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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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以珍在长椅上抱着大大的几个购物袋,眼睁睁地看着张素花被带走，却毫无办法。

她无措，慌张,还有一丝埋怨。

——张素花怎么就这么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直接就被带走了！

而当人群散了之后,张以珍就又陷入了茫然。

那,没了张素花,姜家又回不去，她接下去该怎么办？

几个购物袋太大，向来娇生惯养的张以珍拿着有点吃力,提着抱着，没走几步路就又在另一张长椅上坐下休息了。

然而让张以珍丢下这几件衣服自己走掉，她又不甘心。

这几件衣服是她现在唯一的东西了。

张以珍愣愣地坐在长椅上，肚子饿得咕咕叫，视线逡巡在对面的各色店铺上垂涎，她却没有一分钱。

张以珍忽然就觉得张素花好了。

张素花至少会给她一个地方住，还会带她逛街买东西。

可现在，张以珍就只能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就这么看着繁华商业街上的人来人往,整个人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的委屈可怜。

没多久，张以珍就被人注意到了。

路人走近问,“小朋友，你的家长呢？”

张以珍眨眨眼,带着点惊喜和迟疑抬头,软下语调说：“我妈妈不见了，大姐姐，你能带我回家吗？我好饿。”

“我会听话的,我很乖的。给我买一点吃的好不好？”

女生有些为难地无奈一笑，“小朋友，怎么能随便跟人回家呢。”

女生也只是看张以珍在这坐了这么久，怕她出事，出于人道主义顺便关怀一下而已。

她掏出手机，“这样，你跟你妈妈走失了对吧？我帮你报警。”

张以珍呆住，“报警？”

不等她说她不想去警察局，女生就已经接通电话，开始描述经过了。

于是，两小时后。

通过张以珍今天刚换的户口本上的系统信息，警察局联系上了张以珍的生父。

张以珍第一次见她的亲生父亲。

张以珍改的姓是跟张素花的，可见张素花跟张以珍的父亲关系并不太好。

而张素花之所以当年冒着风险把两个孩子偷换，也是不想张以珍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长大。

如果说张素花穿得朴素，却到底干干净净，孙立刚就可以说得上是邋遢了。

他走进警局的时候，脸上的胡子都没刮，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几天没换，皱皱巴巴，浑身还冒着股斑驳的烟酒气，引人不适。

所幸，孙立刚的神志还是清醒的。

他拧着眉头大步进了大门，就开始嚷嚷：“哪个是张以珍？张以珍出来，跟老子回去了。”

“真是个赔钱货，还麻烦！影响老子喝酒！”

在场除了孙立刚自己，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出几分情绪来。

张以珍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坐在凳子上，却迟迟没有站起身。

然而，警察局的人核对过孙立刚的身份，虽然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给他指了张以珍的方向。

于是张以珍即便再不情愿，也还是跟孙立刚对上了视线。

孙立刚的眼神带点迷离，却不妨碍他的凶狠。

他啧声，“还愣着做什么，你那娘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还不赶紧跟老子走？净在警局给老子丢人！”

说完，孙立刚又骂，“要不是你好歹也是老子的种，老子还懒得管你呢！”

张以珍以前哪里有被姜家人这么骂过，直接都懵了。

她下意识摇头，小声说她不要跟孙立刚回去，孙立刚的手却直接上来抓过张以珍的胳膊，把人整个连带着提了起来。

张以珍惊叫出声，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我不要！你放我下来！”

孙立刚冷笑，“把老子大老远喊过来又不肯走，你玩老子呢？！”

“老子是你爸！你不想走也得走！”

“老子还得花钱养你呢，老子都没说不乐意，你倒是矫情！”

……

蓁蓁在看着司从白吃完了整个苹果后，护士走了进来。

蓁蓁立刻站起身，抱着小凳子跑到一边，给护士让出司从白病床旁边的位置。

然而，护士的方向却不是司从白，她直直走到了蓁蓁的面前，蹲下身，用柔和的诱哄语气笑眯眯道：“小朋友，跟阿姨出去做个检查好不好呀？”

蓁蓁疑惑眨眼，条件反射地就去看司从白。

司从白对上蓁蓁的视线，笑了下，说：“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顺便去做一下检查吧。正好也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说完，见蓁蓁依旧睁着圆眼巴巴瞅他，还以为蓁蓁怕，就又安慰：“放心，应该只是扫描和拍片，没有感觉，不会疼的。”

蓁蓁踌躇问：“那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吗？”

护士笑了：“你是担心你的好朋友呀？不用担心的，你跟阿姨出去，一会儿就有其他的阿姨来陪他了。”

蓁蓁这才点点脑袋，放下手里的小板凳，乖乖跟护士出去了。

等做完检查，司从白之前的检查也出了结果，除了骨折和擦伤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可以出院了。

蓁蓁的检查结果不急着要，就不用留在医院里等。

蓁蓁屁颠屁颠地全程跟在司从白身后，当个称职的小跟班，两个小朋友一起回了司家。

与此同时，姜家一团乱。

姜母被司机和佣人慌里慌张地抬进来不久，蓁蓁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跟姜父存在亲子关系。

姜父手里拿着这张薄薄的鉴定报告，指尖微颤，凝视许久后，连姜母都暂时没顾上，就开始在给蓁蓁新装修好的房间和娱乐室之间打转。

他又去了暂时堆放礼物的客房，开始一件件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但凡能想到的，小女孩可能会喜欢的礼物姜父都买了，把不小的客房堆得满满当当，他心里却依旧没个底。

——蓁蓁会喜欢吗？蓁蓁会感受到他们的愧欠吗？蓁蓁会愿意住在姜家吗？

蓁蓁……会愿意叫他爸爸吗？

姜以佶则一边高兴，一边又担心姜母，生怕姜母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家庭医生过来看过，说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姜母这几天情绪本就不稳定，又似乎没休息好，这才会晕过去。

没多久，姜母醒来，一睁开眼，几乎没有停顿的，她就用她微微嘶哑的嗓音嚷嚷着要见蓁蓁。

然后，鉴定结果的报告单就被递到了姜母的眼前。

姜父坐在床边，低声说，“你的身体怎么样，如果还需要休息，你就再休息休息，我们再去找蓁蓁。”

姜母定定地看着纸上被加粗的字体，就像是不认识字似的，看了又看。

最后，她缓缓伸手，接过了这张轻薄的纸张。

眼泪一下子就从她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泣不成声。

姜母一手死死捏着纸，一手抓向姜父的手，哽咽道，“我、我不需要休息。”

“我很好。”

“蓁蓁……”

“赶紧把蓁蓁接回来、接回来……”

姜父稍怔了下，没想到姜母的情绪会这么激动，立刻伸手半拥过姜母，一手轻拍她的脊背，“好，好，我们这就去接。”

姜父很久没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跟姜母说话：“你也别哭了。多大个人了，到时候让蓁蓁看了笑话。”

姜母微顿。

她伸手抹了把眼泪，深吸了口气，用依旧带着点颤音的声音道：“你说得对，我得化个妆再去见蓁蓁。”

她得给蓁蓁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

姜母一把推开姜父，慌里慌张地起身就奔向梳妆台，“你让司机先准备好，等我几分钟，我再换身衣服，很快。”

姜父：“……好。”

他想了想，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姜以佶，清咳，“要不，我们也换套衣服？”

到底是知道结果后的正式上门拜访，还是需要郑重一些对待的。

姜以佶认真点头：“好。”

一小时后。

蓁蓁跟司从白吃完晚饭，在小院子里玩的时候，姜家人上门了。

佣人来通知蓁蓁去客厅。

蓁蓁疑惑歪头：“我去？不是司从白吗？”

为什么是她？

佣人点头，“是的，蓁蓁小姐，是您。”

司从白倒是意识到了什么，对蓁蓁道：“过去吧，应该找你有事。”

蓁蓁一把拉住司从白的袖子，小声试探：“那，我们一起去？”

蓁蓁还是不太想一个人去面对一大家子的姜家人。

她感觉有压力。

司从白反手牵住蓁蓁，黑眸带了点笑，“那走吧。”

为了表示感谢司家这段时间对蓁蓁的照顾，姜父姜母这次上门还带来了许多礼物，被整整齐齐地堆在了客厅门口。

当然，这只是门面上的。

私下里，姜父已经跟司老爷子说过，以后但凡有姜家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更是主动抹去了前段时间两家合作的利润。

对于司家和姜家来说，这点利润虽然算不上太多，却是十足十的诚意。

因此，该说的都说过了，司老爷子和司奶奶今天就没在场，把空间留给姜家人和蓁蓁。

在姜家人的紧张期待中，踩着熟悉的“哒哒哒”欢快脚步声，蓁蓁一路冲了进来。

他们脸上刚扬起笑容，就发现蓁蓁手里还拉着个左手挂着石膏的司从白。

姜家人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同时一僵。

不过，姜父姜母好不容易才跟蓁蓁见上面，此时也顾不上司从白这么大个电灯泡了。

姜母画着精致的妆容，本来是想体现出自己最优雅得体的一面给蓁蓁，却一上来就没绷住，踩着高跟鞋上前两步，颤着手就蹲下把蓁蓁给抱进了怀里。

蓁蓁懵住。

她刚想挣扎，就听姜母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道歉，几乎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蓁蓁。妈妈错了，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蓁蓁原谅妈妈好不好？”

“跟妈妈回家。”蓁蓁看不见的地方，姜母的眼里闪着泪花，“蓁蓁，妈妈来接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