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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递过来一个望远镜,?乔曼接了过来。

沈丘给她指了个方向,“看见了吗?就在那,你的小家伙就在那个房间里。”

举起望远镜,?乔曼就看见自立所在的位置了。

那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屋子,?布置成了讲台的形式,?站在上面喷洒口水的是雷琪琪的老爸,?乔曼上次见过这个人,叫雷卫东。

这会儿雷卫东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塑料瓶子,?表面上是褐色的,上面还贴了一张纸,正在滔滔不绝的说话。

而那褐色瓶子乔曼也眼熟得很,这东西是市场上最新冒出来的,号称脑黄金,?介绍的跟神药似的,?说孩子喝了能增强记忆力,老人喝了百病全消。

要放在二十年以后,?人一听这介绍就知道不靠谱,赶紧一口把他们啐远了。

但现在市场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比这更离谱的产品还多的是呢,?什么穿上就能治疗乳腺癌的胸罩,垫了能改善磁场的床垫,?一个比一个离谱,?说的一个比一个管用,多的是人打破脑袋的想买。

脑黄金的销量当然很好,?也有人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但找不到证据,顶多是赔点钱,?换个名字继续卖。

原来这药就是雷卫东在卖?

再看教室里坐着的人,都是一副狂热的样子,直勾勾的盯着讲台上的雷卫东。

雷卫东振臂高呼一下,下面的人就要跟着高呼,跟被洗脑了一样。

所有人眼里就写了两个字,“赚钱。”

无比狂热的,想要赚钱的念头,让他们根本分辨不出来这脑黄金就是骗人的把戏。

要说一开始还有人半信半疑的,随着雷卫东在上面越讲越多,神色越来越狂热,少数几个半信半疑的也给洗脑了,跟这大家一起举起双手,高呼要赚钱。

声音能从那栋楼传到乔曼所在的这栋楼。

再往旁边看,乔曼终于看见了自家的崽子。

自立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桌,他也不欢呼也不举起双手,静静的看着台上的雷卫东,有人不乐意,摇了他一把,自立转过去笑笑,转眼间就跟人搭上话了。

“知道吗,很多人一开始来的时候,跟你儿子一模一样,但你再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沈丘搭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雷卫东的公司是你在参股?”乔曼放下望远镜就问。

“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沈丘点头,笑的儒雅,“乔小姐喝茶。”

他虽说人在美国,居然也没忘了祖国的泡茶方式,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套泡茶的工具,非常赏心悦目的泡了一壶茶,就给乔曼倒了一杯。

端起来饮了一口,乔曼是得喝点水压压火气。

因为沈丘既然是这个态度,那他对于雷卫东现在从事的行业肯定是知道的,也明白雷卫东是在靠骗人赚钱。

但他不说不做,任由雷卫东疯狂敛财,让他贪财的欲、望慢慢膨胀。

说不定,这件事情背后还有沈丘的指导,就凭雷卫东,办不成这么大的事情。

“就不怕被他连累了坐牢?”乔曼又问。

沈丘慢悠悠的吹散茶叶,“我只是股东,不参与公司的经营,当然也不担责,我有什么罪要坐牢。”

所以他不缺钱也不缺时间,肆无忌惮的,像逗小狗崽子一样,把自立放到那么个环境里,就为了看看这小家伙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

“你儿子听说要考北外,咱们看看他的心够不够坚定吧。”

“要是我儿子通过考验呢?”乔曼说。

沈丘也朝着窗户看了一眼,远远的去看自立,“我没有儿子,而你儿子呢,也是我最欣赏的那种孩子。如果他能坚守本心,我会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培养,等我死了,他可以继承我所有财产。”

上辈子的自立,就是这么认的干爹吧?

乔曼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其实你有个儿子,叫谢磊,他母亲叫谢亚丽。”

哐当一声,沈丘不淡定了,茶杯脱手而出,砸在桌子上,茶水四溅。

“你说什么?”

“信不信随你,你可以自己去查。”乔曼说完,抬脚就出了这栋大楼。

但是下了楼,上了车,她没有立刻启程,而是把车停在前面那栋大楼的门口,就坐在车里看着楼上。

死死的盯着二楼的窗户,乔曼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自立给拉下来,但无数次开门,关门,她知道自己不能上去。

社会愈发复杂,人心也愈发的看不透。

她这次能把自立拽下来,拎着他的耳朵告诉他这种生意不能碰,那下次呢,她这个当妈的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儿子身后拽耳朵吧。

一旦动了想赚快钱的念头,那就是停不下来的。

乔曼想看看,这辈子自己把自立带着,让秦见洲言传身教了这么多年,自立会不会重新走上辈子的老路。

万一的万一,他还是让人洗了脑,或者反过来去洗别人的脑子,就为了跟雷卫东一起赚这种快钱。

乔曼想,她会亲自找到证据,把这儿子送到派出所去,就养他一辈子吧。

坐在车里静静的等着,无数次仰头,无数次希望自立从楼上跑下来。

但等到了天黑,始终没看见人影,乔曼启动了车,一路开回家。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一个月。

自立动静全无,只是用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告诉乔曼自己参加学校的突击补习班去了,让乔曼不要担心。

但当妈的怎么可能不担心,这一个月乔曼每天都会开车到那栋楼去,就这么等着,看她儿子究竟啥时候能下来。

这天下班,乔曼从厂子里出来,准备去等儿子,就看见沈丘斜靠在车门上,正跟谢亚丽拉拉扯扯的。

实际上在得知自己还有个儿子的第二天,沈丘就找到厂子里来了。

他先是去见了谢亚丽一面,请求看在儿子的份上复婚,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

最后是被谢磊砸了个黑眼圈,从厂子里轰出来的。

当初抛妻弃子去美国的时候真的很潇洒,现在挽回妻子也是真的狼狈。

沈丘每天开着他那辆豪华气派的大奔在厂子门口等着,一开始啥也没拿,后来每天都会捧着一束花,有时候是娇艳欲滴的玫瑰,有时候是沁香怡人的百合,但谢亚丽从来不带正眼看沈丘的。

“你到底怎么了亚丽,我真的知道错了。”沈丘捧着花上前,拉着谢亚丽的手,又被一把甩开,表情苦涩,“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爱看花的吗?我买一束花,你能高兴两三天,为什么现在看都不看它,而且,也看都不看我一眼?”

实际上,沈丘在国外被无数金发碧眼的外国妞投怀送抱,回到国内呢,上赶着当他情妇的人也是前赴后继的。

在这种情况下,沈丘自认魅力无边,也理所当然的觉得,谢亚丽不可能完全把自己这个前夫忘得一干二净,否则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不再婚?还不是忘不了自己。

“那些女人我会全部遣散,以后所有的钱都会交给你,只求你跟我重新结婚,给磊磊一个完整的家,这样都不行吗?”沈丘低声说。

周围是一大群刚要下班的女职工,都好奇的看着这俩人都到中年的男女拉拉扯扯。

毕竟看人谈恋爱最有意思嘛。

而现在会给女生买花的男人,那可是凤毛麟角。

“好家伙,那是玫瑰花吧,可真好看,还有那车,据说是奔驰的,要好多钱呢,咱们谢经理这前夫是真的阔气。”其中一个职工就说。

“都来好多天啦,谢经理看都不看一眼。”另一个小女生满眼憧憬的说,“要是我对象能天天捧着一束花来接我下班,我立马嫁给他,真的,立马嫁过去。”

“嫁过去然后呢?”乔曼一脚踩下刹车,就停在几个小女生面前,笑着说,“谈恋爱可以风花雪月,但婚姻都是柴米油盐,嫁过去以后天天给他当牛做马洗衣服做饭?”

“你们还是小姑娘,我说再多的大道理你们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只有一点,晚点结婚,慢慢来,先好好干工作也行呀,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你们因为一束花,或者一件漂亮衣服就踏入婚姻。”

“知道啦厂长,但是,那个男人真的好浪漫哦。”小女生笑嘻嘻的说,“谢经理怎么就没被打动呢?”

“滚开。”谢亚丽满脸不耐烦的甩开手,“要我说多少次,我不可能跟你复婚。”

“还有。”她索性夺过花,一把扔进了大奔的后备箱,“我四十出头了,不是当初眼睛瞎看上你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我跟磊磊过的很好,滚远点就行了。”

当初只怕沈丘来抢孩子,谁知道他还想复婚啊,谢亚丽一万个后悔。

“再骚扰我就报警了!”

沈丘扶着车门,笑的一脸无奈,“别闹脾气了亚丽,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还有个孩子,要不是在等我,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结婚?”

“只要你一天不答应结婚,我就不会放弃的。”

谢亚丽都给气蒙圈了,抬腿就往厂子对面的公安局走,“不信是吧?我现在就去。”

越过马路,走到公安局门口,谢亚丽气得谁是谁都没看清楚,带着个穿警服的就气吼吼的说,“公安同志,我要报警,这儿有个人正在骚扰我!”

“谁?”那公安同志眼神一凌,立刻问。

“就他。”谢亚丽伸手一指。

与此同时,乔曼也在远处看了过去,心里就是一惊。

怎么是他?

谢亚丽随手拽住的人,居然是当初别人要给苏彦介绍的那个公安局长,这人到现在也没结婚,比杜明浩先一步调到了首都,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耽误了婚姻大事。

听说这公安同志后来又相亲了几次都没成功,他要求也不苛刻,说年龄相仿,人稳重成熟一点就行了,有没有婚史有没有孩子不重要。

乔曼眯眼一看,怎么觉得这人跟谢亚丽有点合适呢?

“乔小姐,你作为亚丽的上司,是不是可以帮忙撮合一下,我们复婚对孩子是有好处的。”沈丘一看谢亚丽真的跑去报警,就选择搬救兵了。

敲了敲乔曼的车窗,一脸笑意的就说。

大概在他心里,谢亚丽还是那个十几岁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眼里都是他的小女孩。

男人嘛,对喜欢自己的女性总有那么点自作多情,不愿意相信他们是真的放下了。

乔曼淡淡的收回目光,“她的人生又不是只有孩子,况且你也太自信了,孩子都不愿意你们复婚呢。”

顿了顿,沈丘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如果你帮忙撮合,我可以让自立出来,雷卫东说你儿子这些天已经没那么坚定了,而且成为了里面的积极分子,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人保持清醒的。”

“那你想多了,说不定我儿子能找到证据,一举把雷卫东送进监狱呢。”乔曼握着方向盘说。

沈丘的眼神意味深长,笑而不语。

“不可能。”

乔曼白他一眼,油门一轰,直接就抛下这些破事,赶紧去等儿子了。

眼看一个月,就是生个孩子都能出月子了,自立怎么就不见动静呢,难道真的给人洗脑了?

依然是停在那栋楼的不远处,乔曼今天看见有人一直上下楼梯,赶紧去看有没有自立,但等了半天,连孩子的影子都没看见。

又是从天亮等到天黑,乔曼搓了搓给冻得冰凉的胳膊,正准备点火回家,突然看见黑夜里有个人从窗户边翻了出来,在柔软的草坪上站定,然后左右看看,突然就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开门上车,扣安全带,自立做的行云流水。

“妈,你怎么在这?”他特别震惊的问了一句,然后赶紧搓手,“快,快开车。”

“往哪开?”乔曼已经开始松离合了。

再往那栋楼上一看,所有的灯光全都亮了,好多人正往下跑呢。

“随便!甩开这些人,再去一个有公共电话亭的地方。”自立说。

“坐稳了。”乔曼都没察觉自己笑的有多开心,油门一踩,方向盘一转,汽车轰隆一下就开走啦。

现在已经是晚上快十点,大街上没什么人,乔曼找到最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

自立立刻下去,摸了摸兜,“妈,有硬币吗?”

乔曼从车窗里递过去一枚,喊说,“咱们就不能直接去警局吗?万一他们追上来怎么办?”

“不可能的,要是雷卫东够聪明,现在应该已经准备收拾着跑路了。要是他不够聪明,我也有办法让他找不着。”自立快速的拨号码,“而且妈妈,那里面有五十六个人,附近最近的是个小派出所,我怕闹起来场面不好控制,得直接让公安局来。”

“喂,是公安吗,请帮我转接首都公安局。”

“我要报警,有人在这组织非法活动,请你们多派点人过来,是的,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等自立上了车,乔曼第一时间问。

自立舔了舔嘴唇,坏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了一只录音笔,还有一个最新上市的佳能单反相机。

“这相机是哪来的,你爸给买的吗?”乔曼给惊讶坏了,这是外国刚上市的啊?

“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之前参加比赛的奖金我都留着,自己买的。”自立笑了一声,点开录音笔,里面是雷卫东用那种打了鸡血的语气在跟人讲赚钱模式。

这段录音交出去,可以证明他不是在正经做生意,而是在发展下线,而相机里的那些照片,也是铁证啊。

不出二十分钟,首都公安直接去了那栋楼,把雷卫东,连带着其他几十个人抓了个现行,全都给带回了局子。

乔曼陪着自立去坐了一趟笔录,又提交了证据,这才安安心心的回家了。

“告诉我,你为啥不第一时间跑出来?”

家楼下,乔曼是想摸儿子头发的,可惜孩子窜的飞快,转眼间自立已经高到她摸不到的地步了。

“跑出来,那我进去就没有意义了,况且你和爸爸不是一直跟我说,做事要光明磊落。”自立理所当然的说,“进去的时候明明白白的告诉沈总,我要揪他的尾巴。”

“干的好,那咱们就收收心,准备考大学?”乔曼忍着笑说。

“嗯。”自立点头。

过了有一个月,乔曼得带着自立去一趟公安局,再补充一些证据和口述当时的情况。

在那遇到了沈丘,脸拉拉的那叫一个长。

他前段时间忙着挽回谢亚丽,根本没时间关照雷卫东的事情,谁知道他亲自送进去的狗崽子,反过来一口就从他这叼走了最肥的一块肉。

更重要的是,前几天谢亚丽经人介绍,跟一个公安相亲了,两个人居然看对了眼,目前正处着朋友,要是互相了解之后觉得合适,两人就准备扯证。

赔了夫人又折兵,沈丘的脸拉拉的快掉地上去了。

乔曼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先把自立送进去做笔录,正好迎上沈丘从里面走出来,作为股东,虽然他不需要为此负责,但肯定要来警局谈话,做笔录的嘛。

“乔小姐,乔曼,你家这个小家伙,真是……”沈丘觉得牙疼。

“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小看我儿子的。”乔曼扬了扬眉,笑的阳光灿烂。

沈丘站定了,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没关系,胜负还没分出来。”

“什么意思?”

沈丘笑了笑,抬腿走了。

当天下午乔曼就知道那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你说什么?石小娟要被公安给抓了?”乔曼是从秦见洲那听见的消息,顿时感觉头晕眼花。

“到底怎么回事,石小娟犯什么罪了?”乔曼急的又追问了一句。

“目前石小娟在逃,还没有抓到。”秦见洲眉头紧锁着,先给妻子倒了杯茶,让她坐下来才说,“公安调查之后发现公司法人是石小娟,雷卫东在拘留所里,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石小娟头上,这样他就会被轻判。”

乔曼立即是眼前一黑。

胡杨眼看要高考,他是要考警察学院的,要是有个犯罪的母亲,还考个屁啊?

缓了缓,乔曼觉得自己得先问清楚,“那这件事情石小娟参与了吗?整件案子石小娟参与了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妈妈。”自立从自己房间冒出来,屁股下是一个电脑椅。

“我在里面的时候都打听清楚了,石小娟有自己的思想,一直想自己单干,她说是个领导,其实就挂了个名,自己一直在鼓捣其他生意呢,就是一直没成功而已,雷卫东的生意她没参与。”自立又接着说。

秦见洲点头,“现在的问题在于,石小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躲着不肯出来,公安目前在找她,她不出现,雷卫东会一盆一盆的往她身上泼脏水,让她罪名加重。”

“这人是不是疯啦?她难道不知道,沈丘和雷卫东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让她当替罪羊?”要不是当替罪羊,能让石小娟当法人吗?

“现在就找不到她在哪?”

“如果世界上还能有人最快的找到石小娟,那只有一个人。”自立说着,呲溜进了胡杨的房间。

哥哥考试去了,房间空旷空旷的,只在书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的是他从小跟石小娟一起相处的日子,再翻最后一页。

“找到了,泾川下面的一个小旅馆。”自立突然就叫了起来,“人民路二十六号。”

知子莫若母,这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世界上最了解石小娟的人,大概就是胡杨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当即拿上钥匙,直奔那小旅馆了,与此同时还给公安打了个报警电话。

在公安到达之前,乔曼已经到了小旅馆里。

正巧是中午,柜台没人,乔曼左右看了看,“分头找吧。”

秦见洲找一楼,乔曼就直奔二楼去了。

这家是个家庭旅馆,房间少得可怜,门都是木板做的。

大概是因为中午,好多客人都退房了,二楼一共七个房间,剩下的两间,一个房门紧闭着,另一个门侧开了点缝隙。

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道门,抬手敲了敲,“请问里面有人吗?”

“谁找老子?”回答的是个声音特别粗嘎的男人。

“不好意思找错了。”乔曼赶紧道歉。

这才转身准备去敲另一道门,谁知道那道门居然啪的一声,直接给关上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特别慌乱的脚步声。

除了石小娟,谁还会这么心虚?。

乔曼一巴掌就拍紧闭的木门上了,听见房间里窗户在吱呀吱呀的响,沉声说,“这是二楼你别忘了,跳下去摔断腿还是小事,万一大头朝下直接死了,或者摔断了脊椎瘫痪在床上,谁会照顾你,自己想想吧。”

屋子里的石小娟确实是想要翻窗逃跑的,但低头看看下面的水泥地,再想想自己的娘家人,她弟弟石小军现在不混社会了,找了个厂子上班,那就是个白眼狼,自己的钱都不够花,怎么可能照顾她这个姐姐。

犹豫了两秒,石小娟就又关上了窗户。

“你应该听出我是谁了,石小娟,把门打开。”乔曼继续说,“我们进去谈谈。”

“现在警察也在赶来的路上,你要是没犯法,没干坏事,就让我进去,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知道吗,胡杨考试去了,孩子想当警察,你想毁了他的一辈子吗?”

再过了几秒钟,房门打开了,石小娟出现在门后面。

天哪,她简直憔悴的不成样子,头发干枯成了一团鸟窝,脸都没洗,脸色蜡黄蜡黄的。

乔曼上辈子在电视上看见了不少抓捕现场,所有被抓捕的烦人状态都不好,要么是像个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把他给吓死,要么是神神叨叨,开始装疯卖傻。

石小娟完全不一样,她眼神麻木,放乔曼进来之后倒是还记得反锁上了门。

看她浑浑噩噩的,乔曼想了想,进卫生间给她洗了个毛巾,递到她面前。

接过热毛巾的时候,石小娟的眼珠子动了动。

她看见乔曼手上戴着一只手表,不是什么贵价的手表,本身也不是很特别。

特别的是,同样的年纪,乔曼的手不像她满是老茧,手上还带着一股护手霜的香味。

她穿着一身呢大衣,带着围巾,鼻头冻得红彤彤的,还在不断的哈气。

人的生活状态是能从脸上看出来的,乔曼皮肤白里透红,眼神里透着自信,要说唯一的皱纹,那是眼角的一点鱼尾纹,显得特别的温柔,大概是因为经常在笑。

看着乔曼,石小娟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铺天盖地的难过。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躲起来,有没有参与他们的犯罪?”乔曼看了看时间,估计警察快要到了,开门见山的就说。

“我没犯罪。”石小娟麻木的重复了一句。

“没有就赶紧出去跟警察说明白,查清楚以后你就不会有事。”乔曼一听,万事大吉,赶紧要拉她出去。

“但我也不出去。”石小娟往后退了退,“我没做错,他们也没做错,凭什么要被抓走,这个社会黑暗透了,我们明明干的是给人类带来福音的工作,为什么要被抓走!”

听这架势,石小娟到现在还没醒悟,并且坚持认为她做的那些都是好事?

“福音?你为什么会觉得是福音?”乔曼给惊呆了,简直是难以置信,“你们卖的那些饮料有一丁点作用吗?还有你们找的那些家人,他们真正的家人在听说被抓走了之后,在公安局哭成什么样子了,你不知道可以自己去看看,你们到底给谁带来福音了?”

现在乔曼深深的怀疑,石小娟究竟是让谁给洗脑了,居然还坚持认为他们做的都是正经事业,她怕不是脑黄金给喝傻了吧?

分明石小娟自己也做过这种生意,知道产品都是骗人的,怎么会还这么坚持的认为,那些产品会有效?

“饮料没有作用,只是因为他们是废物,不会研发。”石小娟恨恨的说,“我是我们团队最后的希望。”

乔曼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希望?你知道雷卫东在看守所里,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你了吗?警察马上就过来,如果你不出来作证,最后坐牢的人就是你!”

石小娟脸色一下子白了。

“不相信?公司法人是你,你需要担责,待会警察过来就知道了。”乔曼气得湿毛巾扔在她脸上,“胡杨去考试了,他要当警察的,你要是坐牢了,不只是毁了自己,更是毁了孩子的人生,能不能醒醒啊?”

也不知道那句话触碰到了石小娟敏感的神经,她一下子就暴怒了。

从乔曼进来开始,石小娟的神经就开始绷的紧紧的,现在啪的一声给断了。

“不可能的,我明明干的是跟上辈子一样的事情。”她先是在嘴里念叨着,“为什么你儿子能干,我就不能干,我明明干的是跟他一样的事业啊!”

石小娟只要一想到这个,眼泪就涌出来了。

她喃喃的,表情又哭又笑,一会哭的恨不得撞墙,一会笑的像个疯子,“明明这辈子我是重生的啊,我占尽了先机,凭什么就不能成功,我就是想赚钱,摆脱那个人生啊!”

“你知道吗,我是重生回来的啊!”石小娟突然嚎啕大哭。“我死的时候,胡杨刚给枪毙,我跟个过街老鼠一样,走到哪都让人指指点点,就被他连累的有家不能回。我拼了命想摆脱那个人生,就说搞不搞笑,到了你手里,那孩子居然要当警察,忍冬成绩还那么好,凭啥你命那么好?我想不通啊,上辈子你儿子那么有本事,多少人跟着他干。明明这辈子我是重生的那个,我干的还是他的事业,为什么就不行?为啥?”抓着乔曼的衣服,石小娟哭得声嘶力竭。

她现在知道,自己的事业大概是真的没戏了,但强烈的挫败感和跟乔曼的对比,已经让石小娟没办法再保守这个秘密,她需要跟人去倾诉她的不公,她的忿忿不平!

乔曼一直在静静的听着。

哦,原来石小娟是让上辈子的自立给洗了脑。

黄粱一梦,她梦了两辈子还没醒呢。

“你觉得我命好是吗?”乔曼慢慢的脱下了围巾,再解开大衣腰带。

“不好吗?你什么都有了,上辈子住别墅,这辈子儿女都有出息,我明明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凭啥?”石小娟眼泪长流,恨恨的说。

“我也是从上辈子回来的,我也重生了啊。”乔曼还在慢条斯理的脱围巾,慢慢的说。

石小娟一泡眼泪就包在眼眶里,错愕的抬起头。

“你怎么只看见贼吃肉,看不见贼挨打,自立的事业那就是骗人,迟早会受到法律制裁,就跟这辈子的雷卫东一样。”

“我命好是吗?上辈子闺女死在医院里,我每天都在担心儿子被抓,这叫命好?”乔曼又反问了一句,“再说孩子,你管过吗?问过吗?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石小娟拿了赔偿的钱,我让你带孩子去吃顿饭,说说话,你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

“什么命运,宿命,上辈子,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娟儿,两辈子了,你没管过胡杨什么,能不能别再拖孩子后腿了?”

乔曼本来是想抽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的,但一句句的质问,比直接打一巴掌,还要叫石小娟难受啊。

她捂着脸,闷了半天,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

贪欲,这才是她活了两辈子,却重蹈覆辙的原因。

那饮料成本不过五块钱,她要翻倍,要成倍的去卖。

对孩子也一样,没在孩子身上倾注心血,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好好长大,再爱她这个妈呢。

石小娟终于抬起头,笑的比哭都难看,终于吐口,“我愿意作证。”

乔曼松了口气,只要她愿意作证,只要她没有参与犯罪,孩子就不会被连累。

“警察应该快到了,我出去看看。”

刚一打开门,乔曼就愣住了。

秦见洲站在楼梯口,而那楼梯口的位置距离房间也不过十来步,她甚至不能确定,刚才自己跟石小娟的对话,他有没有听见。

他知道重生的事情了吗,又会怎么想?

乔曼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迅速赶来的公安已经冲到了楼下,旅馆老板这会儿终于吃完饭回来了,看见这么多公安吓了一跳,在楼下大呼小叫的。

紧接着公安上来,把石小娟带到了公安局。

审讯,查案,这已经不是乔曼该关心的问题了。

只是后来听说,石小娟顺利的洗刷了身上的嫌疑,雷卫东给送进了监狱,让他们的老板沈丘,已经把人生目标从赚钱变成了跟儿子拉进关系。

沈丘说话算话,四十万如约打到了账上,进口的机械,是由路德的父亲史密斯出面帮忙联系,从国外给买了回来。

钱和机械都到位,奶粉线正式开始生产。

开工的这天,乔曼才突然发现,咦,正好是两千年,跨入新世纪。

如果说,以前乔曼的脑子里还会时不时的浮现出上辈子的场景,她时常数着日子想,上辈子的自己这时候在干什么,是一个人无助的带着俩孩子到处找不归家的许华强,还是坐在别墅里看电视?

但现在,上辈子的记忆在脑子里已经模糊了,她不再回想从前,以后的路一帆风顺,不必回想了呀。

钟声响起,千禧年来啦。

……

2008年国庆长假。

秦见洲节节高升,空余时间更少了,只有这么个长假能陪陪妻子。

乔曼的红星乳品厂规模也一跃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乳制品牌子,前段时间因为奶源问题,直接搬到了内蒙。

前几年,这可是全家人最难得的相聚时间,毕竟现在越来越忙。

但这个长假,一家人齐聚在首都的酒店里。

这是胡杨的婚礼现场。

他毕业之后直接进了公安系统,是的,这是胡杨从小到大的梦想。

这孩子从小不闷不哼,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话来,要说句话还是一针见血的那种。

他即将娶的爱人也是警察,同属一个系统,那小姑娘家世清白,父母都是警察,长得漂亮,性格有点小娇气,总的来说,是个好孩子。

乔曼这会儿,正跟秦见洲一起在酒店门口迎接客人。

一家人商量好了不大操大办,就邀请亲朋好友过来,不铺张浪费,但来的朋友还是不少呀。

来的最早的居然是沈丘,又换了一辆车,下了车就到处看,“我家磊磊呢,来了没?”

“没来。”乔曼指了指宴客厅,“里面坐,等着吧。”

再来一个。

“宗亮,你怎么来啦?我不是让你在内蒙好好呆着吗?”乔曼颇有些意外。

宗亮自从追林春芳没追上,还眼睁睁看着人家姑娘嫁给了杜明浩,三年抱俩之后,发愤图强,发誓要把所有的精力用在工作上。

他本来就会销售,心思用对了,业务能力直线上升,现在已经是内蒙分厂的经理了,平时乔曼不用常驻内蒙,有宗亮在就行。

给宗亮指了条路,说林春芳,林春芳就来了,还抱着她的俩双胞胎闺女。

相携而来的谢亚丽夫妻也跟着进来。

“磊磊呢?”乔曼一愣。

“估计去接小鱼儿了。”谢亚丽笑得合不拢嘴。

谢磊跟小鱼儿谈上恋爱了,居然还是谢磊主动追求的。

08年奥运,小鱼儿参加了女子团体花样游泳比赛,摘到了金牌,谢磊只要一有空就去陪她训练,比赛更是场场不落,乔曼都不知道这俩孩子怎么就谈上了。

许华强,张团长和吴老师夫妻俩,还有张嫂子都来了。

乔曼甚至还看见一个特别像石小娟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婚,自己开了个小店面,生意居然还挺好,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乔曼本来想追过去看看,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本来石小娟要是不做那么多错事,孩子婚礼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以母亲身份出现,但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了,只要她安安分分的不作妖,看一眼孩子结婚,这是应该的。

迎接完几个老朋友,剩下的就交给胡杨自己招待了。

婚礼即将开始,乔曼先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刚从厕所出来,心想我咋还没看见自立呢。

就听见哐当一声,男厕所里突然就走出来俩人。

“自立?”乔曼甩着手上的水滴,诧异的说。

“嗯……妈你怎么在这?”自立转过来,乔曼居然在孩子脸上看见了手足无措的表情。

“这是厕所,你说我在这干嘛?”

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是自立,西装革履,还架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

这孩子刚从肯尼亚回来,被外派到那里,今天刚到家。

但他身后跟着的居然是小鱼儿的搭档妞妞。

妞妞笑眯眯的转过来喊,“阿姨好呀!”

俩孩子打完了招呼,赶紧往婚礼现场走。

“这俩孩子,什么时候凑到一块的?”乔曼哭笑不得。

话音刚落,厕所里又走出来一个。

“刚才,她跟我哥表白,还亲了二哥一口。”忍冬慢悠悠的洗这手,拉着妈妈说。

咦,乔曼回想了一下,刚才自立嘴唇边红红的,还真是给人强吻了。

“你一直在里面,他们没发现吗?”乔曼吃了一惊。

“我在思考问题,他们没注意到。”忍冬说。

这孩子从大学毕业,乔曼就不知道他在干嘛了,只知道他在研究导弹,出行都有人保护。

这对于忍冬来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婚礼结束后一家人开车回了泾川,也好在那座小院子房间多,现在一家人还能住下。

因为今天看见了石小娟,乔曼就想起了之前说漏嘴重生的事情。

这些年她跟秦见洲默契的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但乔曼发现,秦见洲大概是知道重生的事情了,他没有说出口,但总是找一切空闲时间跟她呆在一起,好像怕她离开。

像刚来这个家那时候一样,乔曼坐在走廊的躺椅上,秦见洲坐在后面,用脚轻轻的给她摇晃着。

闻着浓郁的桂花香,乔曼本来想告诉他重生的事情的,但夫妻俩不知不觉的,就听着蝉鸣,觉得特别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掉入了梦境。

恍惚间,乔曼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比现在还要老的秦见洲,他一辈子脊背笔挺,唯一能看出老的地方就是头发,已经白了一片。

她看见爱人坐在床上,身边是一份报纸,上面的头条就写着:秦胡杨被枪毙,父亲疑似部队领导。

乔曼一下子明白了,她大概是看见了上辈子的秦见洲。

他痛苦的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再去看那份报纸,一声声的叹息。

乔曼想伸手给他盖上被子,但手伸过去直接化为透明。

与此同时,秦见洲也做了个梦。

他发现自己在沪城的一家医院,病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小鱼儿,毫无生气,脸色比被子还要白。

病床前坐着的,是自立和乔曼,母子俩抱在一起。

医生给小鱼儿盖上被子,一直拉到头顶,“我们已经尽力了。”

乔曼脸色苍白的点头,麻木的办完一切手续,安顿好了自立,最后才一个人走到楼梯间,蜷在楼梯上,无声的哭着。

秦见洲也走过去,想抱着她,手直接穿了过去。

夫妻俩同时睁开眼睛,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梦到你了。”

“嗯,我也是。”

所以,日历重新翻回1989年时。

乔曼在公安局门口,她说,“我们结婚吧?”

秦见洲说,“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这一本写完感觉有不足也有收获,下一本还是会有进步的,也希望大家生活愉快,幸福美满~

下一本十二月开。

有兴趣的话别忘了看看下一本预收鸭!

《玄学女主,物理超度》

太晚了文案还没写出来,明天补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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