震天响,门外的人像被烧着屁股一样火急火燎地大喊,“景大人出事了!出事了景大人!”
楚楚早就睡醒了,只是被萧瑾瑜紧搂在怀里不松手,就一直陪他躺着,突然听见这样的动静,赶紧推推萧瑾瑜,“王爷,景大哥出事啦!”
萧瑾瑜实在懒得睁眼,“不会……”
昨晚上刚传书交代他去办另一件事,最快也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出事儿也出不到这儿……
门外继续喊,“景大人出事了!”
楚楚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匆忙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急道,“是郑县令……肯定出事了!”
萧瑾瑜皱皱眉头,不大情愿地睁开眼睛,“郑县令?”
“是郑县令的声音,我认得!”
郑有德……
楚楚胡乱套起外衣就跳下床去,奔到外间门口,突然一开屋门,原本一边敲门一边急得趴在门上听动静的郑有德一下子重心不稳,往前一栽直接滚了进来,脑袋不偏不斜地正撞上摆在屋里正中央的青花大鱼缸,“当”一声响就停了下来。
“哎呦我的观音娘娘哎……”
楚楚赶紧过去想把眼冒金星的郑有德搀起来,奈何郑有德正晕乎着,那分量也不是她能搀得动的,楚楚干脆蹲下跟他说话,“郑县令,景大哥咋了啊?”
“我哪知道……”郑有德揉着被撞得天旋地转的脑袋,好半天才想起来哪儿不对,捂着脑袋瞪大了眼看看着头发散乱衣冠不整的楚楚,“楚丫头,你咋……你咋在这儿啊?”
“我昨天晚上来得晚了,就没走,住这儿啦……”
郑有德愣愣地看着楚楚,这可是他专门为景翊安排的客房,景翊还说了,别随便让人进来,之后他就亲眼看见入住头一天晚上景翊带回来一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大姑娘。
这丫头昨晚来了,没走……
不是说要嫁人了吗……
“郑县令,你快说,到底出啥事儿了呀?”
郑有德还在努力用自己晕着发疼的脑袋搞清现状,就听见一边儿传来一个平平静静的声音,“哪个景大人出事了?”
声音清冷中带着浅浅的愠色,一听就不是景翊的动静,郑有德“刷”地一转头,转得太快了,忘了自己正倚着鱼缸坐着,一边脸“咚”一声又跟鱼缸撞了个结结实实,大半个脸都撞麻了,耳朵里面一阵嗡嗡作响,脑袋更晕乎了。
天旋地转中看见一个白衣人不远不近地端坐着,勉强看清是个男人的轮廓,还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楚楚见萧瑾瑜出来,赶紧站起来凑到他身边去了。
郑有德抱着脑袋叹气,光女的不够还得有男的,景大人果然是京城大官儿啊……
“你俩……请景大人出来啊!”
萧瑾瑜眉梢微扬,“景大人不是出事了吗?”
“放屁!”
郑有德一急,扒着鱼缸就要站起来,猛一起身脑袋晕得厉害,两只手撑着整个身子的重量一下子全压在了鱼缸一边儿上,鱼缸没受得住,重心一斜,压着郑有德就倒了下来,大半缸水泼过郑有德的上半身,在地上漫延开来。
萧瑾瑜的心本来提了一下,看见缸里泼出来的只有水没有鱼之后,就稳稳当当落回去了。
郑有德被砸得生疼,还浇了一身凉水,沉重的鱼缸还压在身上动不了,气急败坏地叫,“你俩傻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楚楚刚想跑过去,脚都没抬就反悔了,偎在萧瑾瑜身边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郑有德。
谁让他骂王爷来着,该!
圆形的鱼缸压在郑有德圆形的身子上,起是起不来,搬也搬不动,索性就地左右晃肚子,企图把鱼缸从身上晃下来。
主簿带着几个衙差闻声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的县令大老爷全身透湿地躺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硕大的鱼缸努力地左右晃着,旁边楚丫头挨在一个坐着轮椅的白衣男人身边,俩人正看得兴致盎然。
主簿一时摸不清情况,张手把衙差们拦在门外,自己小心地走进来,凑到郑有德身边小声道,“大……大人,小人愚钝……您这是……在干什么啊?”
鱼缸又大又厚实,郑有德快累昏过去了,喘着粗气瞪向主簿那张又尖又白的书生脸,“你他妈身上压着个鱼缸能干什么!”
主簿被骂得一哆嗦,慌地招手把衙差叫进来,衙差手忙脚乱地把鱼缸搬开,主簿一边费劲儿地搀起水淋淋的郑有德,一边满脸虔诚地念着,“年年有鱼,碎碎平安……”
楚楚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郑有德,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鱼缸没碎呢。”
“老子骨头碎了!”
“哦……”
主簿身形瘦长,跟郑有德站在一块儿活像一张大饼边上配着一根油条。
萧瑾瑜轻皱眉头,昨天一天就吃了一顿早饭,果然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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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没什么要紧的,我们该用早饭了。”
郑有德攀着主簿瘦削的肩膀,愣是把主簿竹竿一样的身板压出了不堪重负声响,一张脸又黑又湿,睁圆了眼睛瞪着一脸浅笑的萧瑾瑜,“你是哪儿来的?”
萧瑾瑜不急不慢地道,“京城。”
郑有德一愣,“你是那个卖茶叶的?”
“你要茶叶吗?”
郑有德身子一抖,差点儿连带主簿一块儿栽下去。
这会儿满屋子人就只有楚楚还惦记着正事儿了,“郑县令,景大哥到底有啥事儿啊?”
“景大人没事儿……本官找景大人有事儿!”
萧瑾瑜还是淡淡看着他,“什么事?”
郑有德的鼻子都要被这人气歪了,也不管什么京城大老板了,“这是衙门里的事儿,是公务,是你一个草民能问的吗!”
萧瑾瑜浅笑着把楚楚揽到身边,“我是替她问问……若她也问不得,我们这就吃饭去,不在这儿碍事了。”说着还抬手拢了一下楚楚乱七八糟的头发,“饿了吧?”
抢在楚楚点头之前,郑有德急道,“不行!楚丫头不能走!”
楚楚扁扁小嘴,王爷这么一说,她还真饿了呢,“为啥呀?”
“你爹和你哥都忙着……你得留下,验个……不是,验块儿尸!”
楚楚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又有新尸体啦?”
“我哪知道是新的旧的……”
楚楚一时间连肚子饿都忘了,“在哪儿呢,我这就看去!”
“衙门,衙门后院东墙根底下……”
楚楚一愣,“那不厨房吗?”
“不是,厨房北边……猪圈里……”
楚楚皱起眉头来,“停尸房满了也不能放到猪圈里呀!”
郑有德满脸漆黑,“你这话跟那个抛尸的说去啊!”
萧瑾瑜这才微微蹙起眉来,“尸体是被人扔到衙门猪圈里的?”
“不然呢!那俩老母猪自己叼来的啊!”
再出现尸体萧瑾瑜倒是不意外,那人连着杀人杀了一两年,要么是嗜杀成瘾,要么就是为了什么重要目的,不管是其中哪一样,都不会因为弃尸地暴露就停下不干了。
听侍卫描述,那座凤凰山虽然不高,但毒蛇毒虫颇多,那山洞还是在半山腰上,有功夫的人攀上去都要费点儿力气,何况还要带着尸体。
这人能选这样麻烦的地方抛尸,还一抛就是一两年,肯定有他的理由。
要么是别无选择,要么就是最佳选择。
所以他让一个侍卫盯紧吴郡王府的同时,也让另一个侍卫去盯紧了山洞。
山洞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异动,居然是抛到县衙来了。
还抛到了猪圈里……
萧瑾瑜还在想着,楚楚已经迅速拢好了头发整好了衣服,精神满满地对郑有德道,“我这就去!”
萧瑾瑜道,“我跟你一起去。”
郑有德还没来得及张嘴,楚楚已经把他的话说出来了,“不行!你不能去!”
萧瑾瑜伸手搂在她腰上,“我只在一边看看……”
“那也不行!”
“好久没看你验尸了,我想看看。”
王爷这话说得特别温柔,听得楚楚都小脸泛红了,“那……”
郑有德一听楚楚的动静软了,赶紧道,“那也不行!”
楚楚小嘴一撅,“那我不验啦!”
萧瑾瑜轻勾嘴角,“也好,咱们吃饭去。”
“好!”
“等会儿!”郑有德黑着脸咬着牙,“去!都去!”
猪圈在县衙后院的东北角,楚楚推着萧瑾瑜,主簿和衙差一边儿一个搀着衣衫透湿裹着被子的郑有德,楚楚和萧瑾瑜都到了,郑有德还在呲牙咧嘴地慢慢挪着。
楚楚让萧瑾瑜等在三步外,自己跑过去往猪圈里一看,“呀”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楚楚还没答,就又“咦”了一声。
“楚楚……”
楚楚还没来得及转头说话,就听见郑有德的声音传来。
“你俩……你俩看够了吧!看够了验尸啊!”
郑有德还隔着七八步远就吼起来,奈何累得喘着粗气,还冻得打着哆嗦,吼出来颤悠悠的,一点儿官威都没有。
楚楚转过身来,为难地抿抿嘴,“这种尸体……不归我管。”
郑有德感觉自己脑袋顶上都要冒烟了,肯定是过年拜祖宗的时候那俩新纳的小妾在边儿上瞎起哄,把祖宗给得罪了,不然怎么衙门刚开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连平时说啥都听话的楚丫头都跟他杠上了,“不归你管归谁管啊!”
楚楚朝前面厨房努了努嘴,“他们管。”
萧瑾瑜和郑有德都愣了愣。
尸体……归厨房管?
萧瑾瑜忍不住推着轮椅过去,往猪圈里看了一眼,就看见猪圈里两头大白猪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对面躺着,嘴里还淌出血来,明显是死了。
可除去这两死头猪,还真没看见郑有德说的什么一块尸体。
郑有德好歹是个县令,不至于连死猪和死人都分不清吧……
萧瑾瑜轻蹙眉头看着还在慢慢往这边挪的郑有德,“郑县令,你确定在这里面看见的是一块人尸?”
“废话!那么老大一条胳膊呢!”
已经满头大汗的主簿忍不住添上一句,“在下也亲眼所见……确是人手无疑……读书人不打诳语……”
萧瑾瑜皱着眉头重新往猪圈里细细看去,目光最后落在两头猪之间的泥淖上。
“楚楚,”萧瑾瑜抬手指过去,“看看那是什么……”
楚楚顺着萧瑾瑜的手指看过去,黑泥里露着一点儿白,像是埋着什么东西。楚楚跑到厨房外面的柴垛边上,抽了根长长的枯枝,伸进猪圈里对着那一点白拨拉了一下,挑出来一段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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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挑起来细看了几眼,“呀!是骨头!人骨头!”
楚楚赶紧又拨拉了几下,在那一片地方又拨拉出来几截碎成小段的骨头来。
“好几段人骨头!”
郑有德好不容易挪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凑到猪圈栏杆边,“什么骨头!是人手!手……手……手呢!猪咋死了!”
萧瑾瑜清冷地看着见鬼了似的郑有德,“你刚才看见碎尸的时候,这两头猪还活着?”
“何止活着……还吭哧吭哧要饭吃呢!”
萧瑾瑜神情又冷了一分,“你也没设衙差在此处看守?”
郑有德已经觉得倒霉到家了,这会儿还被个卖茶叶的这么质问,彻底火大了,“这是老子的县衙!县衙!谁敢造次!猪啊!”
“就是猪。”
郑有德一愣,楚楚也愣了一下,凑到萧瑾瑜耳边悄悄道,“王爷,猪都死啦……”
萧瑾瑜轻轻点头,“这两头猪就是吃了那条人胳膊死的。”
“胡扯!”郑有德忍无可忍了,“只有人吃猪,哪有猪吃人的!”
萧瑾瑜轻皱眉头,“你会喂猪吗?”
郑有德一愣,还是答了,“会啊。”
“连猪吃什么都不知道,重新学吧。”
郑有德抓栏杆抓得胖手直发白,“你说……猪吃什么!”
“猪什么都吃,”萧瑾瑜看了一眼楚楚挑上来的碎骨,“包括人。”
楚楚一惊,她还是第一回知道猪也吃人的,赶紧蹲下来仔细看那碎骨断面,正看见几个清晰的牙印深深地印在断处,骨头明显是被咬碎的。
“还真是!真是猪吃的!”
郑有德脸都白了,“胡……胡扯!”说着攀起主簿的肩膀,一步两晃地走过去亲自看。
楚楚凑到萧瑾瑜身边,小声道,“王爷,你咋知道猪吃人啊?”
“书上看的……”
“你看的那些文集里面还有讲猪的呀?”
萧瑾瑜清浅苦笑,“没有……是养猪的书里讲的。”
“你还看养猪的书呀?”
萧瑾瑜把声音压得小得不能再小了,“爷爷不是让我学喂猪吗……”
楚楚一下子跳起来,“不行!你不能再学喂猪了!”
萧瑾瑜一愣,他是不知道有多高兴能听到这句话,可习惯所迫,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要是掉进猪圈里,被猪吃了怎么办呀!”
萧瑾瑜想过很多种死法,这种还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不学,爷爷又要生气了。”
“我去跟爷爷说!”
“好……”
郑有德看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就是几块碎骨头,上面的几道大牙印还把他看得浑身更冷了。
郑有德只得又一步步挪回来,勉强板着黑脸看向同样脸色微黑的萧瑾瑜,“猪吃人就吃人吧……怎么还能吃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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