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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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夏瑜有些讪讪的低下了头，靠在床边的他忽然沉默得令人心惊。墨矢想到白天的事儿，不由得伸出手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缓声道：“夏……嗯，瑜儿，为什么不愿意我去考武科，可以同我说说吗？”

夏瑜垂着的脑袋动了动，他抬起头试探的看着墨矢的眼睛，有些犹豫的说：“武科，太危险了……”

墨矢笑着摇了摇头，“不对，你想说的不是这个，瑜儿，你自己说的，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说呢？”

房间里的熏着淡淡的香，暖融融的感觉可以令人放下在外头的一身紧绷，蜡烛的火焰在空气中跳跃着，时不时的发出“噼啪”一声。

“妻主去考武科，必然是有所把握的，到时候武场之上，那些关于妻主的各种谣言一定不攻自破。到时候……到时候妻主就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了，何况，妻主还生得这般好模样，必然，必然会有许多好男子……到时候，我必然就入不得你眼了……”夏瑜有些艰难的说着，一双眼睛不敢去看墨矢，他不想她去考武科，他怕她出人投地了，会离他越来越远，他怕她在见识了更多的人之后，尤其，万一在武科中遇到那个人……她会不会更加急切的逃离他的束缚，奔向更自由的天空？

“你的必然和到时候还真多啊。”墨矢止不住的哈哈大笑，“瑜儿，外头的那些男子，我不喜欢。我只喜欢你这样，会为自己的幸福勇敢的争取，面对苦痛，也能坦然微笑，坚强、淡然，而又骄傲的活着。他们，谁也比你不上。”

夏瑜忽然把头埋进了墨矢的脖颈，比得上的，怎么比不上？可是他又如何能阻止他的妻主飞向更广阔的天空，有母亲的帮助，有自身的才华，她会有一个锦绣前程，一个光明的未来，届时，曾经一切的嘲笑都会烟消云散，那时候，他是不是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墨矢轻轻拍着他的背，她知道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她不愿逼他。一个人表现得有多坚强，背后就有多脆弱，只是这份脆弱从来不会赤果果的暴露在他人面前。就如同那些他不愿对她说出口的话，不是不说，只是时候未到，因为现在的她，还无法得到他全然的信任，相识相知相依，需要一个过程。但是，她会努力，他不信任她，可她会做到让他信任。

无论是墨锦的事，还是武科的事，墨矢第二日都必须再回墨家一趟，再次走进这个家，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本以为入赘了夏府，她与这儿就不再有关系了，却不想依然千丝万缕的化不开。

“母亲。”墨家早就没有闲钱请下人了，墨矢自己从大门走进内院，她知道母亲墨韵平日里只喜欢呆在正厅里喝茶。

正独自安坐的墨韵看见来人，立刻惊诧的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迎了上来，“矢儿，你怎么回来了？你大哥还好吧？我昨儿个问霜儿，她什么也不肯说。”

墨矢拍了拍母亲的手，扶她坐下之后，自己也坐在了边上，脸上挂起笑容，避重就轻的说：“大哥没事儿，只是我要准备考武科，怕瑜儿一个人寂寞，就请大哥去了夏府陪他几日。”说罢，她仔细的观察着墨韵的表情，果不其然，听到她要去考武科，墨韵的脸上出现惊愕，惶恐，似乎还有一丝丝期待和欣慰？

片刻之后，墨韵脸上又挂起了谄媚的笑，“哎，看到你能和夏夫郎这么恩爱，为娘的也就放心喽！不过啊，别让你哥住得太久，他毕竟是王家的人，这样子对他得声誉不利。”

墨矢倒是有些讶异墨韵为何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要去考武科，一瞬之间，她忽然觉得这个印象中势力眼，宠庶灭嫡的母亲，一下子复杂了起来。“霜妹呢？”

“去武场练习了，毕竟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考了。”墨韵抿了口茶，淡笑着说：“矢儿去考武科，是不是准备同霜儿搭档？”

“是，只不过，我怕会拖霜妹后腿，呵呵。”墨矢苦笑了一下，随即顺势问道：“母亲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我会去考武科？”

墨韵一听，哈哈一笑，有些怀念的说：“你大哥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嘛，他最是疼你这个妹妹了，一定不会让你一辈子的窝囊下去，想必，他把事儿都同你说了吧！”

墨矢被墨韵探究似的眼神盯得一紧，小心的回答：“是，大哥让我来向母亲请教那套功法的气修法门。其实我真真没想到，原来母亲一直都没有忽略我……”

墨韵摆了摆手，低下头凝视着茶杯出了神，“那套功法，是我墨家传家之宝，精通此功，可匹敌千军万马，只可惜你母亲我是个武学废材，本身也不爱武，只喜书，呵呵，所以也注定了我墨家出不了头。”

“母亲……”墨矢心里一动，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妇人，竟泛起了阵阵酸涩，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墨矢，有一次走进墨韵的书房，看见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发出了一声赞叹，然后看见了母亲脸上骄傲的笑容。

“矢儿，你可知为何这几十年来我墨家没有一人能入朝为官吗？”墨韵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她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一样，“诚然，墨家后辈之中再无惊才绝艳之人是一点，可也并非全是庸才啊。我年轻的时候参加过一次科考，当然最后结果是名落孙山了，可那时年轻气盛的我不相信自己考得那么好，还无法挤入区区前三甲，怀疑其中有诈。于是便买通了批阅考卷的先生再审核一遍我的答题，结果那先生却说，她翻遍了所有的考卷，就是没有发现有考生姓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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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韵似笑非笑的看着墨矢，叹息声中带着声悲戚，“墨家先祖跟随高祖女皇打下了中朝的江山，先祖惊才绝艳，名震当世，盛极一时，矢儿，你可知为何夏丞相挑入赘女婿，独独挑中了墨家，挑中了你吗？”

墨矢心中一个答案隐隐约约的呼之欲出，功高盖主，拥兵自重，此类事例她以前在历史书上读到过许多，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没有善终的。多数者诸如韩信岳飞，被皇帝诛杀枉死，少数聪明的，告老还乡，及时脱身，从此流浪于山野，富贵不再。墨家能在帝都凤京依然占有一席之地，并且享有世袭爵位，不得不说已是皇家给予的最大恩宠了。再次入朝为官？皇室自然不会再给墨家把握重权的机会了，至少在墨家真正败坏之前不可以。至于夏源仙看上墨家什么的，无外乎是墨家祖上基业，流传下来的名声，又或者是在皇室心里，它举足轻重的地位？

看见墨矢脸上了然的表情，墨韵感到欣慰，“夏丞相最大的弱点就是出身寒门，外力无援，可真正的名门望族，不说她们的女儿是否会选择入赘，本身就难以把握。可是矢儿，你是墨家嫡长女，墨家虽已衰败，可家学渊源依然不断，当今圣上虽然年轻，却前所未有的开明，再加上你懦弱无能之名盛传于外，她定是觉得这样的墨家十成十可以为她所用，可同时，那也是我墨家翻身的机会！”

“大哥要我与霜妹同行，打的也是夏丞相的主意？”墨矢微蹙着眉，带着八分肯定的说。

墨韵从椅子上起来，负手而立，苍老的嗓音之中却是不复谄媚之意，反而带了一种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不错，非是你会拖了霜儿的后腿，而是霜儿因为你，才有了成功的可能。夏丞相需要一个机会让你在女皇面前露脸，带你入朝堂，武科，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想你主动提出要去武科，夏丞相一定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墨矢嘴角一抽，搪塞了过去，忽而又有难色，“霜妹怕是，不会乐意与我同行吧？”

“这点你不必担心，霜儿那里我会说服她的。”墨韵回过身，细细的看着墨矢，浑浊的眼睛中透露出一股慈爱，“看来让你进夏府是正确的选择，呵呵，有了夫郎，这人也变得精神多了！不错不错！”

那是因为你真正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墨矢有些感伤，不知道她那对常年环游世界的父母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了……高中与大学，她上得都是全寄宿制的，很少再回家了，而父母在看她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便也离开了家开始了全球旅行，美名其曰再度蜜月。其实大家都懂，他们只是不想回那个熟悉的家，因为深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走吧，我带你去拿功夫的下册。”墨韵拍了拍墨矢的肩，径自走向了屋内。

墨矢收拾了心情，跟在她的后面，进了一间非常隐蔽的屋子，墨家大宅很大，可住着的人却只有墨韵墨霜，还有两位墨家的老人。许多空着的院落房间都荒废了下来，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然而，这间屋子周围却很干净，屋内的摆设也整整齐齐，是有人常常打扫的样子。

在墨韵拿东西的当口，墨矢打量了一下这屋子，非常简朴，所有的装饰只有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画像，画中的是一名白衣人，衣抉飘飘，仿佛要乘风归去的样子。旁处题的，只有四个字：莫失莫忘。

“那是你爹。”墨韵不声不响的站在了墨矢身旁，把一卷卷轴交给了她，并没有抬头去看那画中人，只是随口提了提，便转而叮嘱道：“卷轴小心放着，别给旁人窥了去，就是你大哥也不行。”

拿了卷轴，两人便离开了这屋子，走之时，墨韵非常仔细的把门锁上，望了望天，低头踱步。直至送到了墨家大门口，墨矢准备告辞的时候，墨韵忽然说了句：“孩子，莫失，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