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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姐姐扶着我坐上轮椅的时候,?七海先生到了。

我拍拍轮椅的把手,冲七海先生打招呼:“七海先生您看!”

轮子被我向前向后来回转:“看我力气是不是特别大!”

七海先生从护士姐姐那里接过推手,按住我的肩膀:“泷岛小姐,?虽说你的伤不算很严重,?但是请多少记住你是个脚不能乱动的病人。”

“这位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阿月。”

不等我反驳,?护士姐姐谴责地看过去:“小阿月还是第一次受这种伤,?刚开始都痛得掉眼泪,?要好几天才能下地拄拐杖走,?怎么能说不严重,?我都要心疼得想天天把她抱在怀里走,您是认真来照顾阿月的吗?”

说得太严重了!而且怎么还带上七海先生!

我用眼神示意护士姐姐,?她半蹲在我的面前,?双手捧着我的脸揉了揉:“总之听我的没错,阿月乖乖坐好哈,哪里需要立刻叫我。”

我回忆起昨天被她揉到脸酸的经历,放弃反驳,?默默点点头,?得到又一个摸头的待遇。

“泷岛小姐很招人喜欢啊。”七海先生向护士姐姐轻轻躬身,?推着我走进电梯后说。

“护士姐姐是很热心的女孩子,?”我对他不好意思地解释,“她只是作为医疗工作者太为病人着想了,?并没有什么针对您的意思。”

“来陪护我已经相当麻烦您了。”

“是吗?”七海先生沉吟道,“那,之后两天我可能要回公司,这样泷岛小姐也不会因为麻烦我感到愧疚了吧。”

“诶?”我猛地回头,然后捂着脖子扭回来。

也是,?七海先生要工作嘛,不来找我也很正常。

但是先生来的话,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困扰……毕竟我可以请先生永久免费吃甜品作补偿嘛。

虽说金融行业的人应该也不用担心一两个面包的费用。

我绞着手指,有点恹恹地说:“七海先生去忙就好了。”

“不用特意管我的。”我补充道。

身后的人笑着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马尾:“泷岛小姐有点太好骗了。”

这个骗人的家伙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不要突然扭头,没有抽筋吧?”

“没有。”

我缩了一下肩膀,差点让七海先生的手卡在头与肩膀之间出不来,本来想严肃地告诉先生不要总是骗人,出口的话却变成:“那七海先生还会来吗?”

“如果需要的话。”

“需要!”我立刻回答。

注意到自己声音有点大,在只有两人的电梯间中显得过于激动,便清清嗓子,回复正常音量:“不想一个人呆着,想和七海先生聊天。”

七海先生低头看着我笑:“好。”

“毕竟泷岛小姐的伤严重到会痛到掉眼泪还需要护士小姐抱着的程度,住院住到无聊也很正常。”

我被他调侃得脸红:“七海先生不要说了呜。”

“再、再说,真的抱又不需要先生抱。”我用他听不到的声音哼哼。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略。”

在我们说话时,电梯门打开,穿过大厅匆匆忙忙前后行走的人们,七海先生径直带着我走向他口中“医院后面的花园”,有好几个和我们同龄的人站在花园一角兴致勃勃地聊天,他们旁边是几个穿着住院服的病人。

一个老爷爷拄着拐杖坐在树坛边,歪头慢腾腾地同轮椅上晒太阳的奶奶聊天,野猫蹭到他的脚边时,他伸手挠挠它柔顺的白色长毛。

“昨天离开的时候,看到后面的散步道有绣球花开。”

七海先生推着我绕过他们,我扭头时,余光注意到先生也在表情温柔地看着坐在一起的老人。

先生也和我一样,觉得这对夫妇看上去温馨到令人感动吗?

猫咪在追逐着他的裤腿,步伐缓慢的七海先生浑不在意地前进,我将手肘撑在轮椅把手上,支着脸看着猫咪和逐渐远去的年迈夫妇,越来越高大的灌木把阳光映衬得无比清凉,转弯处我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突然看到紫蓝色的渐变花球出现在我的身边。

“七海先生停一停!”我举起手指着花,“你看这朵,已经开得这么大了。”

“明明其它还没完全展开,难道花也会苦夏,只有这朵英勇地决定当急先锋。”

“很喜欢看花吗?”七海先生问。

“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我拿着手机对它上下左右地拍,“而且,七海先生也在嘛。”

七海先生在陪我看花啊。

想到这儿,就觉得未开的花让人有些遗憾。

所以我将双手十指相扣成拳,许愿道:“希望其他的花也能尽早开。”

这种普通的愿望需要我长久的重复,才能让[许愿]的事情成真。

但是如果所有花开之时我还能再和七海先生一起来观赏,我一定要每天把它重复好多遍。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男孩从我们面前跑来,弹跳两步避让我们后,黑发的矮个子跳起来,一巴掌拍向故意推他一把黄发的高个子,两人推推搡搡,笑骂着跑远。

“这儿可真好。”我手搭凉棚去探望前方还会不会突然出现挡路的人,发现先生没有接我的话,就疑惑地扭头。

他的双手仍然搭在轮椅的推手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离开的两个高中生,我叫他的名字时,才缓慢地扭头:“要继续走吗?”

“先生是看到认识的人了吗?”我反问回去。

“不……”七海先生又露出保密的神情,我努力转过身,向先生的方向蹭,勾着头探出轮椅的靠背邀请他,“那先生开心一点来看花啊。”

“我没有不开心。”

“七海先生,”我严肃地看着他,“如果先生觉得这是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就直接说好了。”

“不要对我说谎了好不好啊。”

我戳戳他袖口上的金属纽扣,把手垫在下巴底下,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如果不开心又要对着我强装开心,我会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出现在您的面前的。”

一阵风轻轻卷过,连着吹落的绿叶和灰尘贴在我的脸侧,有点扎,我猝不及防闭上眼,正想伸手去拿下来,却覆在另一只抢先一步的手的手背上。

七海先生的手被我不轻不重地按在脸上,他的拇指滑过我的脸侧,掀起树叶的边缘,我立刻收回手,先生将叶子捏走前,手掌若有若无地停在我的脸侧,用粗糙的手指抹掉了一点灰。

被先生碰到过的地方有点发痒,我想去捂住那里,又在先生长久的注视中怎么也抬不起手。

“是啊,如果泷岛小姐不出现的话,”他像是飞叶成刀的武侠高手一样,帅气地仍走落叶,“也许我就不用烦恼保密的事情了。”

我的手松开了轮椅边缘,讪讪向后缩。

虽然,虽然是真的。但是被当面说这样的话,再怎么说也不会令人开心吧。再怎么说,我也没办法真的原地消失啊。

“但是如果我对泷岛小姐说出这个秘密呢?”七海先生却没有停止,继续问,“泷岛小姐就会一直在我面前吗?”

……诶?

我被七海先生的话绕得有点晕,迷茫在心里盘算起来。

七海先生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所以我需要消失。

但是七海先生告诉我秘密,我就需要留下来。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不愧是七海先生,学数学的人果然脑子都很好使啊!

“好吧,”我一本正经地回答七海先生,“既然七海先生这么说,我当然不会不答应。”

说着,我又把手扒回靠椅的边缘,贴近七海先生。

夏天本来就暖洋洋的,我再离先生近一点的话,他身上那种令人有点想瑟缩的凛人气势会不会便成更加温暖的氛围呢?

变成刚出炉的流心芝士蛋糕一样温暖,外壳酥软,中心细腻又绵长,冒着热气,让人无比喜悦。

七海先生的手移向我,在我凑到凸出的推手把柄之前,垫在我的脑袋旁,让我安全着陆。

我觉得倚着先生的手不太好,怕硌到他,又觉得他的手背宽大倚着又舒服又安心,一时陷入不知道是否应该把头挪开的纠结中。

最后我选择先说话。

——并、并没有因为不想离开所以逃避这个问题!只是因为现在聊天更重要哦!

“所以七海先生刚才在看什么?”

七海先生被我压住的一根手指动了动,在我感觉来却像是在轻轻挠我的脸颊,和我拿着逗猫棒去戳戳猫咪的眉心一样:“看到了有点像我高中同期同学的孩子。”

啊,是我从来没有听到的话题。

五条先生对着我得意炫耀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可是看着松柏般笔直站立的七海先生,我却升不起一点共享秘密的成就感。

……我误以为是如同挚友或者亲密的家人之间可以分享的事情,好像不小心戳中不好的地方。

[如果]。

我犹豫一下,蹭蹭先生的手指,见他没低头,就又蹭了蹭。

七海先生仍然没有低头,他屈起指节戳得我脸颊凹陷,也没有笑,只是问:“怎么了。”

[如果我一直盘桓在七海先生面前,陪他聊天,让他多笑笑的话。]

[能够多多少少减轻七海先生被我揭开秘密的难过。]

吗?

在我许下愿望的同时,心声描述的[话语]变成光,融进日照,星星点点地编织成发亮的细线,环绕在七海先生身边,然后刹那间散去,俯身千万的空中微尘沉落在地面上。

我微微睁大眼睛,惊讶看着[许愿]的能力第一次变成我能观察到的力量。

我对七海先生怀抱着如此强烈的愿望吗。

期望什么?

七海先生正望着我,光在他的脸侧为他画像,刻出深邃的眉眼还有线条凌厉的侧脸。

……友人?像中也一样的友人?还是像千代一样的友人?

说起来,七海先生昨天还说要问我中也的事情。

明明没道理抵触,但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无比紧张。

回答不好的话,七海先生会不会丢下我和轮椅,让我孤孤单单地对着空气乱刨,再怎么软着声音叫他都不看我。

我被自己的想象委屈到,第三次蹭了蹭他的手指,七海先生无奈地将指腹翻过来,蹭蹭我的脸颊,轻柔中带着痒意:“到底怎么了。”

被触碰的地方像是火山爆发的岩浆一样烫。

我顿时忘记想象,用手去按被岩浆烫到的地方,生怕烫出伤口,也不敢看体温高到足以烧痛我的七海先生,脑子转了半天,终于想起我们本来在说什么:“七海先生刚才是在想那位同期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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