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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梁缨嘤咛一声从梦中醒来,这一觉睡得真是浑身酸疼,她抬手撩开车帘,入眼处是一座接一座的大山,而马车正跑在山路上。
“太阳都下山了。”说完,她扭过头,梁轻鸢正不怀好意地瞧着她,“六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那我换个眼神。”梁轻鸢调了调坐姿,斜靠在软垫上,揶揄道:“七妹,我现在对你梦中的男子可是相当好奇,你方才又喊他了,是做春梦么?”
“咳咳咳。”梁缨原本觉得没什么,一听春梦这两字登时噎着口水了,“咳咳咳,没有的事!我做的全是正经梦。”
“嗯,你说没有便没有吧。”之后,梁轻鸢没再说话,单手撑着面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许久,她才吐出一句话,“七妹,你变得真美。”
这话不冷不热的,听不出其中情绪。
梁缨微微一愣,自觉往后挪了点位置。这些年来,她跟六姐的关系一直比跟五姐要好,至于缘由,她以为是自己不讨父皇喜欢的缘故,还有一点,她没长得太出众。
其实她很了解眼前这个人,六姐嫉妒心强,会为自己开心拿太监宫女撒气,也会故意将梁绯絮推到池塘里。
而今,她变美了,不是好事。那日叶更庭说过一句话,她如今并不比六姐差。
这一想,她开始隐隐担忧起来。
见梁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梁轻鸢“咯咯”地笑开,嘲弄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毁了你的脸。”她垂下眼眸,跟着,眉心荡出一抹哀戚,“若是换了以前,我兴许会作弄作弄你,可眼下的我没心气了。以后,你去跟五姐争吧。”
“我没想过跟五姐争什么,我只想过自己要的生活,美是锦上添花,不美,日子也照样过。”她看向郁郁寡欢的梁轻鸢,伸手拉住她,“六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个暗卫的事。”
“他?”梁轻鸢讷讷地盯着一处,不置一语。半晌,她凉凉地笑开,“说就说,但你不准想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也不准想他长得是如何模样。因为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嗯。”梁缨笑着点头。
日落,黄昏。
蹴鞠结束后,元千霄回了千竹苑,刚一进门,迎面撞上李桑,他身后跟着两小太监,其中一个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晚热气腾腾的汤药。
不用猜,这一定是御医们开出的药。他若不喝,梁钊一定不放他去追梁缨。
“李公公。”元千霄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九皇子,药来了,先用一月看看成效。”李桑还跟以前一样,恭敬地像是带着一副面具,半点心思也窥探不得。
“一月?”这两字可是惊人,他大呼出声,试探道:“李公公,一月是不是太长了些?半月不行么?”
李桑微微笑起来,宽慰道:“不长,一月刚好。这方子若有成效一月时间便能瞧出来,若没成效,还得请九皇子再试试另一副。”
他的话犹如一道响雷炸开,刹那间,元千霄只觉自己被劈了不少次,有气无力道:“李公公,我得的病是不是心疾?”
心疾?李桑回忆起昨日,几个太医都说元千霄瞧着不像是有隐疾的,脉搏有力,肾气充足,应该不存在不行的问题。
突然,李桑脑中灵光一现。难道,元千霄是有心理上的障碍?“九皇子,明日,你去听听白芷姑姑的课。”
“白芷姑姑的课?”元千霄拧起眉头。白芷姑姑的课不就是闺房课,他听那东西做什么。
“白芷姑姑也讲其他课,九皇子该去听听,对您有好处。”李桑低着头,没说太多,“老奴还有事,先告退了。”
元千霄站在原地目送李桑,他领着两小太监越走越远,一点点消失在宫闱深处。
学堂里只女学生上闺房课,男学生并不上,可他听过他们聊闺房课,用词那叫一个不堪入耳。
李桑会说这话必定有什么特殊缘由,见识见识又不吃亏。
他大步走进主屋,直直往后一倒,任由自己摔在柔软的锦被上。
昨晚那个梦是初遇,看感觉应该在很前头,他甚至觉得,这个时间点应该在他们跳楼的前一年。
入梦。
这日清晨,太子梁砚书邀各国皇子一道去骑马场赛马,原本他是不打算来的,奈何大哥硬要拉他过来。
之后,大家陆陆续续都来了,唯独差了孟筠。
他以昨晚扭着手腕为由主动退出比赛,无人搭理,倒是梁砚书开口了,“那九皇子还是去看台上坐着吧。”
“奇怪,劲武国的大皇子怎的还没来。”忽地,人群中有人喊道。
“许是有事耽搁了,不急,我们等等他。”梁砚书坐在一匹黑马上,笑容温和。
其他人嘴上没说什么,然而眼神里写的全是不满。
看台上视野辽阔,他一人自由自在地坐着。起跑线处停着十几匹颜色不一的骏马,骑马者各个跃跃欲试。
今日的这场比赛,一定有好戏发生。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孟筠终于来了,身后跟着八名随从,气派大地很。
这人一来,他瞬间便没了看比赛的兴致,闭眼开始睡觉。
没进皇宫前,他跟娘亲在龙溪镇上住着。为了供他读书,娘亲什么活计都做,白日给人洗衣,晚上熬夜织布,几乎很少休息。
就这样,他到了九岁。九岁那年的冬天,格外地冷,风雪肆虐……
“你放开!”
“大皇子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凭什么算了!我劲武国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国不成,若非他那一鞭子打着我,我岂会摔下马。”
嗯?吵起来了?他睁眼往下瞧去。
中间站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哥元永谙,他一声不吭地垂下脸,任由孟筠指着脸骂。
大哥心思多,心眼倒是不多,绝不会主动挑事。
说起来,他跟大哥的关系一般,不,他跟所有兄弟的关系都一般,因为他是民间来的,他们瞧不起他。
不管怎么说,大哥终究是大哥。
“大哥,怎么回事?”他跳下看台,费力地挤进人堆里。
听得他的声音,大哥终于抬起了脸,自责道:“方才,我不小心把鞭子抽到了孟兄的脸上。”
闻言,他侧头看去,孟筠的半边脸红着,确实是被鞭子抽中了,可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脸皮都没破。
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忍不了?
“哟,这不是七公主的小跟班,淮越国的九皇子么?”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孟筠眯起眼,愈发阴阳怪气。
到这份上,他也不多说,直截了当道:“请问大皇子要如何?”
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孟筠怔了一下,扬声道:“我为人公正,也不占元兄的便宜,打回一鞭子便成。一鞭子后我们还是朋友,但元兄今日若是不让我打,我心里便会存一个结,至于这个结会开出什么果,我自己也不晓得。”
“大皇子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谁知道呢。”
“一鞭子是一鞭子,可这力道有大有小啊。”
众人的议论声中,大哥做了决定,直直望向孟筠,“好,我给你打。”
“大哥,三思啊。”他上前去拉他,正如有人所说,这一鞭子的力道有大有小,而以他对孟筠的了解,这鞭子孟筠一定会用全力。
“九弟,这事是我做错在先,理应还他一鞭子,你别多事了。我信孟兄,他是个公正的人。”语毕,大哥拉开了他的手,面朝孟筠坦然道:“孟兄,你动手吧。”
“啧。”孟筠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故意拨高调子道:“比起令弟弟的扭扭捏捏,元兄可真是爽快多了,我喜欢爽快的人。”
既然大哥心意已决,他便不再劝说。
周遭一群人都在看戏,没人上前帮忙说话。如今的天下属劲武国与天巽国最大,梁砚书不拦,其他人自然不会拦。
孟筠扬起手,使劲抽下一鞭子,又急又猛。
“啪!”
眨眼间,大哥的脸皮开肉绽,从颧骨到嘴角裂开一道艳红的口子,鲜血直往下流,可怖至极。
大哥呆呆地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孟筠。
“此事两清。”孟筠利落地旋过身,带着八名随从大摇大摆地走出骑马场。
等他跟大哥回到千竹苑时,父皇正站在厅上,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那一眼,犹如刀锋过体,让人心生寒意。
“儿臣见过父皇。”“儿臣见过父皇。”
“寡人前几日说过什么?不得去招惹孟筠,你们俩竟当耳旁风?”父皇厉声训斥,先是看向大哥,“这一鞭子不许医,留着,让你长长记性。”
“父皇!”大哥猛地扬起脸,对上父皇的脸后却一字都没说,缓缓低下头去。
“还有你。”目光一移,父皇的脸色更沉,“若不是你惹事在先,你大哥今日也不会受牵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在院子里跪着,没寡人的命令不许起来!”
“是。”他低低应声。
今晚应该去不了宣宁宫了。
七月正是热的时候,夏日炎炎,比什么都毒。他一动不动地跪在院中,没吃也没喝,不出一个时辰便觉口干舌燥。
期间,汗水一直顺着额角往下滑,黏滋滋的,到了后头,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跟狗皮膏药一样,他不喜欢这感觉。
时间一点点溜走,走得很慢很慢。
申时初,孟筠和孟苟来了。
孟筠绕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瞧着他,讥笑道:“哟,九皇子这是犯了什么错事,为何跪在这里?”
他只管望着前厅,连个呼吸都没搭理。孟筠这种人,越搭理越来劲儿。
“我问你……”孟筠伸手正欲推他,不想被孟苟拦住了,“大哥,别惹事。”
孟筠嗤了声。
悄然对上他的眼神,孟苟礼貌地笑了笑,赔礼道:“我大哥脾气不好,你别介意。”
“嗯。”他的目光跟着两人往前。不得不说,孟苟比孟筠要适合当皇帝,起码他会装,不管内里如何,至少明面上的东西看着不差。
“大皇子,二皇子。”没一会儿,大哥从内院快步走出,言语中透着几分惧怕之意。他没包扎伤口,脸上的伤还在渗血。
“嗯。”孟筠高高在上地应了一声,示意随从将手上的东西奉上。
接着,孟苟出声,笑道:“此乃我们劲武国的疗伤圣药。之前,令弟也与我大哥起过冲突,如今他们俩冰释前嫌,还请元兄千万别将此事放在心上。”
“多谢两位皇子的好意,至于这药,还请两位拿过去吧。”大哥低头推拒,看不清面上神情。
“元兄还是拿着吧。”孟苟拉起大哥的手,将药放在他掌心,温和道:“往后,我们还一道赛马。”
“行了行了,你跟他啰嗦什么,东西给了我们就走。”孟筠不耐烦道,一等孟苟说完,转身便走。
那两人走后,大哥用力捏紧药盒,高深莫测地觑了他一眼。
晚膳时分,他饿地头晕眼花,肚子直叫唤,人也快懵了。
“你心里有气便撒出来,别闷着。”倏地,父皇的声音传入耳中,顺利拉回了他的神。
他晃了晃晕眩的脑袋,使劲睁眼眼睛看两人。这一看,整个人都清醒了。
大哥一步步朝他走来,面色阴沉,手里正拿着一条红色的马鞭,“若不是你招惹孟筠在先,我今日也不会挨他的鞭子!”
“……”他张嘴想说什么,又发觉什么都说不出。
大哥是几个兄弟中最不会惹事的,却又是最容易多想的人。孟筠与孟苟来时说的那几句话,他听进去了,怕是以为自己招惹孟筠故意害他。
“九弟,我现在打你一鞭子,打完我便再不计较今日之事。”顿了片刻,他果断扬起手,“呼!”鞭子挥动带起了风声。
“不准打!”
人声先出,随后,一缕浅蓝色的裙摆从他身侧飞过,快似一道风,轻似一道风。
是她。
他迅速起身推她,奈何跪太久双腿不听使唤,没站起反而摔了。
只听一声轻响,“啪”,大哥手里的鞭子没收住,打在了皮肉上。
他心头乍然一跳,立时仰头往梁缨看去,鞭子在她晶莹的面上留了一道红痕,分外惹眼,大哥收力了,却还是重。
“公主!”他脱口而出,勉强从地上站起,正要上前。
“闭嘴!”她没在意面上的伤,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不解,默然盯着她面上的伤出神。除了娘亲,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起了心疼的情绪。
“啊!”待看清来人后,大哥飞速将鞭子扔在地上,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颤巍巍道:“七公主,我,我,我……”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父皇也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查看梁缨的伤势,“请七公主尽快去太医院,治伤要紧,面上的伤马虎不得。”
梁缨并没动,柔声道:“伯父,你的儿子打了本宫,本宫此刻若是去御书房同父皇告状。你猜,父皇会如何处置你们。”
她出口的声音相当温柔,却又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
“七公主,我,我可以娶你,你别去跟皇上说,我求你放过我们淮越国,求你……”大哥怕地面色惨白,拼命扒拉着梁缨的裙摆,仿佛抓着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握紧手,只觉胸腔内压抑地厉害。
一向端庄自持的大哥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是被孟筠的事弄怕了吧。
“住口!你也配!”父皇一脚踹开大哥,眉间起了一丝慌乱,不消片刻,他镇定下来,忍痛道:“寡人愿将这逆子交出,任由七公主处置。”
“本宫不想处置他,倒是想处置你的另一个儿子,毕竟此事是因他而起。”梁缨吸了口气,怒道:“若不是为他,本宫也不会挨这一鞭子。伯父肯将他交出么?”
她双眉紧锁,想来是疼极了,说话间都有些不稳。
“肯肯肯!”大哥拽住父皇的裤腿,嘶声求道:“父皇,你答应了吧,都是他惹的祸,若非……”
“住口!”父皇重重呵斥一句,双眉拢起,搅得面上纹路颇深。许久,他呼出一口浊气,无力道:“寡人同意。”
到宣宁宫后,他的双腿还是疼,膝盖更疼,仿佛有千万根针扎着一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但他眼下最想做的事不是看御医,而是沐浴。
见他离地远,梁缨转了转眼珠子,揶揄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不好意思靠近,觉得本宫会嫌弃?哼,本宫是挺嫌弃的,不过本宫闻习惯了。还不快进去,金御医在等你。”
“先沐浴,我的腿没事。”他果断做了决定,偏头看她,催促道:“你快去找御医看看脸上的伤。”
“要你说。澜语,你带元千霄去浴房。”她边走边喊,背影渐行渐远,浅蓝色的裙摆在昏暗的院子里散开,一如大片的韦陀花在夜里绽放。
“九皇子,请随奴婢来。”那名叫澜语的宫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瞄了他一眼后便转身往一侧走出。
“嗯。”
他跟着去了宣宁宫的浴房,以最快速度洗完身子。
宣宁宫里自然不会有他的衣服,而澜语准备了一套灰色的太监服给他,不怎么合身,衣衫裤子都太短。
等他到前厅时,梁缨仰脸坐在桌边,澜语正在给她抹药。
“嘶……啊……再轻点……再轻点……”
梁缨几度痛呼,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跟小猫一样地呜咽起来。
“公主,奴婢已经很轻了。”澜语收回手,满脸委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真的,奴婢发誓。”
方才他什么都没想,而今一见她,心下波动地厉害,叫他喘不过气。他缓缓走上去,低声道:“我来吧。”
“你?”澜语满眼怀疑,坐着不动。
“澜语,你起身,换他试试,他要是再不行,你去将金御医喊回来。”每一字,她都说得龇牙咧嘴,时不时便会抽气。
“那奴婢还是去请金御医吧。”澜语放下药盒,“咚咚咚”地跑出院子。
他膝盖受损,只能按着桌面坐下,对着她道:“疼的话喊一声。”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用手指勾了点清凉的药膏,轻轻抹上她的脸,轻地他甚至觉得自己没碰到她。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她的皮肤光洁如玉,衬得这鞭痕愈发狰狞。五官脸型都生得恰到好处,耐看地很。
抹着抹着,她的另一边脸也红了,目光乱飞,他眨了眨眼,心下明了。
“当时喊一声便成,跑过去做什么,还不开眼地跑到鞭子下,真是个傻公主。”他有些叹息地说道。此刻,他心里头半是愧疚,半是怜惜。
“我怎么知道你哥哥收不住鞭子,再说,正是因为我挨了一鞭子,你父皇才这么好说话,不然我都没东西威胁他,你现在还在院子里跪着呢。”说着,她双眼发光,面露得意,像是在赞赏自己的壮举。
他停下手,不知为何,喉间有几分发堵,轻声道:“还是傻。要是毁容了怎么办,以后多半嫁不去。”
“啊?”听得这话,她面上得意的神情瞬间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措,两片小巧的唇瓣相互挤压着。
徒然,她抬头看他,气呼呼道:“我要是嫁不出去,你必须娶我。”
屋内烛光憧憧,丝丝缕缕地映着她的脸,娇憨而明媚。这一刻,他起了逗她的心思,挑眉道:“就因为你帮了我?可我没让你帮啊。”
“我不管。”她鼓起脸,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带威胁道:“我要是嫁不出去,你就得娶我,我堂堂天巽国的七公主,嫁给你一个小国皇子,还委屈你了不成。”
他摇头轻笑一声,反握住她的手腕,“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定亲了呢?”
“定亲?”她茫然地念着这两字,秀气的柳眉须臾间倒竖起来,拍着桌子道:“本宫命令你退了!娶本宫!”
半晌,他没做声,她咬着唇瓣,声音闷闷的,“既然你定亲就算了,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当我没说。”
她作势起身,见状,他手上用力,将她按在了凳子上,“骗你的,我没定亲。”
“混账,你敢骗我!”她瞪大眼睛,反应过来便要打人。
“我答应了。”他擒住她的手,倾身靠过去,情不自禁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一年后,要是你嫁不出去,我就来娶你。”
“你,你,你……”她颤了一下,整个人往后缩去,像只受惊的小鹿,不仅双颊爆红,便是连耳朵颈子都红透了。
他坐直身,定定地看着她,“盖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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