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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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蓁蓁歪歪扭扭地倒在被窝里做着梦,梦里听到敲门声响起。

不紧不慢的“咚咚”两下。

敲完，停顿几秒，一道熟悉的嗓音跟着响起：“蓁蓁,你醒了吗？”

蓁蓁反应了好一会儿。

她懵懵地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半眯圆眼,瞅向门口的方向,小表情还迷迷瞪瞪的。

门外的司从白又道：“那我进去了？”

蓁蓁小声应声。

然后,她就这么抱着被子，呆呆看着站到她床前的司从白，眨巴眨巴眼。

司从白：“很困？”

蓁蓁摇摇脑袋。

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小脑袋想着,哦，这不是在系统里。

所以没有系统助手滴滴滴地叫她起床，变成了司从白。

蓁蓁又慢吞吞地下床，慢吞吞地在房间里茫然转了一圈，一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茫然样。

司从白牵着蓁蓁去了卫生间，看着她刷牙洗脸似乎是没问题，这才走出房间下楼，让王姨把做好的早餐打包，带到路上给蓁蓁吃。

蓁蓁收拾好自己,又被司奶奶扎了小辫子，就背着书包,带着打包好的早饭坐上车，跟司从白一起去上学。

姜母是差不多时间把姜以珍姜以佶送过来的。

姜以佶下车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蓁蓁,下意识看了眼,发现蓁蓁是跟着司从白一起来的。

两个一高一矮的小朋友手牵手，倒像是关系很好的两兄妹。

蓁蓁正仰着小脑袋，弯着圆眼,高高兴兴地跟司从白说着话，走起路来都蹦蹦跶跶。

不过……姜以佶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对正招呼他赶紧跟上的姜以珍笑了下。

他想，他也有妹妹。

哪怕这个妹妹最近有些过于闹腾了。

接下来的几天，蓁蓁都住在了司家。

蓁蓁倒也不是没有试着挣扎过，只是每次偷偷摸摸地一回到系统，就会透过屏幕对上司从白面无表情的那张漂亮小脸。

司从白倒也不说话，只是用黑眸默默盯着她，无声的谴责。

蓁蓁跟司从白比起来脸皮实在要薄不少，每次都红着耳尖败下阵来，只能闷闷地出来，嘀嘀咕咕说她这样打扰司爷爷司奶奶太不好了。

司从白却道司爷爷司奶奶巴不得被她打扰，还问她难道不想复习了？

一说到复习，蓁蓁哪里还有意见，忙不迭地就抱着小书包往司家跑了。

就这样熬到周四，下午考完最后一门，蓁蓁总算松了口气。

虽然这几天天天苦学到晚上，除了司从白全方位盯着，司爷爷司奶奶和王姨还要时不时地过来晃悠查看一下蓁蓁的学习成果，蓁蓁别提有多大压力了。

不过，司从白给她额外补课的题型居然还真的考到了。

蓁蓁走出考场，忍不住高高兴兴地摆着手指头算自己这次有多少分。

——两分，四分，十分，好多分是司从白帮她拿的，嘿~

蓁蓁在教室门口碰到了宋可可。

宋可可也挺高兴，“这次考试基本没超一二年级的范畴，真是太好了！”

不然宋可可也不太确定自己会考成什么样子，更不确定宋妈妈看到成绩后会是什么样子。

蓁蓁认真点头：“嗯！真好~！”

等司从白来班级里找蓁蓁的时候，宋可可已经换了个话题，拉着蓁蓁在絮絮叨叨些什么。

“哎呀那家甜品店真的很好吃~！”宋可可摇头晃脑，“虽然是新开的店，但回头客已经很多了！”

蓁蓁眨巴眨巴眼，一副向往的样子：“真的？”

宋可可：“当然是真的！我才不会骗你！”

司从白走过去，低眸问蓁蓁：“今天考得怎么样？”

蓁蓁忍不住笑：“我觉得挺好的！”

司从白便也勾唇，“那我们就不急着回家了，去宋可可说的那家店吃吃看？”

蓁蓁诧异睁大圆眼，憋了憋，就憋出两个字，“真、真的？”

司从白点头，“嗯，宋可可不骗你，我也不骗你。”

蓁蓁瞅了眼宋可可，耳朵尖尖一下子就红了。

问了宋可可那家店的具体位置，司从白又把蓁蓁跟自己的书包交给司机，两人步行去隔壁那条街。

刚放学，学校门口的人很多，两个小朋友也不急，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晃荡。

走到街角那块区域，人流疏散了不少，司从白正要牵着蓁蓁过马路，一个中年妇女猝不及防地冲了上来——

“蓁蓁！蓁蓁！”

蓁蓁愣住。

司从白条件反射地额角一跳，伸手就把已经迈开两步的蓁蓁拉回到自己身后。

他蹙眉看向这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

张素花戴着帽子，拉下口罩，露出眉毛以下的脸，一副感动到热泪盈眶的模样，语气哽咽：“蓁蓁，妈妈可算找到你了，妈妈好担心你……”

她快步上前就要拉蓁蓁的手，一边抹眼泪，一边急切道，“蓁蓁，来，跟妈妈回去。跟妈妈回家。”

蓁蓁懵懵望着这副陌生模样的张素花，有些害怕，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没动。

张素花的手被司从白眼疾手快地挡了下来。

他冷下脸：“这位女士，请问你是什么人？麻烦不要这么随意地动手动脚。”

张素花微怔了下，随即拧眉，不悦看向司从白，语气毫不客气：“你又是什么人？我现在找到了我失踪的女儿，要她跟我回去，关你什么事情？”

说完，她又望向蓁蓁，脸上挤出一个笑，“是吧，蓁蓁？”

司从白微顿，迟疑跟着看向蓁蓁。

这个人，难道真的跟蓁蓁有关系？

可蓁蓁难道不是从APP里出来的吗？

蓁蓁看看目露询问的司从白，再看看佝偻着背、一副讨好笑容的张素花，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的，却是之前被张素花夫妻俩丢在荒野的场景。

蓁蓁在后面努力地跑，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她哭着追赶车子，却依旧怎么追也追不上。

她只能透过被泪眼模糊了的视线，眼睁睁看着车子越开越远。

最后，蓁蓁摔扑在了砂砾粗糙的地面，那辆车子也再也没有回来。

嘴上说着找她找了很久的张素花，当时甚至都没有把头探出车窗，看蓁蓁一眼。

“蓁蓁？”张素花看蓁蓁长久没反应，急了，她上前一步提高声调，甚至想越过司从白去抓蓁蓁，“蓁蓁，是妈妈啊，你连妈妈都认不出来了吗？”

蓁蓁动了。

她后退了一步，扭开脑袋，说：“你、你之前都不要我了的。”

蓁蓁的语调轻轻软软，小声却坚定道，“我不是失踪的，是你把我丢了的。”

蓁蓁不知道张素花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可，张素花以前总说，养蓁蓁就是浪费钱，她看到蓁蓁就心烦，蓁蓁就是个倒贴钱的玩意，巴不得从来没有过蓁蓁这个女儿。

蓁蓁也确实觉得自己不在了，张素花应该会更开心才对。

听到这些话，司从白再迟钝也察觉出什么来了，他重新完完全全地把蓁蓁挡在身后，微抬下颚，冷然睨向张素花，“这位女士，请您注意您的言行。不要再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不然我们有权利采取正当防卫。”

见蓁蓁一脸抗拒，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男生还在这冷言热讽，张素花终于装不下去了，怒骂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们的家事轮得着你管？！”

她再次伸手，这回不是去抓蓁蓁了，而是扯向司从白。

“——我今天还真就要把这个死丫头带走了！你又能怎么样！！”

司从白唇线抿直，一手护在蓁蓁前面，一手迅速地从裤兜掏出警报器按下。

几乎是张素花的手抓上司从白手臂的瞬间，几个身形魁梧的黑衣保镖从各处冲出来，几个大步就围住了张素花。

这边情形也终于引起了周边一些路人的注意。

张素花惊住，抓着司从白的大手也不敢用力了，下意识地就低头去拉自己的口罩，却仍旧虚张声势：“你们什么人？这是我的家务事！劝你们最好别多管闲事！！”

“这句话应该我们问你吧，”为首的保镖冷笑，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捏住张素花的手腕，用力。

“请问，您想对我们少爷做什么？”

“——啊！！”张素花脸色煞白，尖戾地惨叫出声。

她哪里还抓得住司从白的手臂，她整个人愈发佝偻起来，另一只虚虚护住这只手腕，不断吸气：“停、停，停！我的手要断了！！”

保镖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司从白。

他斟酌了下，而后又紧紧捏了两下，这才慢条斯理地松手，凶恶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张素花：“你惊扰了我们少爷，且我们判断你刚才的行为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如果你还不识趣的话……”

张素花终于解放，然而余痛还在，她不住的龇牙咧嘴，心下害怕，却又不是那么甘心放弃。

她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蹲到这么个机会，如果今天没有抓住……

想到哭着跟她说因为蓁蓁，自己的表演全部砸了的姜以珍，张素花刻意避开司从白那黑沉的眸子，咬咬牙。

她颤着手指向蓁蓁：“我对你们……你们少爷没有恶意！我是来找她的！我是她母亲！”

保镖看了眼小心抓住司从白的袖子，整个人呆呆愣愣、像是被吓懵了的蓁蓁，意味不明地点点头，然后问：“那证据呢？”

“证据？”张素花一笑，当即张口就想说什么，却在喉咙里卡住。

她想说，蓁蓁跟她留一样的血……那当然不一样。

她还想说，蓁蓁是她法律承认的女儿……她甚至没给蓁蓁登记户口。

张素花最终只能嘴硬道：“我是她妈还用得着你们管！”

反正今天她必须把蓁蓁带走！

蓁蓁留在这里一定会影响到姜以珍的好日子！

姜以珍说，现在的姜父姜母还没想到她会不是姜家的孩子……张素花必须要把蓁蓁这个不确定因素带走！

只要蓁蓁不再出现在姜家人的眼前，那姜以珍就永远不会被怀疑！

保镖冷下脸，“既然你非要这样强词夺理，无理取闹，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又两个保镖上前刚走一步，张素花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手，害怕了。

她最后恶狠狠地盯了眼蓁蓁，在嘴里愤骂两句，迅速转身跑走，隐入人群里。

像个灰溜溜逃走的过街老鼠。

司从白的眉头一直拧着。

他漠然注视着张素花的身影消失在对面那条街的深处，在思索良多后，扭头，低声问蓁蓁，“你没事吧？吓到没有？”

蓁蓁缓慢地眨了下圆眼，沉默摇摇脑袋，小手却一直揪着司从白的衣角。

司从白干脆牵住了蓁蓁的手。

他犹豫了下，试探着哄道，“那，我们先回家？甜品改天再来吃？”

“今天先吃王姨做的，好不好？”

蓁蓁又点点脑袋，眼圈却是忽地一下就红了。

司从白瞬间改口：“那让人过去买，我们就在这等着。”

蓁蓁的眼泪“啪嗒”地一下，掉了下来。

司从白有点慌了，他强自镇定地抿唇，拉着蓁蓁迈步就要走，“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吃。”

蓁蓁却伸手抱住了司从白的腰，小脑袋埋进了他的胸口。

司从白整个人僵住。

蓁蓁闷着头，委屈巴巴地呜咽出声。

眼泪大滴大滴地溢出，几乎在瞬间就浸湿了司从白的白衬衫。

司从白微顿，而后缓缓伸手，抱住了蓁蓁。

他生疏地轻拍蓁蓁的背，低声说：“好，好，没事了。”

“坏人被打跑了，我在呢。”

姜父接到一通电话。

他只跟对面沟通了简短的几句。

说是查不到蓁蓁的相关信息，但……考虑到蓁蓁跟司家走得近，不排除信息被司家给掩盖抹除了的可能。

但，今天下午刚发生了件事。

张素花当街找蓁蓁，口口声声说是蓁蓁的母亲，不由分说地就要把蓁蓁带走，然后又跟司家那孩子直接起了冲突，闹得很大。

由于事情就在不久前发生，周边人群又多，倒是没那么快被掩盖下来。

姜父挂了电话，陷入沉思。

他点烟的手几乎都有些颤抖。

……他以为蓁蓁真是钟家的孩子。

但凡蓁蓁是任何一家人的孩子，姜父其实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可偏偏，张素花说她是蓁蓁的母亲。

偏偏，张素花私底下找到姜以珍，还对她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

偏偏，姜以珍跟他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偏偏，蓁蓁长得跟他、跟姜母很像。

这么多个巧合汇聚在一起，简直让姜父不多想都不行。

如果是真的……姜父沉下眉眼，几乎不敢想蓁蓁在张素花那里都受了多少委屈。

整个书房烟雾缭绕。

姜母回到家，发现门口有姜父的外套。

她扬了下眉，放下手提包，顺着楼梯就上了书房。

果不其然，姜父就坐在书房里，神色略带疲倦。

这满书房的烟气瞬间让姜母皱起了眉。

她走过去开窗通风，又忍不住挥了挥自己鼻前的雾气，语气不太好，“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连着好几天不回家，一回家就是这个样子，摆出来给谁看？”

要不是姜母知道姜父这几天确实老老实实地呆在公司，哪儿也没去，不然都要怀疑他出轨了。

姜父没吭声。

他沉默地把手里的烟头按进烟灰缸。

姜母瞥了眼，烟灰缸已经被烟头塞满了。

她略一犹疑，最终轻叹一声，过去说，“我知道珍珍最近让你很难受。但再怎么说，她还是小孩子，也是你女儿。她犯了错，身为父母的我们其实也……”

姜父开口打断姜母的话，“其实，在之前开学庆典结束，我就拿了几根姜以珍的头发去化验。”

他说的是全名，不再是亲昵的“珍珍”。

姜母微怔，“什么？”

“是亲子鉴定。”姜父捏捏眉心。

真正地做出这个决定，他心底其实很是晦涩。

只是，如果说之前，姜父只是想求个心安，现在却是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那个即将出来的结果了。

“结果要三天到一周出来，最迟明天，如果我确实误会了，我当然会想办法补偿珍珍。”

“但如果……”

姜父顿住。

他不知道，如果真的，蓁蓁才是他的孩子，他该怎么办了。

姜母动了动唇，她想说姜父莫名其妙，她还想说姜父这疑心实在没什么必要。

可……姜母想到了蓁蓁的脸。

她把那些话咽了下去，只是道：“你知道你这样会多伤珍珍的心吗？”

姜父没做声。

他沉默地从手机里翻出文件，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调查内容都给姜母看过。

姜母的视线紧紧锁定在张素花的那张照片上。

她几乎喘不过来气，却又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姜母转身离开，“行，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抖，又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如果这么做能让你心安，我尊重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