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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花榜是七月事,而七月又正是由夏入秋时。七月半中元节一过,便是白日依旧酷热,晚间也能感受到分明凉意。一日凉过一日,睡眠时忘了盖被,第二日便会鼻塞不适——这种节候变化,当然很重要,哪怕只是少了一些暑热也是好的。
不过,七、八月入秋转凉,却不招官伎馆的女乐待见,因为这个时候属于官伎馆的淡季。‘四时四节’大肆开酒席的日子都挨不上(立秋刚过,重阳不至),唯独有个中秋节能热闹一些,但中秋节此时已经有了合家团圆的含义,大多数人都是要回家过节的,再加上宫中中秋宫宴要用人,女乐就算不参加中秋宫宴,也得‘待传’呢!哪里能开张‘做生意’。
所以,七、八月间的女乐们,往往就是几个堂差,再不然就是有些热客补贴自己,在自己这边博戏大概是没有大家争先花钱的气氛,这个时候平素该有的零星开酒席,也不见了。
往年情况就是这样,但今年是个例外。今年轮到了揭花榜,而且还是秋海棠花神这一主题的——秋海棠对应的是七月,所以今年揭花榜的月份也是七月。
有揭花榜这样的大活动,气氛可不就热闹起来了么!行院里难得如此盛会,一时之间整个行业都十分景气!这和一般想的,客人的钱都花在揭花榜的那些人娘子身上了,其他娘子反而情况不妙不同,由揭花榜的娘子带起来的金钱雨,显然也惠泽到了其他娘子身上。
只能说,一、花钱这种事果然要讲气氛,其他人都在大把大把撒钱的时候,冲昏头了,平常不花钱的也会花钱。二、娘子们果然还是差了些,不是那些有钱人口袋不够深,而是她们不能让客人掏钱只要愿意掏钱,总有更多钱可以拿出来。
就在大家感叹真是好时候,急急忙忙赶制新衣服、购买新首饰,将多赚的钱找地方花出去时好时候戛然而止。随着揭花榜结束,所有人也像是经历了一场狂欢,精神欢愉的同时,疲倦也不能忽视。
这种时候,当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起来也只有此次揭花榜的赢家们才能在揭花榜结束之后,继续‘景气’!而所谓的赢家,自然是那些新出炉的‘花进士’们了,新科进士正是受追捧的时候,趁着眼下机遇好,那些没有被包占的私妓、没有被铺床的女乐,都赶紧从追求者中挑选有意给自己撑场面的人。
都知道,包占一个名妓、给一个女乐铺床是非常花钱的。所以即使是有钱的达官贵人,要做这种事也不是张口就来的。一般来说,他们喜欢花‘小钱’,占点便宜就是了,至于维持一段稳定的关系,这需要认真考虑。
所以,哪怕是名妓、女乐,也不是随时都有合适的人包下她们、给她们铺床的——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名妓和女乐就有了撑场面的,这个‘撑场面’,既是金钱上会给他们资助,也是其他方面会做他们的保护人。
别看名妓和女乐都很有钱的样子,实际要维持场面也是很难的。如果有一个撑场面的,就等于说是有了保底,然后再随便做做,也就能过的很滋润了。
眼下她们是新科进士,正是有人迷她们、愿意为她们花钱的时候,可不是得在许多热客中周旋,占足了好处,然后从中选一个最合适的人包下自己,或者给自己铺床么!
因为这阵风潮,这些新出炉的‘花进士’们门前可热闹了就是看的其他娘子生气、泛酸。
花进士们都或多或少有所获益,但要说的话,肯定还是‘头部’们最滋润了。不管怎么说,金榜体面的三十六名花进士,就是比七十二名副榜花进士更受欢迎。而三十六名正榜的花进士,又分出了正册、副册、又副册,身价也是分层次的。
甚至就连正册内部,也有自己的鄙视链!头甲就是头甲,二甲就是二甲,就算同在正榜,那也不是一回事!人家说‘焚香礼进士’,指的也是头甲进士啊!
当然,站在众人顶端的,还是红妃这个‘花状元’事实上,她和花榜眼们之间的差距也是最大的,比十二名和十三名之间的大,也比三十六名和三十七名之间的大——还是那句话,大家都知道第一是谁,但第二是谁就比较考验人了。
第一是‘天下谁人不识君’,第二就差那么点儿意思了。
红妃身为头部中的头部,揭花榜产生的巨大利好,她能吃到最多的肉,这也很正常事实上,如果没有这样的利好,这些花魁们也不会为了这个快打破头了。
从揭花榜结束,第二天开始,撷芳园就连着摆宴席,以红妃的名义宴客。这是流水席,喜欢红妃的人都可以来,不用给官伎馆花钱——然而说是这么说,但凡是常在行院里走动的,这个时候也不能白吃白喝啊!所以会送贺礼。
祝贺红妃成为了新任花神。
这些礼物有的薄,有的厚,但再薄薄不到哪去,厚起来却容易没有上限而且,难得的是这次是‘礼物大批发’,和平时难得有一份厚礼可不一样。
另外,那些支持红妃,在揭花榜时给过她助力的,红妃也按照惯例写信答谢,随信而去的时候还有一份小礼物。礼物相对于这些人的身价来说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代表红妃的感谢。
这些收到礼物的人也会有回礼,主要的说法是,红妃身份不同了,各方面的需求会更多。送些‘薄礼’是为她添妆,使她少忧的意思,请她不要嫌弃礼薄送来的回礼也确实多是簪环首饰之类。一些特别体贴的,送的还不是打造好的首饰,而是宝石、珍珠之类,东西送来了,红妃自可以尽情攒造自己喜欢的首饰。
除了这些,红妃还要尽量在各大瓦子之间赶场,进行表演。
这是很久以前揭花榜留下来的传统,现在揭花榜已经和普通百姓无关了,完全是权力、金钱的运转。但揭花榜一开始的时候,还真在意过‘民意’!被选出来的花神以及其他几个名次靠前的,要免费演出数场给普通百姓。
此举意在告诉百姓,选出来的几个佳人真的很好,之所以选她们,是选的人有眼光、够公正。
如今揭花榜的性质变了很多,但一些传统倒是留了下来。而且哪怕是那些平常不爱在瓦子演出的名妓、女乐,也愿意在揭花榜之后免费演出,那代表的是地位,是只有极少数行院女子才可以得到的面子。
至于红妃,她本来就是愿意在瓦子里演出的,就更没什么可说的——这些免费演出中,演的最多的就是红妃为揭花榜准备的新舞《伎乐天》,而这支舞也征服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名气大的不行。
就这样忙前忙后,直到中秋节都过了,红妃这边才能稍微空闲些当然,她能空闲一些,不是因为请她的人不够填满行程,这完全是柳湘兰过滤了又过滤的结果。此时一般人在撷芳园前面排队花钱,真要花到一定程度才能见到红妃。
这也符合顶级女乐的派头!
二十多年前撷芳园也曾出过一个顶级女乐,那个时候柳湘兰都还只是新竹学舍的学童呢!但她是眼看着那个姐姐是何等风光的,别的不说,有好多客人,在前面楼子里花钱,就喝酒、请娘子侑酒,就要弄一年!之后才谈得上给那个姐姐送礼、讨好她,有机会匆匆忙忙见一面。
至于说细细说话、关系亲近,那就没准了!有的人合那姐姐的眼能快些,有些人感觉普普通通的,两三年了,连那个姐姐的小院都没有进去过呢!至于说不合眼的不合眼的就没有说法了。那个姐姐又不差客人,何必难为自己,和那些不合眼的客人虚与委蛇?
这一日,夜已经深了,这时本该是红妃回撷芳园的时候,却没有回去,而是和严月娇一起去了花月阁鸨母的私宅。
花月阁这样的高级娼馆和撷芳园这样的官伎馆是不一样的,官伎馆里住的女乐,虽然和私妓一样打开门来‘做生意’,但她们本质上还是官伎,是服务于皇家和开封官场的‘公务员’!所以,一开始官伎馆只是她们的居所,供她们平日休憩、练功所用。
至于前面临街的楼子,那是搞副业之后才有的!所以,官伎馆是官伎们的居所,居住为主,前面楼子开门待客就‘随便搞搞’而已。
花月阁这样的就不同了,这些娼馆,做生意为主,居住功能是依附于‘生意’的!所以当她们不能做生意时,往往还另有居所,这个居所被她们称之为‘下处’。下处不同于娼馆那边‘香闺’的精致富贵,大约只比东京城中普通百姓居所好那么一点点。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除了娼馆中少数受欢迎的红妓,其他人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宽裕。她们的开销或许不如红妓,但要维持房中摆设、外出体面,需要的钱也不少了。而且下处只是不能做生意时临时的居所,也根本没必要弄得美轮美奂,这样一来,下处便多是很朴素的样子了。
当然,也有一些人的下处是例外,比如说鸨母的下处。鸨母靠着娼馆赚钱,自然舍得置下一份不动产了。而这份不动产既然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又迟早要养老不干的,那当然有好好收拾的动力。
花月阁的鸨母特意请红妃去她的私宅,也就是下处,名义上说是为了感谢她——前些日子花月阁做四仙会,红妃按照惯例又来关照。这可让花月阁的鸨母喜出望外,之前花月阁做四仙会,红妃都是来的没错。但眼下红妃身价又不一样了,还来不来,实在没底啊!
红妃照例来了,鸨母心里喜欢,同时也有借此进一步拉近感情的关系,就说要感谢红妃,请红妃一桌小宴。对方也是很用心了,请帖下的很早,安排的时间却很迟,这正是考虑到了红妃行程多,非得过一阵才能挤出空闲来。
红妃不看僧面看佛面,因为严月娇的关系,这种应酬式的小宴也应承了下来。左右现在夜深,她只当这和平日里歇息前,撷芳园里姐姐妹妹们的小聚玩乐一样就是了。
“娘子来了!脚下慢着,夜深天黑的,我给娘子打灯!”见严月娇将红妃带来了,花月阁的鸨母站在门前,从旁边养女手上接过灯笼,赶忙迎上来,十分殷勤。
“花妈妈别忙,您也小心脚下。”花月阁的鸨母姓花,大约是有什么病症,这两年胖的厉害,走两步也有一种喘气不上来的感觉。红妃看她脚下碎步飞快,就觉得有些心惊。
花妈妈接了红妃入厅,此时正在上菜,她就笑眯眯道:“说不准娘子甚时辰能脱身,肴馔只能灶上热着!”
一边说着,一边又请红妃上坐,红妃让了让,让不过,只能坐了——按理来说,红妃这个客人,一般是不能坐这个位置的,但红妃又知道,这是行院里头常见的事。行院里头有的地方最讲规矩,一丝一毫不能逾矩,有所谓‘末等饭,头等规矩’的说法。可有些时候又是最不讲规矩的,连大小尊卑都不论!
这也正常,行院这种地方,好多时候都将尊卑打翻在地了!在这里的女子被认为是最卑贱的人,而与此同时,能来此寻欢作乐的,却是统治阶级,而且不乏那些最尊贵的人儿。这个头没开好,后头还能讲究什么大小尊卑呢?
红妃如今在行院里,对于花妈妈这样的娼馆鸨母,那就是真正的女菩萨、女神仙,让她上坐根本不算什么!反而是红妃坚持不坐,倒让人家为难。
红妃坐了上坐,花妈妈则是拉着女儿和严月娇相陪——严月娇原本是不够身份相陪的,但因为她跟着红妃的姐姐学习眉眼高低,同时又在红妃做女弟子时就常和她一起出堂,给她助演。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因为香火情,红妃也格外照顾严月娇。
有红妃的照顾,花妈妈母女自然不再将严月娇当花月阁中一般小妓女对待,此时更是格外高看她了!
别的不说,如今厅中就有花妈妈的养女们布菜和表演歌舞。她们在花月阁中和严月娇是地位相当的,可这样却分出了高低不同。
花妈妈的私宅中,除了她们母女二人,以及伺候的奴仆,还有五六个养女在。这些养女有大有小,大的有二三十岁了,同花妈妈的女儿差不多大。小的才十二三岁,在花月阁中都未挂牌,只是跟着一些娘子行走,打打下手、学学东西罢了。
而所谓‘养女’,其实就是一个好听的说法,这些女孩子等于是卖身给花月阁了。
大周不兴卖身,最多就是写一个期限很长的租雇期,男子是如此,户籍管束格外严格的女子就更是如此了。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下面的人搞事情的时候终究是有说法的。
贵籍、良籍、贱籍,严防死守的其实是良籍女子向上、向下流动,导致当下统治基础之一的女子籍贯制度崩溃!但籍贯之内,玩一些‘小小花样’,相对而言就简单多了。
譬如贱籍女子,但凡是贱籍女子,她们不能像贵籍女子那样可以嫁个有官身的男子,成为任何一个人的妻子。也不能像良籍女子那样,背后有女司可以依靠,生下来的男孩儿也是从父的,有个说法。
这让贱籍女子过于‘自由’了,而在古代社会,是不能有这样自由的人的,因为那意味着不安定!
所以,贱籍女子的自由只是表面上的自由而已,她们也得像贵籍女子有个丈夫、良籍女子有女司一样,挂靠一个‘单位’——像红妃这样的女乐,她们就是挂靠在了教坊司。哪怕是将来退籍了,不做女乐了,教坊司一般不会再管她们了,关键时候这个挂靠单位也能发挥意想不到的约束力。
女乐终究是少数,大多数贱籍女子别说女乐了,就是地方官伎也做不到啊!所以她们一般都是在地方衙门那里单独挂一个‘伎户’,这和士农工商一样,代表的是一个身份——在衙门那里挂了‘伎户’,既是为了方便管理她们的流动,也是为了收税。
她们这一行是有‘花捐’的!
‘伎户’中自家开门做生意的,被称为散户,其中也有高级的,比如张采萍。但更多的还是不入流的,年老的、外貌条件格外差的,没人愿意接受她们投奔,这才自家开门做生意。
‘伎户’为了行事方便,往往会找一个娼馆投奔。娼馆不仅能帮她们带客源,提供场地等等,还能替她们应付官面上的事。就比如说花捐吧,她们若是散户,就得直接和负责此事的小吏打交道,少不了被欺负。要是栖身娼馆,这些事就有娼馆代理了。
而娼馆里的女子么,大抵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自家身体,来搭灯的,这种最多。她们来娼馆就是借娼馆的地方做生意而已,所以娼馆管不着她们,只会收她们一定数额的租房钱(也有的会拆账分成,分成比例会事先有说清楚。拆账分成的这种,能得到娼馆更多帮助,帮着介绍客人什么的)。
一类是典身体的,这种一般是急要用钱,问娼馆借了一大笔,偿还的方式就是典租自己的身体。典和一般的租还不同,假如一座房子要典,往往开价要远远低于正常售价。典房子的人花了钱,说定典的时间,比如说十年吧。十年之后,若是房主人可以拿出原来的典房子的钱给房子现在的居住者,就可以赎回房子,若是不行,房子就属于别人了。
所以,典身体的女子,一般会和娼馆说定一个时间,长则四五年,短则一两年。典身体的期限内,她们必得在娼馆做生意,挣的钱要上交一个说定的数额。等到期满,她们则拿出典身体期间攒的钱,赎回自身,赎身金就是当初借的那个数字。
最后一类就是养女了,养女的母亲在其还很小的时候,就将其租雇给鸨母,时限非常长,一般是五十年。这不算是卖身,但和卖身也没什么分别了——当然,这种花样,只可以通过娼馆来做,娼馆做是民不举、官不究!可一旦有人利用这种方式占有很多女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律条就像薛定谔的猫,那种时候不发挥作用,这种时候就发挥作用。
养女母亲的做法无疑是杀鸡取卵,这年头贱籍女子只要能长大,能挣到的钱都是远远高于给鸨母做养女的。但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眼前就差这样一笔钱!
花妈妈私宅里的养女,都是这么来的。
总结起来说,贱籍女子们就是被圈在固定的区间内,看似自由,实则很多事都定死了!
至于说贱籍女子可不可以不操持卖身的生意,答案是不可以。贱籍女子这个身份就决定了她们必须得做这个!当然,她们也可以消极怠工,开业也当没开业,但这种人很少的。要问为什么,只能说没法子,需要生活啊!
她们是贱籍女子,做别的工作根本没有机会!人家见她们是贱籍女子,就默认她们要出卖身体了,别的工作根本不给她们倒是等她们年老之后,可以做做娘姨、婆子的活儿,但那也只能在贱籍女子的圈子里,外头‘正经人家’是不会要她们的。
而像红妃这样,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一笔不算少的遗产,再加上自己算是有头脑,总可以养活自己的,能不能脱离贱籍女子的生活呢?也不可以有些贱籍女子就选择了不过贱籍女子那种生活,那很难,因为周围的人都在逼着她们做贱籍女子‘该做的’。
她们就算能养活自己,也得面对不断的骚扰、偏见、欺侮当她们放弃了,回归贱籍女子的生活了,这些事反而没有了。就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一样,女主角拒绝每一个男人,坚持做一个好女人时,所有人都逼迫她、辱骂她、说她与男人有染。
而当她真的做了妓女了,女人们没话说了,男人们都来讨好她。
女主角太美了,当传说她死了丈夫之后,又美又穷的她,被想要得到她的男人认为怎么可以不做妓女!被那些嫉妒她,认为自己的丈夫、儿子被她勾引的女人认为,她就是妓女。
这世道就是这样荒唐!不是你想如何活就如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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