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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正是下班时间,天气冷,火锅店客人很多。

唐棉和贺烛走进店里,只剩最后两个位置。

店里忙不过来,服务员提示他们可以扫座位上的二维码,用手机点单。

唐棉胃里空空,却没什么食欲。

点了鸳鸯锅,又随便选了一份肉两份菜,就把手机交给贺烛。

他划拉得很快,似乎也没点几道菜。

唐棉拿过手机付账,发现算上锅底,他们两个人只点了一百二十块的东西,其中锅底占了一半的钱。

页面下拉,除却她刚才点的,贺烛只点了一些素菜。

她提醒道:“你吃这么少晚上会饿的。”

贺烛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说:“你点的有比我多?”

唐棉低头看手机:“我不饿。”

贺烛问:“在公司吃过饭?”

唐棉:“没。”

“那是为什么,”贺烛看着她,“你平时下班能一个人吃完两菜一汤。”

唐棉:“……我也没那么能吃。”

说着,她重新打开菜单,按照保姆平时常备的菜,又点了三分肉和一份主食。

之后便盯着前方的某个点发起呆。

她提的请客,也很努力地隐藏起丧丧的情绪,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低落。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谷,提不起精神,对工作也失去了以前的热情,甚至觉得就算今晚蒋昕倩突然告诉她,节目组把她开除了,她也不会很难过。

或许这份工作真的不适合她。

唐棉以为在大节目组可以学到更多东西,但其实职位不匹配,她接触不到台前的东西,每天只有数不尽的杂事,待在后台忙来忙去,剩余时间就用来照顾一个消极怠工的嘉宾。

之前积累的经验完全得不到实践。

然而以她的资历,暂时也找不到别的更好的工作了。

服务员端着菜盘过来,桌上摆不下,又放在旁边的菜架里。

唐棉夹了些菜入锅,煮好后,贺烛吃了两口,她还没动筷子,贺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开始咀嚼,然后发呆。

贺烛放下筷子,忽然问:“你遇到什么事了?”

唐棉还在愣神,迟了两秒才道:“工作上的事……”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贺烛没体验过这种感觉,轻描淡写道:“那就换份工作。”

唐棉没说话。

须臾,她深吸了一口气,展开笑:“真的没事。”

贺烛望着她,没戳穿她的伪装。

这时,隔壁空着的座位来了一家三口。

女儿拿手机点菜,爸爸说:“你点完告诉我要花多少钱,爸给你转红包。”

“要什么红包,我又不是小孩了,放心,我请得起。”

妈妈在一旁开口:“你刚毕业,实习的工作又黄了,能有几个钱,以后赚大钱了再请我们。”

女儿满不在乎地说:“工作遍地都是,我想找马上就能找到,你们就别操心了。”

一家人温馨又轻松地聊天。

唐棉默默听着。

不知怎的,心底那点委屈在他们的对话声中不受控的,无声无息地扩大。

压得她再也挤不出笑脸。

唐棉不想听了,低头,快速地往嘴里塞东西。

吃完饭,两人回家,唐棉在贺烛的半哄半催下填饱了肚子。

忽然发现吃东西的时候可以暂时忘记那些烦恼。

于是直奔冰箱,找出一个哈密瓜和一袋葡萄。

将瓜放在案板上,唐棉拿水果刀将其对半劈开,抽刀的刹那,另一只手没注意,手指被刀刃轻刮了一下。

细细的伤口慢慢渗出血,带出轻微的疼。

一瞬间,好像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唐棉只是动了下眼皮,眼泪便决堤而出,泪珠沿着脸颊一路滑至下颌,消失在颈间的肌肤中。

贺烛许久没见她出来,担心地进厨房,看到唐棉呆呆地站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角和鼻尖都有些红,两颊印着泪渍。

心揪了起来。

贺烛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脚步也轻下来:“怎么哭了。”

语气放得轻缓柔和,像是怕吓到她。

唐棉没想哭,更没想让人看见,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莫名其妙哭鼻子还被人看到,有点丢脸。

不过她现在脑子算不上清楚,胡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唐棉擎起刚刚伤到的手指,用自以为心平气和其实可怜巴巴的声音吐出一个字:“疼。”

说完觉得这理由听起来好像更可笑,又想把手缩回去,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力道很轻,几乎是虚握着。

贺烛脸色紧绷,异常小心地牵着她走到客厅。

柜子里有应急药箱,贺烛从里面找出碘伏棉签。

唐棉乖乖跟着他。

贺烛动作轻缓地捏住她受伤的那根手指,接着用棉签一点点擦掉皮肤表面的血迹。

伤口很浅,这会儿血都止住了。

唐棉见他要拿出纱布,连忙把手缩回来,小声道:“已经不疼了。”

贺烛放松下来,扯了下唇:“这么怕疼?”

唐棉没应声,想道谢,又听他说:“带你去飙车怎么样?”

他说得随意,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唐棉摇摇头。

沉默片刻,她说:“你今晚去夜店吗?我想去跃影。”

……

夜里很凉,唐棉多穿了件衣服,脸上眼泪已经干了,情绪恢复了些,一路安安静静。

她今天没特意戴口罩躲门卫,到了目的地,理所当然地被拦下来。

贺烛皱着眉,想开口,唐棉先一步说:“我找唐白。”

经理知道她是老板妹妹,马上吩咐人把老板喊过来。

片刻后,唐白敞着西装外套,打着哈欠走过来。

“唐棉我看你是——”

声音在看到旁边面色不善的贺烛之后戛然而止。

他正了正神色,还没打招呼,唐棉突然站到他面前,低着头,轻声说:“哥,我想你了。”

“……”

唐白受宠若惊。

贺烛明白了什么,淡声说:“你带她进去吧。”

唐白终于发觉唐棉的异样,没说什么,直接带她去了楼上办公室。

贺烛原地站了一会儿。

经理走过来,关切道:“贺少,外面冷,您要不先进屋?”

贺烛收回视线,踏进门,迈出两步又停下,他犹豫须臾,果断转身去往楼梯间。

跃影二楼的办公室里,唐白给妹妹倒了杯热水,语气难得温柔:“跟我说说,是不是受委屈了。”

唐棉嗫嚅一阵,闷声道:“工作好难啊。”

“那就不工作了,”唐白笑着说,“哥哥养你,养一辈子也没问题。”

唐棉抱着水杯,总算露出笑:“那还是算了,我要是没了工作,你以后破产怎么办,我们俩就得一起喝西北风。”

唐白龇牙咧嘴地敲了她一下:“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唐棉又跟亲哥吐了几番苦水,听他半挖苦半安慰地说了几句话。

心头的郁闷总算消了去。

人一旦有了后路,前方的困难就没那么可怕了。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唐棉觉得不能没义气地让贺烛一个人喝闷酒,便起身跟唐白道别。

有贺烛在,唐白倒也不担心她被人缠上,任由她出去。

唐棉推开门又合上,抬眼间,见外面站着一个人,身影高大,双臂环胸,倚墙站着,不知等了多久。

走廊的灯很暗,唐棉不确定地喊:“贺烛?”

那人似乎吸了口气,从阴影中走到她面前,不咸不淡地说:“回去吧。”

“你不进去吗?”她问。

贺烛说:“没必要。”

唐棉没听明白,仰头看见贺烛的侧脸,冷峻深沉,又不敢多问。

她心情恢复,贺烛好像又不对劲了。

唐棉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两人形势对调。

上车后,贺烛面无表情地发动车,挂挡。

车开出一段距离。

半晌,像是忍无可忍,他猛打了下方向盘,接近路沿,推动变速杆,刹车。

车停在了路边。

贺烛双手撑着方向盘,微垂着脑袋,碎发在额前投出一片阴影,薄唇抿得很紧。

良久。

唐棉听到他说:“你跟唐白诉苦,跟我就不行?”

声音又低又沉。

唐棉有点懵:“我跟唐白是兄妹啊。”

贺烛视线移向她:“我们是夫妻。”

“呃,”唐棉犹疑着说,“我们又不是真的有那种关系。”

贺烛沉默。

他现在想是了。

车里静下来。

须臾,贺烛问:“孔非生日会那个人,叫李什么的——”

唐棉接道:“李恒睿?”

“嗯,如果你当初知道他送给你的是情书,你会怎么做?”

这话问得突兀,唐棉还是认真想了想,回答:“应该会回信跟他说清楚,然后尽量和他保持距离,时间久了,他应该就不喜欢我了。”

“哦。”

贺烛找回理智,移开紧锁着她的目光,压下了蠢蠢欲动、几欲脱口而出的话。

算了。

还得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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