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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定衍硬是拖到不得不走时才离去,可苦了平秋匀春络夏,眼看着就要起宴,赶紧围在娘娘身边更衣装扮。
待梳洗完毕,时辰也差不多了,只是今日天公不作美,天边云一簇一簇迭起,瞬间就阴了一半。
纪挽棠捏着帕子:“可别这时候下雨。”那行动起来可就不太方便了,一个不当心就是一脚污泥。
索性天还晓得时机,纪挽棠一路乘妃舆往中和殿去,天空都欲沉不沉,直到她踏上殿阶,小雨才开始细细飘下。
“纯妃娘娘,这边请。”甫一进殿,就有小太监迎上来,带着她自用镂空屏风隔出的小径走过。
佩环叮当,她闲庭漫步一般路过,却不知自己惊艳了多少人。
“那是谁?”有坐在下方的高官家眷忍不住问道,她从来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
有人偷偷答:“那是纯妃。”
那些人皆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那就是纯妃啊,怪不得会如此得宠,别说是男子,就连女子看了也心动啊。
小太监带着她绕了个圈来到龙座附近,竟将她安排在了皇帝的右侧下方位置,两座只隔着一米距离。
纪挽棠心跳漏了一拍,可能因为升妃升地太突然,之后也常在瑶华宫中,她从没有意识到,原来在这般鸿宴中,她已经能与皇帝坐的这么近,几乎是触手可得。
她没意识到,旁人也同样没意识到,一直觉得纯妃还是那个没什么权势的妃子,即便有宠又如何,跌落不过是瞬间的事,可如今却猛然发觉,即便是皇后,与龙椅并排着,也没有她离皇上近。
帝后二人皆没来,只有她对面那张座是空着的,其余都坐满了,可她算算,还有惠娴二妃没来,为了避免误会,她问那小太监:“娴妃坐哪?”
那小太监恭敬道:“苏公公没有吩咐奴才安排。”
纪挽棠眨了眨眼,这等大宴都不叫娴妃出席,看来娴妃这回是真的捋老虎须了。
她自然地落下座来,所有人眼神都变了味,坐在她下首的胡妃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只觉一阵又一阵的耻辱。
不一会,惠妃带着公主赴宴,被领着坐在了左侧,皇后下方,她安排好公主,抬头竟发现对面是纯妃,脸色顿时大变。大越朝以右为尊,从前娴妃便罢了,如今纯妃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坐在她右边?
她寒着脸叫住领座的小太监,训斥道:“怎么安排的座,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坐本宫对面,还不赶紧换过来!”
那小太监傻了傻,见惠妃含着怒气看向纯妃,才知原因,顿时为难了,支支吾吾道:“惠妃娘娘,这座是皇上亲自安排的,奴才没这个本事换座啊……”
惠妃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只觉得脑袋眩晕,一时竟站不住。
什么叫皇上亲自安排的?她陪了皇上这么多年,拼死为他生下公主,如今明明位列四妃之一,却要被一个从二品妃子压在身下?
皇上怎么能狠得下心!
不、皇上不是那样的人,定是纯妃妖言惑众,迷惑了皇上!
“嗤……”四处传来笑声,转头看去,杨妃闭眼养神,胡妃帕子拭嘴,可那嘴角的笑意,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面前的太监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似乎也在憋笑,羞耻与愤怒一冲而上,惠妃不顾仪态,狠狠赏了那太监一脚:“滚!”
太监立马飞一般地逃了下去,惠妃僵着身子坐下,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用尽全身力气捏着座椅,几乎要将把手捏碎,一双眼睛阴森看向纯妃。
纪挽棠对此没怎么注意,只觉得惠妃怪怪的,但今日投在她身上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实在是太多了,她压根感受不过来,便将视线移向殿内。
中和殿高而广阔,自正中龙椅往外衍生,包成了一个缺口椭圆形,妃子们占了五分之一,之后是按品级排列的高官侯爵与其家室,还有各国使者,殿内各处,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即便下坐百人,却没什么嘈杂之声,皆噤声等待帝后驾临。
不多时,帝后二人戴冠披冕携手而来,纪挽棠起身行礼,远远望去,隋定衍的脸掩在十二旒下,神色冷峻,眉目深邃,叫她觉得十分陌生。
她收回视线,在“众卿免礼”声中站起,低头看着他绣着五爪龙的衣摆自眼前飘过,忽诧异抬头,因为他腰间系的正是她爱不释手的碧玺雕葡萄佩,前几日找不着了,她还很是失落了一番,谁曾想竟被这人顺去了!
他要什么没有,干嘛拿她的东西!
纪挽棠偷偷瞪他,却见他侧过头,朝她扬眉一笑,那陌生的感觉瞬间消散,只剩下那个熟悉的隋定衍。
“小偷!”纪挽棠做了个口型,隋定衍猜出来了,手捏住腰间的葡萄佩,竟在她面前堂而皇之地摸了两下,也朝她做了个口型“都是我的。”
纪挽棠气的攥拳,刚想再说什么,却见皇后似乎意识到了脚步变慢,往这边看来,赶紧低下头装鹌鹑。
“皇上?”皇后疑了一句,隋定衍转回头,轻咳两声落座:“众卿都坐吧,今日尽兴就好,无须多礼。”
底下人这才抬起头落座,皇后微笑着,眼神直视前方,心里却飘起疑惑——方才皇上在看什么?
帝后归位,各处都忙碌起来,忽一阵乐声响起,舞乐司十多个妙龄舞女,穿着飘逸,舞步翩翩上场敬献一曲《霓裳羽衣曲》。
之前几次千秋节,皇后其实插手不多,因为内务府管辖大部分宫权,她为了避嫌,不让皇上觉得争权夺利,一切由内务府商定,而今年,她却将大部分事都揽了下来,特别是舞曲部分。
舞乐司是美人最多的地方,有善琴的,善古筝的,还有善宫廷舞,善剑舞的,除了出身卑微,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然而在皇后看来,出身卑微,正是她们最大的优点。
卑微与卑微也有不同,纯妃的卑微只是与世家大族比起来,至少她出身官宦之家,母亲还是书香之族,她破例升妃,前朝也没什么阻碍。
但这些个舞女要么是罪臣后代,要么是平民之女,毫无根基可言,若是她们想升妃,那都是白日做梦,升为贵嫔便已经是顶了天了。
而贵嫔,恰巧不在能亲自抚养孩子的三品后妃之列。
这几个月,她精心挑选了多位貌美女子,有善舞,身娇体软之人,有善琴,气质端雅之人,她不信,这么多女子,皇上就没有一个看中的。
身段柔软的女子在殿内翩翩起舞,动作整齐划一,身材曼妙纤细,真真是养眼至极,在场男性无不投以欣赏的目光,连纪挽棠都忍不住瞅了又瞅,心想那细细的腰肢,摸上去究竟是什么感觉。
纪挽棠与胡妃同桌,身边不断有宫人呈上膳食,一碟比一碟精美,量也一碟比一碟少,她一口就吃没了,边吃边观舞,一会身旁就摞了三五个空碟。
胡妃对殿中起舞的女子没兴趣,对膳食更是没兴趣,只浅浅喝着茶,见纪挽棠仿若风卷残云般将几碟菜连连下肚,嗤笑了句:“纯妃真像极了乡野里的小丫头,没规没矩的。”
吃个饭还要被人暗讽,她都已经非常注意了,腰背挺直,不紧不慢,还要她怎样?
纪挽棠嗤回去:“有些人啊,就是规矩多,也不知道这么守这么多自我杜撰的规矩有什么用,该饿不还是饿。”
胡妃自持尊贵,不欲与她争辩这些,心想等这幅样子,皇上早晚厌弃了她。
谁知下一秒,苏福安端着几盘特供的菜走来,笑眯眯道:“纯妃娘娘,这是皇上特地赏您的,让您好好用膳,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御膳房。”
一盘盘精致的珍馐被摆在纯妃面前,仿佛在嘲笑胡妃之前说的话,她不可置信看向皇上,却见他瞧都不瞧她一眼,只颔首朝纯妃笑着,看她毫不顾忌地大吃大喝,眉眼间满是温柔。
胡妃真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从未见过皇上这般模样,仿佛、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他这般柔情,这般纵容,然而,却不是对她。
胡妃捂着胸口,一时茫然不已,她以为自己对皇上没有爱,可是此时,胸口的疼痛与酸涩却是如此强烈。
哦,原来是她从来没得到过,旁人也没得到过,便觉得不在意,可当有一个人得到了,不甘心就如同大浪般汹涌而来。
“皇上,”皇后一直注意着他,自然也看到这番画面,她勉强笑着,想转移他的视线,“您看那个穿绯色衣服的小丫头,跳的多好呀,轻歌曼舞,婀娜多姿。”
隋定衍顺着她说的看去,点点头,面色却无多少变化:“确实不错,苏福安,赏。”
“嗻。”
他漫不经心看了两眼,又忍不住侧头。
今日的臻臻端庄清雅,美的不似真人,只有用膳时才沾了些人间烟火,却更显娇憨,仿若刚入凡间懵懂无知的仙子般。
惊艳之余,他竟忍不住想,若是将这般端雅的她抱在怀里,肆意欺弄,会是怎样的美景。
“皇上、皇上!”
左侧又传来呼喊,隋定衍将碎了的梦境藏于心中,略有些不耐:“怎么?”
皇后笑着举杯:“今日美人如云,不知皇上可否有看中的,何不趁着佳节,为后宫挑两个姐妹呢。”
隋定衍的视线略过她的脸,冷淡道:“庸脂俗粉,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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