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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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八最后不情不愿的把毛蟹以三个铜贝十斤的价格都卖给了黎家。好笑的是打开麻袋检查的时候儿又死了七八只,最后一称也就三十斤了。

二十铜贝收来的蟹回本九铜贝，自已一家还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王老八肠子都悔青了，一拿到钱便立刻带着儿子回了家。

留下一堆已经不怎么活跃的毛蟹，和黎家人大眼瞪小眼。

“赶紧蒸了吧,别又拖死了。”

黎江说完突然想起自家的蒸笼铁锅走之前都给搬到了铺子时,现下家里就剩以前做饭的陶罐。

…………

三十斤毛蟹用陶罐慢慢蒸,只怕要弄到好晚了。

黎湘也想到了这茬儿,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赶紧动起手来,争取早些蒸完。

一家子生火的生火，洗衣的洗衣,等螃蟹熟了便一起扒螃蟹，偶尔馋了便吃上一块蟹黄,香的人连疲累都忘了。

四个人点着灯一直扒到亥时（晚上九点）才总算是把三十斤螃蟹都给剥了出来。只是剥出来后还要炒制，慢熬装罐，黎湘便催着爹娘先睡，自己和表姐两个人就行。

两口子想着明日还要早起收拾行李划船，也没坚持，简单洗漱便睡了。

黎湘其实也困的不行了,但她瞧着表姐那好学的样子，也跟着打起了精神，教她做秃黄油。

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安心睡下。

晚上睡得太晚，早上却又得早起真是太痛苦了，黎湘惦记着和唐惠说好的时间不敢磨蹭,强打着精神起了床。

洗漱完便赶紧把被褥卷好捆起来放到船上,还有床板和家里米油粮食,一大堆东西都放上去。

放完东西船舱就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了,三个人只能坐在船头，顶着风去城里。

十一月的早上，江上的风是很冷的。关氏生怕着凉再拖累丈夫女儿，裹着床被子只敢露出一双眼睛。瞧得黎湘又好笑又心酸。

娘的病一半是心病，一半是早年落了病根没好好调养，这些年又生活太差所致。从现在就得开始好好给她调理调理了。饮食上的营养一定要提上来，绝对不能省。

黎湘干劲儿满满，恨不得立马开张开始赚钱。

她正想着日后的计划呢，突然听到身旁表姐突然惊呼了一声。

一坨还冒着热气的粟米糕擦过关翠儿的脸砸到了黎家的船板上。

是谁？！

黎湘站起身四下一看，立刻找到了罪魁祸首。

前方不远的一艘小船船尾正坐着一个眼熟的少年，挑衅的朝黎湘挥了挥手。

那是上回在镇上向自己打听伍乘风的少年，他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他是谁呀？”

关翠儿站到黎湘身边瞧过去，有些莫名其妙。

“表姐，脸上擦一擦，粘上米了。”

“……”

“疼不疼？”

“不怎么疼，就擦了一下。”

前头船上的骆泽见两姑娘说话没理他，忍不住又丢了一坨粟米过去。

“诶！小丫头！真是你啊。”

这回粟米直接砸到了黎湘手上，好好的粮食就叫他这么糟蹋了。

黎湘皱着眉不耐烦的把手上的粟米糕抓下来团了团，盯准目标朝着那人的脸直接砸了回去。

什么人呐这是，打招呼是这样打的吗？

没礼貌。

粘哒哒的粟米拍在骆泽脸上，直接把他给砸懵了。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儿，人家的船已经划到了前头去。

“船家，你再划快点儿超过去！快快快！”

船夫：“……”

“阿泽你给我老实些，咱们这是进城，不能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的。”

船舱里的男人还要继续念叨，骆泽直接不耐烦的打断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天天念叨，烦不烦……”

不就是进城住吗，只是换个地儿而已，依旧是没有亲戚朋友，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不过，听说有人在城里码头见过伍乘风，到时候自己可以去找他打架去！

至于那个小丫头，切，真不识趣儿。

骆泽很快便将这一茬儿给忘到了脑后。

黎湘也没把今日这一出当回事儿。毕竟铺子才刚租下来，要忙的事儿一大堆呢，谁有闲工夫去记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

一家子把东西卸到岸上后，黎江便先行去泊船。黎湘和关翠儿则是慢慢开始往铺子里头搬东西。现在铺子里的碗柜什么都没弄齐，粮食放下面会受潮不说还怕有老鼠。所以姐妹不光把被褥什么的搬上了楼，连粮食也一起了。

别的都好说，粮食是真重。

之前剩下的五斤面粉还有前天刚买的粟米和家里存的豆子，沉甸甸的得有五十斤了。黎湘搬上楼再下来时累的不行，扶着门板上刚歇了口气突然发现眼前掉下一缕灰。

楼上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是表姐刚搬了东西上去了。

这哪儿行啊……若是开张了，楼下客人吃着饭，正遇上楼上有人一走动灰掉下来，那多倒胃口。

黎湘赶紧爬上楼瞧了瞧。

里头那间小屋子地方就那么大，板凳已经放好了就等木板。外头这间原先是想着把爹娘的床放在靠里屋的角落里，尽量空出多余的空间来。现在看来，不行了。

等楼下一开张，自己和表姐肯定是要一直忙的，所以白日里不太可能上里屋去。倒是娘，大多时候儿得在楼上休息或是做针线，她在楼上呆的时间比较久。

这样的话，床就不能放里面了，得挪到靠门边的位置。这儿的下边儿是厨房后门，轻轻走几步路就是有掉灰那也是掉厨房后门儿，不碍事。

“表妹，木板，木板我拿上来啦！”

“你傻啊你，一次少拿几块啊，拿这么多！”

黎湘赶紧去楼梯口把木板接了一半过来。

“表姐你去铺咱两的床，这房间的，我先给调调位置。”

关翠儿应了一声，抱着那几块木板去了里屋。

姐妹两在楼上忙活了一炷香的时间，顺利铺好了两张床。等拿抹布擦一擦再把干草被褥放上去成。

这会儿楼下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一些小件的关氏也帮着搬到了铺子里的桌子上。黎湘瞧着没什么要搬的了便领着表姐去河边打了水回来打扫。

像这种日常刷洗的水直接从铺子前的护城河打就行，人喝的话还是得走上百来米到一处公用水井去打。

对了，厨房里头外头都得备个大水缸才行。

黎湘骤然发现自家铺子还缺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今日要买的东西也是真多，爹估计又要捂心窝子了。

“阿湘妹子在吗？我是唐惠。”

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黎湘连忙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就下了楼。

“惠姐姐你们可真准时，我爹去泊船了，马上就回来。”

“没事儿，我跟你说一样的。这是我二姐夫，姓曹，他呢有个小徒弟运泥砖去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过来。你们想打什么样的灶台可以先和我二姐夫沟通沟通。不然砌好了不满意再来拆，会很麻烦……”

黎湘愣了愣，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

“好的，谢谢惠姐姐了。”

“那你们先忙着，我得开门儿去了。有啥要帮忙的就来叫我。”

唐惠没有多呆，把人往铺子里一放便离开了。她那二姐夫是个会来事儿的，立刻就给自己找了活儿干。

“黎姑娘，方便跟我说下灶台的位置吗？我先画下线。”

“哦哦！可以可以，曹师傅这边儿。”

黎湘照着昨日秦六爷划分好的厨房位置说给了曹师傅听，然后便瞧见他拿着瓢舀了石灰贴墙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

“等等！”

这个形状，这个位置，太小了吧，也不实用啊。

“曹师傅，能不能在这边儿靠墙角的位置做一个弧形的灶台？墙角的地方空出一些坐人放柴火。”

“这……弧形？我还真没见过是什么样的，要不你来撒？”

黎湘二话不说便接过了石灰袋子。

对厨师来说一个顺手的灶台太重要了，一个两孔灶显然是不够用的。她自己拿着石灰撒，将墙角的位置几乎都圈了起来，只留了一个两人宽的口子。

灶台分横着三个大孔，竖着三中孔。到时候儿安上陶罐在角落里，平时几个大锅工作它也能温着水，若是需要煲汤什么的，只需要另外加柴就行。

她把自己对灶台的要求仔仔细细的都和曹师傅说了一遍，见他是真的听明白了才将石灰袋还给他。

正好这时爹也回来了，黎湘便把弄厨房的事儿都交给了爹去照看。有他守着铺子，自己和表姐也能腾出手出去采买东西。

“爹，我和表姐出去看看集市的东西，顺便把水缸和锅给订了，午饭等我回来做啊。”

“知道啦，你去吧。对了，带点钱在身上。”

黎江知道女儿身上还有三四百铜贝，但那是他早就答应给女儿的私房钱，买锅买水缸自然不能用她的。

“两银贝，够了吧？”

“够了够了，放心吧爹。那我们走了啊！”

黎湘宛如出笼的小鸟，拉着关翠儿一路小跑出去。

“表妹，咱们先去哪儿啊？”

“去菜市场瞧瞧吧，毕竟是咱们以后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先熟悉熟悉。”

黎湘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用心记着自家铺子周围的环境。自家左边是那唐惠的杂货铺，右边隔着一条巷子是一家卖酒水的，另外对岸有三棵靠在一起的柳树，形状还蛮怪异。

早先该问问那秦六爷这边街道的名字才对，这样就算是走岔了路也能问回去。

“表妹，菜市场在哪儿啊？咱们都没去过怎么知道地方？”

黎湘：“……”

她有些无奈的指了指自己的嘴。

“表姐你看这儿是啥？”

“你的嘴呀……”

“对呀，咱们长了嘴可以问嘛。你别老怕别老想着人家会瞧不起你鄙视你，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人三分笑，嘴巴再放甜点，一般人都愿意回答的。喏，前面那个大姐，挎了一篮子菜的那个，表姐你照我说的法子去问问她。”

关翠儿一听要自己上，瞬间紧张起来。捏着衣角感觉浑身不自在。

“表妹，我不行……”

“怎么不行，表姐你长的又不丑，笑一笑，再问她大姐你知道菜市场在哪儿吗？就一句话，你去试试嘛。要是她不理你，那我保证以后再不要求跟人打交道了。去试试，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黎湘眨巴眨巴眼，万分期待的瞧着她。

“那我……我，试试吧。”

关翠儿不想叫表妹失望，她在心底反复默念着表妹刚教她的那句话，踌躇着走到了那个挎着篮子的大姐面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大姐，你，你知道菜市场在哪儿吗？”

“菜市场？近的很呢，你瞧见那栋青瓦房子没，从它旁边的小巷子进去直走到底，出去就是菜市场啦。小姑娘刚进城的吧？”

大姐很是热情，不光介绍了菜市场的位置，还说了一般菜肉的价钱。陌生人的善意很是温暖，立时缓解了关翠儿的紧张。等那大姐一走，她便欢喜朝黎湘跑了过去。

“表妹，我问到了！”

她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有多轻快，多开心。

黎湘忍不住笑了。

“那就拜托表姐带路啦。”

“嘿嘿~走吧走吧。”

姐妹两心情十分不错的顺着方才那大姐指的方向找到了菜市场。

这个菜市场和黎湘想象的不太一样。她以为像这都马上入冬了，蔬菜该十分少才是。没想到，居然那么多。

常见的白萝卜胡萝卜就不说了，茼蒿芥菜小白菜也是很多，还有西葫芦莲藕和冬笋等等各种新鲜蔬菜！

南方就是好，蔬菜水果多的很。

黎湘眼巴巴的看着一个水果摊上的苹果和橘子，馋的厉害，可她不好意思买。家里虽说是赚了些钱了，但租个铺子已经花了一大笔，再加上置办东西花出去的钱，爹娘心疼的晚上都睡不着觉。眼下铺子里也没个进项，还是等等吧，等她赚了钱再来把这些个小宝贝买回去！

“表姐，走，咱们瞧瞧莲藕去。”

那老婆婆摆的莲藕看着很是不错的样子。

“老婆婆，您这莲藕好新鲜呐，是今天摘的吗？”

老婆婆摇摇头，非常诚实道：“是昨晚上摘的，五个铜贝一斤，小姑娘要吗？”

五个铜贝一斤的菜算是挺贵了，不过黎湘拿这莲藕有大用，想想还是决定要买。老婆婆背来的也不多，就二十斤，她付了一百铜贝全买了。

“表妹！！二十斤莲藕啊，你顿顿吃也吃不了那么多啊。怎么买这么多？？”

关翠儿无法理解，在她看来一百铜贝可以买好几背篓的菜了，现在就只买了二十斤莲藕？？

“这东西我有用，肯定不是乱花钱你放心吧。走走走，咱们再去看看萝卜。”

黎湘拉着她在菜市场转来转去买了几把青菜，最后又买了五六根白萝卜胡萝卜，还有五六根大棒子骨。肉也切了半斤在背篓里。七七八八竟是花了近两百铜贝。

“……”

控制了又控制，还是花多了。

“表姐，你先把菜都背回去吧，我去找下打铁铺子一会儿就回。”

“你一个人能行吗？”

“没事没事，打铁铺子我知道在哪儿，一点儿都不偏僻。你先回吧。”

怕她不识路，黎湘还特地给她送到了路口。然后转头去了打铁铺子定下了两口大铁锅。也是运气好，那打铁铺子的老板便有朋友是制陶的师傅。由他介绍，陶缸也很快定了下来。

忙完了两项大事，离做午饭的时候儿还早，黎湘便想着绕远些转转摸下周围的情况。

出来的时候儿走的是右边儿，她决定绕一圈儿从左边儿回去。一路上瞧见了不少的商铺，衣食住行样样都有。就连她心心念念想买书的书肆都有一家。

可惜没开门。

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板要下午才会来。

这家书肆就开在距离自己铺子不到五百米的位置，还是很近的。黎湘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儿。知道了地方等下午空了再过来买一本启蒙的书简就是。

转的差不多了，她便回了铺子里。

这会儿爹和那曹师傅正在忙着砌灶台，铺子里脏乱的很。外头一个少年正在卸着板车上的泥砖。她没瞧见表姐和娘那应当是在楼上。

“爹，我回来啦！”

“诶！湘儿你来瞧瞧，这灶台的样子是不是你要的那种。”

黎江让开位置，把刚砌成的灶台底露了出来，仿佛一个大大的月牙。

黎湘一瞧便满意了，毕竟是她亲手画的线，再歪也歪不到哪儿去。就照着这个底往上砌，绝对没问题的。

“就是这个样子，很好啦。”

她看了下厨房，找到了之前放在船上蒸包子的炉子。

“爹你帮我把这炉子搬到后门儿去吧，我去做午饭。”

“行，我来搬。”

几十斤重的炉子对黎江来说那是小菜一蝶。搬完了炉子，他又拿着水桶去井里打了两桶水提回来。

这时关翠儿听着动静下来了，也帮着一起把柴火搬到了后门儿。

“表妹，就这一个炉子，咱中午做什么吃呀？”

“嗯……做面条吧。”

方便快捷不占地儿，经济又实惠。

“表姐，我去弄水和面，你帮我把那些莲藕都洗出来吧，等会儿要用。”

“好好好。”

关翠儿心里早就痒痒了，就想瞧瞧表妹拿莲藕做什么。

二十斤莲藕她直接背到了河边，拿刷子刷得干干净净后又背去了水井边，打了井水来冲洗。

她这样一副生面孔，又带了那么多莲藕，着实瞩目。一个来打水的大娘主动开口询问道：“小姑娘，面生的很，是新搬来的住户吗？”

关翠儿心一慌手一动，手里的莲藕顿时断成了两半。好在她还记得先前表妹说的那些话，勉强扯出个笑脸回道：“我们是新来的租户，就在前面杂货铺旁。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张了，主要是卖些吃食。”

“哟！卖吃食啊，是卖粥还是卖面？手艺怎么样？”

“我表妹手艺很好的！”

话一起了头再说仿佛也没那么难了，关翠儿和那大娘又说了几句话才背着莲藕回了铺子。

这会儿黎湘的面已经醒好了，正在搬桌子出来准备揉面。眼下厨房还没修整好，条件简陋，煮饭炒菜都麻烦的很，还是煮面方便。有汤也有面，饱肚子的很。

“表姐，莲藕洗好放一边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关翠儿应是应了，却是个闲不住的，问明白做面要的配料后又赶紧去洗了葱姜蒜出来切好。准备好后便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瞧着表妹做面。

“咦？表妹，你这回做的面怎么比上回的宽了那么多？”

她还记得第一次吃表妹做的面，那面条是细细的一根。但现下表妹做的却是有两指宽的面，瞧着怪稀奇的。

“面嘛，也不都是固定的模样，就像粟米，可以是粥也是饭，全看你怎么做。”

黎湘认真的把面饼擀得薄薄的，再切成二指宽的面条撒上面粉抖开。等面条全都切好了，锅里的水也开了。

炉子里的火大，面也熟的很快。正挑着菜呢，她突然想到什么，伸头朝铺子里头喊了一声。

“曹师傅，你和你徒弟能吃辣吗？”

“能的能的。”

听到里头的回答黎湘心里有了数儿。她把面都挑进碗里后，依次把盐和葱姜蒜苗辣椒粉都加到了面碗里。再把面汤都腾出来，洗锅烧油。

等锅里的油烧至七八成熟的时候儿，直接拿汤勺舀起半勺油来浇到面上。

嗞啦几声响后，一股了辣椒蒜苗被热油浇出来的香味瞬间飘散出来。

离的最近的关翠儿最先闻到，她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原来面条儿还能这样做！

这面条看着油亮亮的，味道还那么香，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表姐，你要加醋吗？”

“哦，要要要。表妹，这是什么面呐？”

加完醋的黎湘小心的擦掉碗沿上的油星，端起面碗闻了闻，很是满意道：“这个啊，叫油泼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