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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桉高考那一年,无论是对商家还是实验一中,都是很重要的一年。
商桉高考省状元的信息在这小镇上火速蔓延开,野禾巷瞬间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短短几天内踏过商家门槛的人不计其数,校长、班主任、各科老师,连当地电视台记者也来了一趟。
商爸商妈开心,办了几桌酒席和亲朋好友分享喜悦,关系好的朋友纷纷送来了礼物,小镇上的人都为商桉感到骄傲。
商桉不爱抛头露面,拒绝了电视台采访。
但电视台也不是一无所获。
班主任坐在镜头前,理了理西装的领带,“怎么样,这个看着可以吗?”
“可以,”小记者说:“准备好了吗?”
班主任轻咳一声,“准备好了。”
“我们今年的省状元,商桉同学,那是我从高一就开始带的学生,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一中无论是升学率还是教资力量都在省内排得上顶尖,每年学生考上一本的数量数据也很可观,但状元这个位置,近几年都不是从一中出的。
因为在一中之上,有个附中。
附中的学生完全是军队化管理,早恋打架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顶尖高校每年招收学生大部分都是从附中出的,状元这个位置,也经常被附中霸占着。
而今年,附中遭到了滑铁卢。
班主任挺直了腰板,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镜头上笑得像个弥勒佛,“……那天卷子上有道题,几个数学老师在一块都研究不透,还是商桉同学算出了答案,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学生未来必定大有前途!”
小记者连连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
班主任基本有问必答,着重点明了下一中的人性化管理,暗示镜头前广大的初中学子将来报考一中。
“……不要去附中那个狗逼学校,”班主任说:“你看把孩子都磨成什么样了,一个个跟个机器似的。”
小记者还是点头,回头就把这段掐了,有脏话不过审。
录取通知书收到后,七班举办了个聚会,大部分同学都去了,商桉也不例外。
没了学校规矩的束缚,少年们的肆意和随性重新冒出了头,商桉坐在KTV的皮质沙发上,手里端着杯饮料,听着他们喝酒聊天、插科打诨。
她仰头,抿了口饮料。
林璃唱完首歌下来,指着饮料说:“这是酒吧?”
“是吗,刚刚张辉给我的,”商桉没觉得不对劲,又喝了一口,“还好,挺好喝的。”
“这个度数很大的,别喝了祖宗。”林璃把她酒杯夺过,给了她一杯橙汁,“喝这个吧。”
商桉盯着橙汁看了半晌,说:“我不想喝可乐。”
林璃:“……”
林璃把醉鬼刚送到了野禾巷口,就遇到了刚从辅导班回来的陶鹿因。小朋友下意识上前来,“姐姐。”
商桉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别搭理她,醉了,喝了两口就成这样了。”林璃说。
商桉没被人搀扶着,平稳地站在原地,半垂着眸,琥珀色眼珠清亮,看不出有任何醉态。
陶鹿因:“是吗?”
下一秒,这个猜测有了答案。商桉稍弯了弯腰,对上陶鹿因的眼,疑惑着问:“林璃,你怎么变矮了。”
也不等人回话,她直起身子,捏了捏旁边林璃的脸蛋,“还没阿因高呢。”
“……”
林璃算是明白了,现在还有这么撒酒疯的,所幸商桉醉的不太严重,很快反应过来,“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林璃不想和这个醉鬼沟通了,下巴微扬,对陶鹿因说:“阿因妹妹,我就送到这儿了,你把她送回家吧,我就先回去了。”
陶鹿因:“好。”
林璃走后,陶鹿因担心醉鬼走出“S”型曲线,很轻地抓住了商桉的衣袖,商桉似是觉得不太习惯,挣脱开了。
陶鹿因见她走得稳稳当当,便没再抓着。
黄昏时刻,地上铺着一层浅金色的阳光,天边是大片大片的红霞,由浓到淡,往远方晕染着。
路边的梧桐树高大茂密,紫色的梧桐花飘飘落落,空气中都浮着浓郁的花香。商桉靠着路边走,微垂着头,脚尖踩着掉落在地上的花瓣。
陶鹿因跟在她身后,踩她踩过的花瓣。
野禾巷安逸而悠长,路上行人慢慢悠悠,时不时传出一声清脆的自行车叮铃响,黄昏给纤薄的少女背影踱上一层光。
商桉走着走着,忽然转过身。
陶鹿因也停下脚步,看着她,“怎么了,姐姐?”
商桉走到她身边,眉眼稍弯,“今天很开心。”
陶鹿因点点头,也笑。
她弯下腰,和小朋友平视,瘦白指尖点了点小朋友脸颊的梨涡,半晌后轻声说:“她们都说,姐姐是个福娃,福运大喜气多。”
她指尖不知何时沾上了点花香,连带着她整个人气息都变甜了,眼尾是稍扬起的弧度,琥珀色眼珠里藏着星星点点温柔的笑意。
商桉拉过小朋友的手,指尖和她触碰,“现在,姐姐把福气都传给阿因。”
“希望,”她说:“将来阿因也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商桉被北市大学生物系录取,九月份收拾行李离开了野禾巷,她天生性格好,军训时结识了许多新朋友,朋友圈里偶然会晒出她们一块聚会或者学习的照片。
她发朋友圈不是很频繁,基本上十天半个月最新状态都是一片空白。
她摆脱了高考,开始学习大学知识,每天为着期末绩点努力,生活也慢慢充盈着除卷子之外的色彩,每一天都鲜活而饱满。
她奔赴了一段新的征程。
陶鹿因也开始向前走,她上了商桉去过的初中,每天也穿着校服上课,她长高了也变瘦了,脸蛋褪去了婴儿肥,显出几分张扬的明艳,可她的性子总是文静而温和。
陶鹿因觉得自己长大了,能够证明这一点的就是,她不再会特别傻、特别腻歪地黏着某个人了。
可能是商桉对她太好了,她一度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商桉离开的日子,也不会适应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家的野禾巷,比如就像她当初不能习惯爸妈离婚一样。
但随着一点点的成长,她的生活也不允许自己满心满眼只想着一个人,她汲取着许多新知识,单调的生活一旦丰富多彩起来,就很少会去想些矫情地、有的没的的事情了。
她会和商桉联系聊天,但不会自私地霸占她的时间,偶尔也会打电话、视频。
商桉曾对她说“家在这里,不会走远”,但事实上,除了大一国庆节那几天,剩下的假期她没有回家,而是做了别的事情。
她忙着学业、偶尔也去兼职打打工,假期大部分时间是在旅游,她去过很多地方,知晓了不少当地的文化民俗,还学会了潜水、冲浪等一些技能,她伸出触角探知着世界的四面八方。
陶鹿因还停在野禾巷这一隅。
她们各自成长着,又不可避免地,关系淡化了许多。
陶鹿因不知道听谁说过,有些人出现在特定的时间里都是有意义的,会在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算以后不在了、疏远了,也不能抹去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她深以为然。
她曾经黏过一个姐姐,就算那个人不在自己的未来,也已经存在自己的生命中了。
陶鹿因初三时考试总是很多,尤其是不久就要中考,考试更是频繁。这天刚模拟考结束,老师在课堂上说:“后天成绩出来后,就是家长会了,到时候会把成绩单都给家长看。”
下课后,严嘉拉上书包拉链,嘟嘟哝哝着说:“每次考完都要家长会,不嫌烦的啊。”
“就是,”庞西说:“我妈都来烦了,说是每次都打扰她上班挣钱,我也不知道家长会每天都举办个什么劲。”
陶鹿因闻言笑了笑。
“咱们四个人,也就小鹿能笑出来了,每次家长会上都是夸,谁不爱听夸?”严嘉说。
杨小梨瞥她一眼,“你考得好老师也夸。”
“故意刺我呢是吧,”严嘉瞪她一眼,“杨小梨你胆肥了。”
庞西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就是,胆肥了。”
杨小梨对严嘉是没脾气的,对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庞西对上她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就泄了气。
她还不住的往陶鹿因背后躲,“小鹿救我。”
陶鹿因好笑道:“她又不会吃了你。”
四人笑闹成一团,直到公交车站牌前才分开,陶鹿因上了车,习惯性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
她看着窗外掠动的人影,随后看了眼手机。
她刷新了下朋友圈,最新一条是林璃发的。
林璃:来见老朋友了,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她还是没我漂亮{嘻嘻}
下面是两张图片。
图片上的人陶鹿因都很熟,一张是林璃和商桉两人合影,另一张是商桉单人照,她长发散着,眼睛盯着镜头,手里举着杯果茶,唇角浅浅笑着。
她化了妆,桃花眼还是一如既往的璀璨,漂亮而温和。
陶鹿因默默看了半晌,随后点开自己和商桉的聊天框,上次的聊天记录显示是在三个月前。
她抿了抿唇,熄屏手机。
家长会当天,学生是需要到校门附近迎接家长的,严嘉她们几个走的不情不愿,故意磨磨蹭蹭,接到家长时校门旁边已经没有多少聚集的学生了。
严嘉她们一边被爸妈拿着成绩单训,边带着他们去了教室。
陶家伟还没来,陶鹿因让她们先去教室,自己在门卫大爷旁边多等了一会儿。陶家伟很多时候不是故意晚到,只是因为工作关系不好请假,陶鹿因也很早习惯了这一点。
她没有一点不耐烦,安安静静地等,门卫大爷见她乖巧心生喜爱,主动拿了把椅子让她坐,被陶鹿因摆摆手拒绝了。
她指着其他还在等的同学,调侃说:“不想让他们记恨我。”
门卫大爷哈哈大笑,随她去了。
等了没多久,余光里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经过她身边,带来一阵淡而甜的气息。陶鹿因眼皮轻抬,多看了她一眼。
女人戴着黑色的一次性口罩,看不清楚脸,眉眼却极为漂亮。
陶鹿因收回视线。
然而下一秒,经过的女人脚步折返,重新走回她身边,眼眸稍弯,和她定定对视着。
陶鹿因觉得有些熟悉,可能和她在哪里见过。
正这么想着,女人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摘掉了口罩,露出了那张惊艳地、熟悉又陌生的脸。
“阿因,”商桉喊起了久违的称呼,弯腰,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不认得姐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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