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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园子里来住着,因那拉氏要住在“长春仙馆”,她宫里原本随居的几位贵人,倒不必非都跟着一起挤到“长春仙馆”那小岛上去了。
若此,九公主倒是更方便去看望和贵人。
如此一来二去的,倒叫九公主一日不见和贵人都想得慌。每天早上一睁眼,还没等老老实实用完早膳呢,便又张罗着要去和贵人的院子了。
婉兮知道和贵人信仰虔诚,听说他们的信仰要每日里从早到晚五次礼拜;便是女子,每天也要至少三次礼拜。婉兮便担心九公主误打误撞地跑过去,再冲撞了去。
婉兮便哄着九公主,柔声问,“告诉额涅,你缘何要每日都过去呀?”
九公主撅着小嘴儿,“……抓蝴铁儿。”
婉兮便也无奈了,抬眸瞟一眼玉蕤,笑着直摇头,“敢情她是把人家和贵人,当成抓蝴蝶的网子了!”
和贵人遍体生香,有蜂蝶自来,这便捉起来容易多了。这啾啾从第一眼看见,这便喜欢上了。每次从和贵人宫里回来,都神气活现地兜着一大纱网兜子的蝴蝶回来,挂在廊檐下显摆。
每回,也都是婉兮看时辰差不多了,这便千方百计将啾啾给哄睡了,然后亲手将那些蝴蝶给放了,以免兜的光景长了,再坏了性命去。
啾啾每回睡醒了起来就发现蝴蝶没了,这便卯了更大的劲儿,还上和贵人宫里抓去……若此,倒成了个怪圈儿,一天不抓都受不了了。
婉兮叹口气,“你稀罕蝴铁儿,额涅明白。可是额涅跟你商量,你若就是为了那色彩缤纷地好看,那额涅用各色各样儿的宫纱,给你堆出来几十只蝴铁儿,叫你尽挂在廊檐下看着,好不好?”
啾啾终究年岁小呢,那如何能依,便噘嘴道,“……宫纱堆的,不会飞!”
婉兮想了想,“要飞也容易,额涅还是有办法叫宫纱堆的也飞起来,好不好?”
啾啾这才觉着有些趣儿了,这便一双黑葡萄粒儿似的眼睛明亮亮地忽闪着,“……要是真能飞,我就答应!”
啾啾这才欢欢喜喜地去了。这晚回来,果然是没再兜回来一网兜子的蝴蝶,却是带了一身的香气回来。那香气浓郁的呀,倒将婉兮这殿内摆着既当清供、又做闻香的佛手柑、香椽的清香都给盖过去了。
和贵人亲自送九公主回来,婉兮便笑着问九公主,“你和娘娘又给你使了什么好物儿去,竟如此香?”
九公主欢喜地直蹦,“额涅,和娘娘说,我身上也有了这个香,便也自己就能引来蝴铁儿飞,就不用再用网兜子去抓它们啦!”
婉兮也是惊喜,抬眸向和贵人感激地笑,“哎哟,这个法子才是最妙!”
玉蕤含笑上前,抱住九公主哄,“哎哟我的公主,瞧这一头一脸的汗。快跟我去洗洗,不然待会儿都能搓出泥儿来啦。”
从年九公主是最爱清洗的,谁让她自己鼻子灵呢,便是自己身上有些什么汗味儿的,她自己也不愿意;故此寻常玉蕤一说这样的话,九公主自己就先蹦蹦跳跳抢先到脸盆架那去等着了,半点儿都不用玉蕤着急。
可是今儿,她却犹豫了。
她拎起自己的衣裳来,凑近自己的鼻子使劲儿闻了闻;又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然后愣眉愣眼看自己手背儿上那明晃晃的汗珠儿。
仿佛,竟然是在左右挣扎。
半晌她才抬眸望住玉蕤,“瑞姨娘,啾啾不臭!有汗,却也不臭!”
婉兮听着都乐了,倒想起那天皇上说的那一番“香津”、“檀津”的话了。也是,人人都出汗,不过总分是谁,眼前这九丫头身上,便是出了汗,当真还是一股子甜香味儿。
不过婉兮却也不敢太相信自己的鼻子去。终究是母女本生儿,当娘的哪儿有能闻出自己孩子身上臭的?本能闻着的,都是各种香甜啊,各种叫人心下愉悦的气味儿去。
婉兮便问玉蝉、玉萤等人,“你们倒是闻闻,她臭是不臭?”
玉蝉和玉萤都笑,自然都说,“哪儿能臭呢?我们九公主啊,最是香香的啦!”
这殿内一派主仆、母女其乐融融的模样儿,和贵人静静看着,面上不自禁跟着一起露出微笑,心下却也难免泛起微微心酸来。
这才是“家”的模样儿,是她从前曾经拥有过的;可是自从千里迢迢从西域来了京师,尤其是进了皇后那拉氏的宫之后,这一切便再也不属于她。
婉兮虽说笑着逗啾啾呢,却也还是留意到了和贵人神色之间的哀然。
——身为母亲的,总是本能学会了兼顾更多人的情绪,细致地想要照顾每一个人去吧?
婉兮便伸手过来,拉住和贵人的手,“若说香,这宫里自然没人比得上和贵人。我这鼻子啊,也因为怀着双身子,这便总有些与往日不一样儿。而她们呢,自然都是惯着啾啾,难免不说实话。”
“这便得和贵人你来给断断,我这九丫头该不该去洗洗?”
和贵人便笑了,柔柔望住啾啾。啾啾便也捉住救命稻草似的奔过来,钻进和贵人怀里,“和娘娘,别叫我去洗。我怕把身上的香味儿给洗掉喽!”
听见啾啾的话,婉兮才更是忍不住笑。
就知道这小丫头是安着这份儿心呢。
和贵人便也抱紧了啾啾,却是先抬眸望向婉兮,“令贵妃娘娘问九公主臭不臭……那自然是不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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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登时黑葡萄似的眼珠儿一亮,举起胖胖的小拳头欢呼一声儿,“欧!”
和贵人便也笑了,因着眼前这儿天真的憨态,便将自己先前那点子惆怅全都一扫而空。
她垂首却还是对啾啾说,“虽说不臭,却也不能说就不洗了。这会子天热,你出了一头一脸的汗,不洗掉了,待会儿这小脖子的褶儿里,就该淹了~~”
“在身上用香啊,是能遮住异味儿,却也不能证明就不脏了呀。脏了污了的,还得清洗,只用香是治标不治本。”
婉兮含笑轻轻点头。
啾啾便撅了嘴,“可是……洗完了,就不香了。那胡铁儿就不来了!”
“哪怕什么?”和贵人伸手拥住啾啾圆滚滚的小身子,“等你洗完了,和娘娘再给你用上这香呗!又或者,你洗去,和娘娘也有法子在水里给你添了香。这样儿等你洗完了,那香自然就又留在你身上了。”
婉兮听着也是扬眉,“便如‘香汤沐浴’?
和贵人含笑点头。
啾啾一听这话儿,才知道原来清洗也不用将香给洗没了,反倒还能洗过后又有新香,这便欢喜地直拍掌,“那我这就去!”
玉蕤和玉萤欢欢喜喜地带着九公主去了,和贵人这才与婉兮相视一笑。
和贵人缓缓道,“……我给九公主用的,是沙枣花儿。我知道小孩子皮肤娇,我便没直接用在它身上。只在她衣褶儿里,夹了几枝沙枣花儿罢了。”
“沙枣花儿?”婉兮扬眉,“是你们西域的花儿么?我倒没听说过。”
“那花香倒更像是桂花。”
婉兮因从小便与那棵青桂树结缘,故此对桂花香本最熟悉。这便不是桂花,而是沙枣花,却也因为这香味儿的相似,而有了莫名的亲近感。
和贵人含笑点头,“是生在沙漠里的。我们回疆有,蒙古和甘肃的沙漠里也有。”
“也许是因为生在沙漠里的缘故,生长艰难,便待得好容易开出花儿来,便拼尽了所有,极力地去散发出香气来。若此才能引得蜂蝶深入沙漠,远远飞来,为之传粉,才能结果产子。”
“故此若身上裹了这沙枣花儿去,这香气便格外能吸引来蜂蝶。”
婉兮这便一拍手,“原来如此。怪不得和贵人身周,有蜂蝶翩跹。”
和贵人面上微红,“……这一点儿都不奇怪,只不过是因为宫里唯有我一个回部女子,才叫大家觉着身边有蜂蝶环绕,是个稀罕事儿;若是在我家乡,女孩子们皆用在衣上裹着沙枣花儿,这情景便没什么了。”
婉兮轻轻捏捏和贵人的手,“你别难过。皇上都为你选了厨役进宫,皇上便也必定会陆续为你挑选合适的官女子,以及其他的陪伴来。只不过因为如今京里,你们回人佐领下的人口还少,挑选起来不容易;待得以后慢慢那佐领下的人多起来,这个愿望必定是能成形的。”
和贵人抬眸望住婉兮,“真的会么?”
婉兮含笑点头,“一定会的。阿窅,记着我的话,这里虽然是大清后宫,距离你家山水迢迢;可是皇上却时刻记挂着你呢。”
六月最后的一天,皇帝传口谕,请皇太后和六宫一道,赴“养雀笼”观鸟。
盛夏观鸟,可为一乐事也。“养雀笼”实则是一座西洋样式的建筑,中间的明间儿为穿堂,故此看起来其实是一道西洋石门。
在明间穿堂左右的次间,养孔雀等鸟儿,故此这建筑才名为“养雀笼”。
说去看鸟儿,孩子们自然最是欢喜的。小七还罢了,这会子已然有了些小姐姐的矜持;倒是啾啾,简直是一蹦三个高儿。婉兮便挺着大肚子,也还是陪着一路去了。
一时六宫齐集,各自都带了鸟粮,逗着孔雀开屏、鹩哥儿学语呢。婉兮的身子不宜惊动,这便在殿外设座,只含笑看着孩子们去玩儿就是了。
玉蕤带着两个嬷嬷,亲自跟着啾啾。可是那边厢,和贵人已经自动自发走过去,一并一同照看着啾啾了。婉兮远远瞧见了,也是欣慰一笑。
啾啾个儿小,嫌弃栏杆挡着看不清,便又吵着要和贵人抱。和贵人这便将她抱起来看。啾啾还大方,很是尽“地主之谊”,一只手搂着和贵人的脖颈,另一只手指着那些鸟雀,小嘴儿叭叭儿地给介绍,“和娘娘你没见过吧?这不叫凤凰,叫孔雀。”
旁边的玉蕤也乐,逗着她问,“和娘娘也没说它叫凤凰啊~~”
啾啾登时红了脸,转头盯住和贵人,“……可是和娘娘你看,难道它不像孔雀么?它为什么就叫孔雀,不叫凤凰呢?”
和贵人便也“扑哧儿”就笑出声儿来了,与玉蕤瞧瞧眨了眨眼,明白原本是这孩子自己将孔雀给当成了凤凰,这才特地给她解说的时候儿也带上这么一句了。
和贵人便哄着啾啾,“九公主说的对,反正我也既没见过凤凰,也没见过孔雀。我就觉得,它就应该是凤凰啊;或许‘孔雀’是她的小名儿吧?”
啾啾登时受用得不得了,两臂使劲抱住和贵人的颈子,小腿儿在和贵人怀里欢喜得直踢蹬。
因和贵人穿白袍,身上不染纤尘;玉蕤怕九公主这么踢蹬给弄脏了,忙上前想要提醒。
和贵人却朝玉蕤含笑摇头,“不要紧,我就愿意看着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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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蕤心下悄然一叹,回眸与婉兮对了个眼神儿。两人都是释然而笑。
少顷皇帝与那拉氏,亲自陪着皇太后来到,一众后宫赶紧都上前请安。
这一众人里,唯有婉兮大着个肚子。皇太后便格外说了一声儿,“令贵妃,你便免了礼数去吧。如今肚子也大了,身子这样沉了,便什么都比不上你要紧。”
以这些年皇太后对婉兮的态度,这样的情形自是难得。众人都望向婉兮,看着这独一个儿大着的肚子,心下都难免有些酸楚。
那拉氏扶着皇太后另外一边的手肘,轻轻叹了口气,“令贵妃你也是的。这大热天儿的,你又何必非也要过来呢?这里天儿热不说,周遭又是鸟儿啊又是雀儿的,若是惊动了你,又要谁来交待呢?”
语琴便要替婉兮说话,婉兮忙按住语琴的手。
婉兮自己淡淡含笑,便也不向那拉氏行礼了,反正皇太后方才已经免了行礼去。
“主子娘娘是为了皇嗣着想,也是体恤妾身,妾身心下自然感念。只是妾身哪里有那么娇弱呢?天儿热一点儿,鸟雀热闹一点罢了,自不至于惊动了什么去。”
“再说今日来观鸟,孩子们自是欢喜的。小七自有婉嫔姐姐照看着,可是九公主终究还是妾身自己抚养着的,这便自然应该跟着一起来。”
那拉氏便笑了,瞟一眼还腻在和贵人身畔的九公主,“令贵妃这话,是说你宫里的瑞常在不中用么?她好歹也是个小主子,你身子这样儿的时候儿,她还不能替你照看好九公主么?”
“又或者,是你信不过瑞常在?便是她在你宫里伺候十多年了,你却还不放心将孩子托付给她,宁肯挺着肚子亲自跟了来?”
婉兮都忍不住眉头一蹙。
那拉氏怎么说她,反正也已经习惯了;可是那拉氏这话茬儿,分明冲着玉蕤去了,这才是婉兮不欢喜的。
婉兮便是轻声一笑,“主子娘娘这话儿倒叫妾身惶恐。瑞常在虽然是从我宫里进封的,如今的身份却也是皇上的嫔御,是九公主的姨娘。瑞常在替妾身照看九公主,那是姨娘与公主之间的情分,却不是义务。”
婉兮说着忍不住目光转向翊坤宫中的几位贵人,“主子娘娘是后宫之主,便是妾身等身在内廷主位,都是主子娘娘的奴才,听凭主子娘娘驱驰才是;可是妾身的宫里,瑞常在便是跟随妾身居住,妾身也只当瑞常在是姐妹,而非什么主仆了去。”
婉兮也毫不客气直斥那拉氏视宫中随同居住的贵人们为奴才,林贵人等自然面上也都是跟着变了一变。那拉氏更是恼得细眼圆睁,“令贵妃,小心你的说辞!”
婉兮却不慌不忙,转眸一笑,“妾身倒是惶恐,倒要与主子娘娘请教,妾身哪一句话说错了?难道主子娘娘不是六宫之主?难道妾身等嫔御,在主子娘娘面前,不必以奴才自居的?”
那拉氏霍地别开目光去,又望一眼和贵人。
“实则你今儿便是为了九公主来的,倒也没必要。你瞧啊,我宫里的和贵人将九公主照料得有多好!”
那拉氏还要故意强调一声“我宫里的和贵人”,婉兮便更忍不住笑了。
“可是依妾身看来,和贵人位分还要高于瑞常在呢,已是正正经经的内廷主位;妾身都不愿叫瑞常在去办的事儿,如何就能劳累着和贵人呢?妾身还是方才那句话儿,和贵人肯主动照看九公主,这是和贵人与公主之间的情分,也更是和贵人给妾身的帮衬。妾身唯有感念~”
婉兮的话,更是将那拉氏活活儿地给架了起来,叫那拉氏自己心下明白,婉兮这是在说那拉氏不尊重和贵人呢。
那拉氏恼得咬住嘴唇,“你只需到我宫里来言语一声儿,我身为中宫,自可吩咐和贵人办这件事儿!总归还是你不肯事先预备,非要挺着肚子一起过来,便是不够小心谨慎,不拿皇嗣为重!”
这边厢,那拉氏全副精神都在与婉兮斗嘴,便连伺候皇太后都顾不上了。唯有皇帝扶住皇太后的一边手臂走向伞盖之下的座位去。
舒妃瞧见了,忙上前扶住被那拉氏空出来的那边手臂,与皇帝一起扶着皇太后落座。
舒妃蹲下来,用自己的手轻轻为皇太后捶腿,含笑道,“皇太后从畅春园一路来,都是皇上孝心,叫皇太后来观鸟,一家子一起乐乐。”
皇太后点点头,远远瞟着那拉氏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儿,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儿,“正是。大夏天儿的,听听鸟雀儿啁啾,看着孩子们跑跑跳跳,岂不最是乐事一桩。”
舒妃点头,“今年是皇上的五十万寿,这么大喜之年,后宫里唯有令贵妃这一个孩子呢。这样的孩子,真是咱们阖宫上下,所有姨娘们都想一起护着的呢。”
皇太后便也笑了,“嗯,可不是。今年是你们万岁爷的好年头儿,这个孩子自是锦上添彩。”
舒妃轻叹一声儿,“妾身倒是想起来,从前我自己也没少了与令贵妃闹过意气。可是今年啊,我倒是凡事都忍着她了。倒不是为了她,便是为了皇上今年的大寿,为了她肚子里的这个独一个儿的皇嗣,我便也什么暴脾气都能忍了。”
皇太后闻言,便抬眸又看一眼那拉氏,眉头也是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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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何尝是舒妃呢,便是皇太后方才都难得主动问候一声儿,这不也同样是顾着今年的皇帝大寿,为了这个独一个儿的皇嗣,也将自己的脾气给忍了么?
可偏偏就是有个忍不住的,倒显得是比她这当皇太后的还金贵去了么?
皇帝倒是不慌不忙,一路扶着皇太后落座,都一声没法,唇角还淡淡勾着笑。
待得皇太后落座了,舒妃接过了手儿去,皇帝这便悠闲地从身畔养鸟的太监手里抓了一把苞米粒子去。一抬手,便都朝孔雀扬了过去。
从远处看,不过是皇帝在喂鸟儿。
可是这位皇帝是什么人啊,他是箭术精准,十箭十中的人,那手指头上极有准头儿。他这看似随手的一扬,实则苞米粒儿便挨个儿地打中了几只孔雀去。
登时,整个“养雀笼”内外,一片孔雀尖叫声!
孔雀这种鸟儿啊,长得好看,近乎完美;可是那叫声却是十分难听,甚至近于哀嚎声。若是夜晚听起来,足能叫人毛骨悚然。
故此这几只孔雀齐声而叫,那动静登时惊破人心去,音量也早将那拉氏的吼声给盖了下去,惹得众人都顾不上听那拉氏,都转头朝鸟栏这边齐齐望来。
皇帝这才不慌不忙转回身去,面向众人,淡淡一笑。
“哎哟,听听,可真能扎呼!也不管惹不惹人烦心,就这么扯着脖子叫喊,还以为自己挺好看呢~~”
皇帝话音一落,一众嫔妃谁听不懂!
那拉氏一口气直接卡在嗓子眼儿里,一双细眼瞪圆了盯住皇帝,半晌顺不过来。
皇帝却看都不看她,依旧回身只盯着那叫成一片的孔雀。
又逗了一会儿,才离开了鸟栏,朝众人走过来,一直走到和贵人眼前儿。
皇帝一双长眸里笑意粼粼,和煦地问,“瞧你与啾啾相处甚欢,这样儿才最是赏心悦目。给朕说说,你们方才说什么话儿呢?”
和贵人忙蹲礼道,“回圣上,妾身方才也与九公主说孔雀呢。”
皇帝含笑点头,伸手抱起啾啾来,“给朕说说,朕这九姑娘又说出什么有趣儿的来啦?”
和贵人便也放松下来,含笑道,“九公主说,为什么孔雀叫孔雀,不叫凤凰呢?”
皇帝也是大笑,“哎哟,朕的九丫头说得真好!可不是嘛,孔雀长得跟凤凰是挺像的啊!“
皇帝抱着九公主,伸手指头到她咯吱窝儿下头轻轻捅了一下,逗得九公主笑得嘎嘎的。
皇帝故意凑在九公主耳朵边儿上,悄悄儿问,“……你看见哪儿有凤凰啦?”
小孩儿都最爱神神秘秘地说悄悄儿话了,啾啾便也伸开两臂抱住皇帝的脖颈,凑在皇帝的耳边鬼鬼叨叨地说,“……就我额涅寝殿门上,那大红门帘儿。”
皇帝登时又是大笑,忍不住举高双手,将九公主给高高举起来,半空里转了个圈儿。
“尖,真尖!”皇帝大笑着夸啾啾。
啾啾这话可说到皇帝的心坎儿上了,叫皇帝转着圈儿的时候儿,都忍不住朝婉兮那边瞟了一眼过去。
婉兮虽不知这爷儿俩说啥呢,可是见他们这么开心,自己自然便也是高兴的。之前与那拉氏互怼的那几句,便也都不当回事儿了。
“迷糊……哎呀皇阿玛,我迷糊啦。”啾啾在半空里终是软软地告饶。
皇帝这才停下,含笑看着小人儿举起两只小胖手,一左一右按着额角,皱着眉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便更是笑个不停。
“哎哟,了不得了,都知道迷糊啦?”皇帝还故意逗自己闺女玩儿,“迷糊是什么糊啊?膀子面儿的糊糊,还是与御田胭脂稻的糊糊啊?”
九公主听着就更头疼了,一双小眉毛皱的更近,“哎呀,我说的是‘迷糊’,不是‘米糊’!”
皇帝这便又是爆笑。
那边皇太后也乐得不行了,忙叫安寿,“去,快把你九公主给抱过来。原本就迷糊了,这再叫你万岁爷这么欺负,待会儿脑袋里都成浆糊了!”
安寿便也笑着赶紧来接啾啾,皇太后更是远远就伸开了手臂去,“来,快到皇玛母这儿来。别理你老子,你老子这会子比你大不了几岁!”
婉兮瞧着也是心下又软又甜,忙蹲礼,“在皇太后面前,皇上不管多大年岁,都永远是小儿子呢……”
婉兮这样一句,便叫皇太后和皇帝四眸一对,都是笑了。
这样一时间,终究又是一派其乐融融,将之前那点子冷峻都给化解过去了。
皇帝笑眯眯为此前的事儿,做了一句总结:“孔雀就是孔雀,永远成不了凤凰——就因为啊,孔雀就会扎呼,一张嘴就难听、烦人。便是再穿着凤凰的皮毛,却也永远没有凤凰真正高贵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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