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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秋高气爽时候,大家都愿意出门,特别是听说一直在馆中走动的牙侩尤二叔带了几个小姑娘来,暂时没事做的便都去都知柳湘兰院子里闲磕牙了。
都知柳湘兰是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女子,红妃对她印象不深刻,主要是两人没什么交集。红妃只记得她皮肤很白,一曲踏谣娘跳的极好,若宫中演踏谣娘必然请她去——在当世文人墨客的笔下多次提及,民间人气也很高。
柳湘兰有很好的交际能力,总能调和好撷芳园内一个个女人间的矛盾,即使只是让这些人表面上过得去。
撷芳园这种地方,女人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既有比血缘更牢固的金兰之情,大家就在这污糟世界里彼此扶持。也有婊的不能再婊的塑料姐妹花,能背后互相捅刀子的那种。能够维持一个表面上不错的关系已经很好了。
而此时被所有人看着的不是都知柳湘兰,而是牙侩尤二叔带来的五个小女孩。
她们都穿的干干净净、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字排开站在了院子里。相比起牙侩手上经手的小男孩,小女孩们的待遇一惯好得多,毕竟这是贵的多的‘货物’。而送到官伎馆的小姑娘则更胜一筹,原因也不复杂,这里开的起价!
再者,同样的价钱,牙侩也愿意和官伎馆做生意常常和官伎馆做生意的牙侩往往是城中风月之地最喜欢合作的对象,官伎馆在其中无形之中起了一个担保的作用。
几个女孩子都很水灵,比红妃想象中被买卖的女孩子情况好很多。
不过这也不奇怪,这种能够买卖的女孩子自然本身都是贱籍,但不管是贱籍还是良籍,女孩子总不会少吃少穿——以此时的世道来说,贱籍女子说不定比良籍女子吃穿的还好些,毕竟风月场所比女司的资金可要宽裕不少。
不少吃不少穿,又都是牙侩精心挑选的‘好苗子’,看起来自然水灵!
旁边尤二叔恰到好处地吹捧自己带来的女孩子:“柳都知看,小人带来的都是最好的小娘子前几日小人也曾去‘顾红娘’家里走动,她从外地采买来的小娘子只吹嘘说好,转日要送到积香馆去。小人看着却是不成样子的,呵呵,连给我家小娘子提鞋都嫌不够!”
送来的几个女孩子确实不错,她们也知道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这些女孩子都尽量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给面前的人看——相比起风月场所,对于贱籍女子来说官伎馆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们自小就是贱籍女子,耳濡目染,即使还小,对这些事也有着基本认知。
柳湘兰觉得确实不错,笑着点了点头,后忽然看到远远站着的红妃和孙惜惜,便朝她们招了招手:“红妃和惜惜过来,你们都是一般大的,说说谁更好。”
一边说着,一边对尤二叔道:“小二哥看看我家小娘子如何?说来今次我家也有三位小娘子,外头来的要不了五人,三四个大略够了。”
一批培训的小女孩能有三个自家的,这在官伎馆确实算多的。
尤二叔自然是捡着好话说:“贵馆自家调养的小娘子自然比外头来的好得多,待这几位小娘子长大,又是名动东京城的‘如夫人’!”
这话虽然是奉承话,但尤二叔看着走到跟前的红妃、孙惜惜两个小姑娘,却也是暗暗赞叹。
小姑娘可爱归可爱,但要看出长大了后好看不好看,这却是需要眼力的!有些小姑娘固然可爱,但在尤二叔这种专业牙侩看来却是没什么前景的,有些则相反,眼下平平无奇,但骨相极好,将来定然是个大美人儿!
孙惜惜也就罢了,和她母亲生的像,是个漂亮小姑娘,但也仅此而已。红妃却不同,只樱桃小口像极了当年的师琼,其余的却是不知道像谁——按照尤二叔所知的经验,皮肉骨竟然是再好也没有!
他在各地见过许多小姑娘,从来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仿佛是按照‘模板’长出来的!
眼下看着和身边的孙惜惜一样,只是个可爱小姑娘,但随着成长,她必然会像一朵花开,越来越美。
虽然柳湘兰说是让红妃和孙惜惜评来的女孩子谁好谁不好,但红妃和孙惜惜都不是笨蛋。红妃有上辈子的见识,孙惜惜则是在特殊环境下早熟,学会了看人眼色,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真的开口评价,只摇头说自己不懂而已。
柳湘兰也不是真要两个小孩子挑人,这种事还是挺严肃的。叫两个人过来,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观察眼前几个女孩子,然后做出判断。
最终五个女孩子挑了三个,挑中的三个自然欢天喜地,没挑中的只剩下淌眼抹泪——没挑中的会被尤二叔送到东京城中风月场所去。
柳湘兰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弟子甄金莲领三个小姑娘去住的地方,甄金莲看着欢天喜地的三个女孩子,本来想提醒这些小姑娘眼下远不到高兴的时候成为真正的官伎之前她们还有两道坎,一个是进入新竹学舍前学舍要挑人,可能会筛出去人。另一个是离开新竹学馆的时候,总有人会被认为不合格。
每家官伎馆新进的女乐只有三四人,其他人被淘汰了只能进入风月场所。
而且就算真的成为了官伎又如何呢如今哪里是最后庆祝的时候,反而是她们这样女子命运颠沛流离的开始。
但见几个小娘子正欢喜,甄金莲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领着三个小姑娘去住处。不同于红妃可以随着姐姐住,这些新来的女孩子集中在一个院子里,两人住一间房。这个院子里还住着几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子,是甄金莲她们前一批的,如今已经在新竹学舍学艺三年了。
至于更大一些的就是甄金莲那一批,刚刚从这儿搬出来,成为女弟子。
女弟子也是官伎,但不是正式官伎,专指离开新竹学舍,但还没有独当一面的年轻官伎。
孙惜惜也住在这儿,她从小失怙,并无别处可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住这里了。
这些新来的女孩子随身并无多少东西,每个人带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不过是换洗衣物之类。或许有人还有被牙侩买走前母亲给的私房钱,但那很少——官伎馆中的人奢华惯了,都看不上这些。
甄金莲首先就带她们去领一些东西,从洗漱小物件香胰子、沤子、刷牙子,到铜脸盆、铜镜子、被褥等大件,色色齐备。这些都完了,还带她们去量体裁衣。
“院中的女孩子,无论年纪大小,都是一季两套衣裳,你们小娘子也够穿了。”至于正式的官伎,她们大都有钱的很,自然有自己私下置办。
甄金莲一边叮嘱一些小事,一边问她们识字不识字,有没有经过基本的乐舞启蒙,虽然新竹学舍什么都会教,但如果有基础的话往往能够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说了一会儿,甄金莲在离开时叮嘱道:“多与人言谈,日后一口官话才好。”
古时虽没有推广普通话,但总会有一个大概的‘官话’,一般官话都是以京城所在地为基础,受一些权贵阶层老家话的影响(比如开国功臣往往有同一个老家,这种老家口音一定程度上会带偏京城方言)。
如今柴家皇帝的大周,官话自然是东京开封府话,天下官商大都会听会说。几个女孩子生活的环境中也常有官人、商人,听是都能听懂的,就是说的时候多多少少带有地方口音。这对东京官伎来说是不可容忍的,所以甄金莲多提了一句。
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如果顺利的话,这些小姑娘未来还要在东京生活许多年。顺其自然就能将原本的口音忘光光,只记得东京话怎么说!
“尤其是小红你,洛阳话与开封话相近,就更难改正了。”甄金莲又特别说了一句。
陶小红是三个女孩子中的一个,从洛阳来。此时的大周就和历史上的大宋一样有好几个‘都城’,当然,真正的国都只有东京开封府一个——西京洛阳与东京开封府很近,两边口音也相互影响,差别很小。这就导致了很多洛阳人并不会刻意去学官话,左右也不妨碍交流。
相比起需要大力气改正口音的人,有的时候这种情况更加需要注意。
陶小红的母亲原本就差点儿成为官伎,后来才流落到洛阳花街柳巷。对于官伎生活始终不能忘怀,从小对陶小红说这些——对于陶小红来说,东京官伎馆已经是深深刻在心里的梦想了!此时她很珍惜这个机会,对于甄金莲说的话自然一句不敢忘,连连点头。
“这里可真好”同被选入的一个女孩子左右看看两人一间的瓦房砖地,又看看房间里的家具和东西:“奴在应天时也曾在院中姐姐处见过极奢华的摆设,但小娘子住的全然是另外样子。”
已经长大的贱籍女子要‘做生意’,住处就相当于门面,自然不能太差。但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就是另一回事了,别说住了,有的时候鸨母甚至会在吃穿上克扣——倒不是吃不饱穿不暖,只能说以古代的生产力来说不算差,但情况也实在说不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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