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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殿里有单独的一个藏书楼,满满当当的都是些古籍,其中还有不少孤本。

云遗善闲来无事,随意抽了几本翻看,刚看了几页,就能记起书的内容。慢慢的找回了部分记忆,却没告诉季绀香。

他看到了放在书案上的民间杂谈,和其他的古籍不同,这一本被翻阅得有些发旧,纸页泛黄,边角也微微卷起。

云遗善细细翻阅过后,看到了描述天灯的那一页,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满天星河之下,是冉冉升起的千盏明灯,璀璨得令星空失色。

如镜的湖面倒映出壮景,光辉流泻而下,照亮了一身火红嫁衣的季绀香。

她盈盈一笑,提着裙子转了一圈。

飞扬的裙裾上绣着栩栩如生的芍药彩蝶,在天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和她一般艳丽到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云遗善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说:“今日就以这天灯为媒,漫天的星河为证,我与你在此拜过了天地,往后结为夫妻,永不分离。”

季绀香和云遗善提起过二人拜天地的事,却没有详细到连天灯都说出来,一时间还疑惑他为什么突然想放天灯。

“澧城没有卖天灯的吧?现在也没有到看花灯的时节”她想着,要是云遗善喜欢,就让曲流霞去做两个拿来。

他摇了摇头:“制天灯并不难,我自己试试,你不用担心。”

季绀香知道云遗善待在淞山许久,期间看了无数的书,却想不到他连制作天灯的书都能找到,而他的神情也并不是说说而已,竟是真的要动手做天灯。

云遗善似乎对这一切都抱有热情,坐在书案前认真画出天灯的模样,找来了许多宣纸和竹骨,坚韧又纤细的天丝线被他当做绳子去固定框架。季绀香身上披着他宽大的白袍,蹲在地上看他认真的模样。

试了好几次,云遗善都嫌做的不好看,等他做出最满意的天灯时,季绀香已经趴在书案前打瞌睡了。她单手撑着下巴,眼皮上下打架,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眼看着要砸上去了,被云遗善的手掌稳稳托住。

他无奈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来放在榻上。正要直起身时,脑海中突然涌起无数画面,他眼前一黑,脚步趔趄,险些没站稳。

紧接着,他呼吸渐趋平稳了,这才缓缓回神,看向熟睡中眼睫轻颤的季绀香。

淞山入了夜,一地白雪折射出的光依旧明晃晃,和山外的漆黑不同,仍旧是带着光亮。

季绀香和云遗善的发上都落了些细雪,手中捧着一盏点燃的天灯,光晕不算亮,却如萤火般显眼,轻易夺去人的注意力。

等天灯升到夜空的时候,隐约传来几声鸟啸。犯了夜禁的阳景宗弟子看到栖云仙府有明灯升起,不由的有些好奇。

夜里燥热难耐,修为不高的弟子只能自己想法子降温。几人躺在房檐上吹风,也就看到了一个光点越飘越高。

“自从宗主的寝殿被烧了,栖云仙府不是严禁天灯吗?这怎么又有了?”

“不知道,小姑娘就喜欢这些,放着玩儿的吧,我们就别管这些了。”

“去看看呗,给它弄下来。”

有人翻了个白眼,不赞同地说了句:“你这不是讨打吗?”

没等他们出手,不知哪个养雕的手贱,哄着自己的鸟儿去去啄那天灯。

眼看着那鸟冲上去,就快挨到缓缓升高的一抹光亮了,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甚至没来得及扑腾两下,迅速朝地面坠落。

云上殿中,云遗善扶了扶靠在他肩头阖眸睡熟的季绀香,另一只手收回,灵气倏尔消散。

次日后,阳景宗的一个弟子拎着他死去的灵兽,赤红着眼四处寻找凶手。宗门中人知道缘由,都在背后幸灾乐祸,连钟霁都站出来说他的不是。

放天灯的位置靠近剑宗,他便愤怒地找上了剑宗的人算账。

宋寄雪将他打了一顿丢下山,这才作罢。

又过了些时日,季绀香的伤好了不少,她也懒得回魔域,和云遗善在淞山又住了一阵子。

曲流霞和她都不在,月红商总算是得偿所愿,坐在魔王的位子上耀武扬威。而她修行多年,修为高过曲流霞,底下人无敢不从,魔域的大小事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夏日已过,栖云仙府有一批弟子出师,他们部分人选择离开栖云仙府,其中就包括了宋寄雪。

他走的那日,剑宗上上下下都去了,其他宗也有不少人去送行,徐檀也不例外。宋寄雪走的时候,徐檀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剑修,张赤云也为她的剑赐了字。

临走时,宋寄雪回头看了眼徐檀,她站在高处,发丝和衣袂被风吹得飞扬起来。身后一身玄衣的男子走近,沉着脸将她往后拉了拉。

宋寄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后的几日,栖云仙府下了场大雨,连着下了三天都没停下来,柳槐山的主事说是有妖邪作祟,起初无人放在心上,都只当他是多想了。

等大雨下了五天还未停下,附近城镇水患四起,这才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劲。

澧城的大水都淹到大街上了,整个街道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儿。白雁歌修为遇到瓶颈,尚在闭关中,张赤云和其他宗的宗主商议过后,各派人手下山除祟。

城中的大小河流格外得多,茅厕淹了水,都漫了起来,导致走在雨里都能闻到一股古怪的腥臭味儿。

季绀香本来是想趁着夏末,和云遗善乘小舟去采莲子的,谁知遇上这种事,荷塘都淹了个干净。

澧城不少百姓说水里有吃人的妖怪,人往水里走了一趟,腿上的肉就被啃成了森森白骨,本就浑浊的水顿时一片猩红。

阳景宗的人这才找出了罪魁祸首,竟是成千上万的蛇尾鲳。

这种妖兽喜吃活物,齿上带毒,三日不解就会皮肉大面积溃烂。本来都在深山野林的山洞里,不知怎得被大水冲了下来,祸害了附近的百姓。

蛇尾鲳不是什么难除的妖兽,只是数量多了让人有些生惧。更是因此,栖云仙府新入门的一批弟子,都要被师兄们带着下山除祟,装成弟子的曲流霞也不例外。

而幻音宗的宗主崇雪,决定亲自下山教导他们。

徐檀带着新入门的剑修下山,走之前十分雀跃的将此事告知了季绀香。

等她下了山,季绀香坐在檐下看雪,问身旁的云遗善:“你还是没想起来?”

云遗善被问了许多次,日渐习惯。“很重要吗?”

“那倒不至于。”一开始她确实想让云遗善想起来,不过时日久了,却发现即便没了那些记忆,云遗善也还是云遗善,他和过去并无不同,记不记得便无甚重要了。“你是你,无论想不想的起来,我都喜欢你,没关系。”

云遗善唇角勾起,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季绀香杵着下巴看着结界之外的瓢泼大雨,有些疑惑地说:“我怎么觉得这雨十分不对劲呢?成了精的蛇尾鲳也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啊”

云遗善翻书的手指修长,此时却微微一顿。

“引水聚云”

他抬眼看向季绀香:“我想,你应当是见过蛟的。”

徐檀带着剑宗的弟子,和幻音宗阳景宗的人一同救助被水冲走的百姓,同时还要杀死水中的蛇尾鲳。

曲流霞怕水,站在崇雪身后不敢动,脸色苍白地举着伞。

崇雪的琵琶一拨,裂帛般的弦声卷着灵气,刀子一样刺进水中,青绿的水中泛了红,浮起几只半人高的蛇尾鲳。

她也不生气曲流霞躲在她身后,反而宽慰道:“无需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且站在我身后,不要四处走动。”

曲流霞装作受惊的样子,得寸进尺地拽着她一截衣袖,崇雪脾气好,也没有阻止他。

一个剑宗的弟子摇摇晃晃站在剑上,几乎是贴着水面飞,小心翼翼打量水中的动静。水中刚被泛起一个浪花来,他就被吓到猛地转身,险些不稳掉落水中。

徐檀见了,大声喊道:“你小心些,若是掉进去引来这些妖兽,等你被拎起来可就只剩下骨架了。”

这话说得他一阵胆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知道了。”

话音刚落,水中跃起一只蛇尾鲳,猛地砸在他身上,直接将他从剑上撞了下去。

徐檀急忙去拉,不等她伸手,水中翻涌起血水。

她寻到抓紧那名弟子的胳膊,将人用力提起,才发现落水后,他的腰腹以下就像是被什么一口要掉了一般,人也打睁着眼断了气。

崇雪惊呼一声不好,迅速拉着徐檀往上一飞。

哗啦——

方才的位子,有一个巨大的尾巴掀起大浪,险些将她拍入水中。

曲流霞到了下雨天,妖兽的嗅觉也不太灵敏,却隐约猜到了是什么妖兽作祟,脸上的苍白之色也甚至不需要伪装。

徐檀抹了把脸上的水,心有余悸道:“这不像是蛇尾鲳咬出的伤。”

“啊啊啊啊——救命啊!师兄!”

不远处突然传来呼救声,几个弟子还不会御剑之术,乘船在河中除祟。为了船身不被啃食,还特意加了咒术。

现如今有十来个修士的船,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飞快地移动起来。

速度快得几人无法站稳,只能尖叫着趴在船上。

徐檀几人见状,迅速御剑追过去。

那妖物的速度之快,他们御剑也只能勉强跟上,一直跟到了霖水镇的霖水湖。

船一入了湖,速度就慢了下来,水中拖着他们飞速前进的阴影也不见了。

湖面除了瓢泼大雨激荡出的波纹,似乎是风平浪静了。

曲流霞扯着崇雪往后站了站,徐檀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船上死里逃生的人中,还有一个弟子胆子大,扒在船栏上往下看,他眼睛猛地睁大,尖叫声卡在嗓子里还没出来,巨大的尾巴掀起巨浪,“啪”得一声砸在船上,力道之大,直接将船只打碎。

其他弟子见状迅速去救人,水里冒出来带着獠牙的巨口,直接吞掉了几个落水的弟子。

徐檀御剑站在高处,手里拎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弟子,惊得张大了嘴。

她看清了湖中央露出的妖兽模样。

“这这是龙吗?”

曲流霞站在崇雪身侧,扭头回答道:“长得凶神恶煞还没有龙角,这是只蛟,你可看清楚点。”

钟霁第一次遇到这种棘手的妖兽,僵硬地点了点头。“即便是蛟,我们恐怕也难以应付。”

曲流霞:“这不是废话。”

崇雪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乖巧地闭上嘴,冲她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一下,还有几章正文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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