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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三,戚衡被冤一案由太子上陈给皇帝,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案,由太子主持,刑部从协。
蔡兴等涉事官员全部被停职查办,当日夜里,李玄清也被刑部的人叫去问话。这下可把黄氏吓得够呛,一整夜都没能合眼。
案子开审,佟安一党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两日内,停职查办的涉事官员就有两名被刺杀得手。
楼知春冷哼:“就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手,想杀人灭口,没这么容易!”
李韬拿起扇子在他手背上敲了敲:“楼大人,冷静。”
楼知春见他嘴角笑痕隐约,愈发没好气:“他们连杀手都派出来了,侯爷怎么还在这儿高高挂起?”
李韬一笑,气定神闲道:“这是必然的,你以为……东厂的那些走狗都是白养的么?”
“你早就料到了!”楼知春凝眉,“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早部署,好防备暗杀?”
李韬拿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撇去表面的茶沫,眼里泛着浅浅的寒意:“防备须有,却也不能防得太好。”
楼知春眸光微滞,眼珠子左右一转,突然啊了一声:“你、你太坏了!”
李韬瞥了他一眼,他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我是说,这招真是太妙了,咳咳……这么一来,就是看他们这些人狗咬狗,估计蔡兴就算死,也会拉着佟安给他陪葬。”
“陪葬不陪葬,倒不一定,”李韬道,“佟安毕竟是外戚,而且这次的案子他是根本原因,却非直接原因,到底能查多深,会不会牵涉出佟安的其他罪名,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你的意思是……”楼知春一顿,“所以,说到底还是得看皇上的意思。”
李韬不语,算是默认。
楼知春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见李韬看过来,他方道:“说起来,皇上竟然会让太子主持此案,这我倒是没有想到。你想,太子如今可是记在佟皇后名下的,皇上这么做……莫非,是要让他大义灭亲不成?”
他这句话带了一点玩笑的意思,李韬听了却微微冷笑:“可见,皇上对太子有多器重,这案子还没查,就已经默认了——此事和太子毫无关系。”
楼知春闻言微怔。
两日过去,苏允之背上的伤总算有结痂的迹象。不过,这个时候却比之前刚受伤之时还要难熬,因为伤口甫一结痂,就会发痒,那种滋味,当真不好受。
林嬷嬷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绝不能去挠去碰,一旦痂破,就会留疤。两个丫鬟最怕的就是这个,几乎是轮流守着她,不准她伸手去碰后背。
到夜里,见苏允之总算睡了,紫云和羽扇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想,当夜二更不到,李韬突然来了茯苓院。因为戚衡的案子,他已经有两日没有回府,乍一现身,把屋里的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
被屏退以后,羽扇忍不住低声对紫云道:“怎么最近侯爷来咱们这儿,来得这么勤?”
紫云抿唇,脸色沉沉的,摇摇头没说话。
这个时候,苏允之已经睡下了有一会儿了,李韬正站在床前看着她,目光凉凉的,不知在想什么。
灯火如豆,四下无声,偶尔会有火星子噼啪一声炸裂的动静。
她突然呓语了一声,脑袋一侧,仿佛是想要翻身。
李韬目光一动,伸手按住她肩膀,不让她乱动,谁知她的左腿竟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
雪白的玉足,落在深蓝色的锦被上,颇为打眼。
他微微一顿,须臾后,默默伸手将那白嫩的脚丫子塞了回去。
床上趴着的人脑袋动了动,咂巴一下嘴喃喃道:“糖蒸奶酥”
李韬听到,嘴角一抽。
此时她又抿起嘴,极轻地一笑,看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屋里隐约有青木的芬芳浮动,小窗紧闭,青白的月光照出一方窗影,看似一切静寂。
他垂眸凝视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眉头越皱越紧。
紫云端着茶进屋:“侯爷用茶。”
李韬没有动,却冷不丁问她道:“你们小姐,自两个多月前昏迷以后,人有没有哪里变得不一样?”
紫云一愣。
侯爷竟然知道她们小姐先前昏迷的事!
既然是李韬亲自问起,自然是不能有半点隐瞒的。
她稍定心神,思索片刻后回道:“回侯爷,小姐醒来以后,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心绪也比从前好一些,不怎么会哭了。”
李韬这会儿背对着紫云,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只望见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相贴,似不经意般,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性情又如何?”
“性情确实也有些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紫云有些为难:“这奴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李韬没有再问,沉默片刻后吩咐道:“今日我问你的这些,不许和你们小姐透露半个字。”
他说话总是这样清清淡淡的,却比色厉内荏的黄氏等人更有威慑力。
紫云晓得好歹,立马低头应了。
离开茯苓院后,李韬直接回了木樨堂。
王岩已经在等他。
“侯爷,宫中消息,一个时辰前皇上摆驾中宫,皇后趁机为佟安说了几句好话,多有回护之意,皇上因此龙颜大怒,以干政之由将皇后迁移到了西宫别苑。”
戚衡的案子一出,言官闻得风向,纷纷上折子弹劾佟安等人专横跋扈、徇私枉法,佟皇后身为佟家子女,自然也惶惶不可终日。
恐怕她根本也没料到,自己不过是为佟安说了几句话,就会遭到如此牵连。
李韬没什么大的反应,只点点头道:“那和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分别,太子那边又如何?”
“太子本来在刑部,刚得到消息,眼下正在往宫里赶。”
李韬颔首:“静观其变。”
“侯爷,还有一事,大少爷已经从刑部回来了,”王岩道,“刑部的人应该没有怎么为难他。”
李韬略微抬头,望着窗外的月色:“戚衡参与科考时对之前的事有所顾虑,从未和人提及,当年苏州那个戏班子早就散了,那时候的苏州知府如今也已经别迁,照理说,不该让蔡兴他们知道此事。”
王岩看向他,有些迟疑道:“侯爷是觉得,此事与大少爷有干系?”
李韬神色不变,只望着远处:“他在外时行事低调,无意显露自己世家子弟的身份,与戚衡等人颇为交好,与此同时,却又瞒着那些寒门学子私底下与蔡兴之子交往,将两边人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我那日问他,一看他反应,就知道他有问题,根本不用猜。更不提,戚衡的兄长戚奎到京城以后,第一个找上的人就是他。”
王岩一惊,抬眸见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上的玉扳指:“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还能一直不动声色,恐怕我大哥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王岩低下头,不敢出声。
李韬放下手,目光淡淡道:“多欲则贪,尚私则枉,其罪遂生。这样的心性,我不能让他进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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