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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晓死死护住了竹篓,水润的大眼中染上了一丝愤怒,见她还敢反抗,男孩使劲推了她一把,竹篓很重,晓晓没能及时躲开,直接摔在了地上。
竹篓里的蘑菇和木耳洒了一地,几株药草也摔了出来,见没有果子,男孩们失望地撇了撇嘴。
张小山拿脚碾了碾地上的药草,“真没用,果子都摘不到!”
晓晓的哥哥,张立出生时,生就六根手指,由于村庄封闭落后,村民也很愚昧,不少人认为这类孩子,是不详的存在。
晓晓身为他的妹妹,多少受了牵连,有几个孩子,总喜欢找她麻烦。
张小山是最嚣张的一个,他踩完药草,又去踩蘑菇,晓晓握紧了双拳,忍了又忍,没有吭声。
她越给反应,这群人越来劲,晓晓已经学会了隐忍,果然,见她跟个木头人似的,张小山撇了撇唇,颇觉无趣。
张瑛哼了一声,路过晓晓时,紧紧捏住了鼻子,“晦气,理她作甚,走了。”
她一向有号召力,她一走,其他孩子,也呼啦走了,张小山还想再说点什么,见状,也赶忙追了上去,只冲晓晓比了个等着瞧的手势。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晚霞静静笼罩着整个村庄,各家各户都在做饭,炊烟袅袅升起时,晓晓望了一眼,自家的小厨房。
平时这个时候,奶奶也该做饭了,如今她却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晓晓蹲下身,将蘑菇和被踩坏的药草,一一捡了起来,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睛。
她刚刚摔倒时,扭了一下脚,走路时,稍微有些疼,一瘸一拐的回了家。
她不仅想奶奶,也想哥哥了,也不知他在战场上会不会受到排挤,直到将蘑菇和木耳放到灶房,晓晓才收拾好情绪。
瞧见院中晾晒的衣服时,晓晓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她洗了洗脸,勉强打起了精神。
室内光线很暗,晓晓点了蜡烛,朝男人走近了些,怕他起热,她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带着薄茧的小手,刚触碰到男人的额头,晓晓就被男人捏住了脖颈。
他的手快如闪电,晓晓都没瞧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就被男人控制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床上跌去。
扭到的脚踝,恰好撞到床柱上,晓晓疼得眼底腾起一层水雾,怀里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她伸手去掰男人的手。
裴修寒才刚刚恢复意识,他本能地制住了这人的命脉,抓住后,才察觉到掌下的脖颈有些过于细小。
他蹙了下眉,缓慢睁开眼睛后,对上的却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小姑娘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她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乌黑的眼眸中荡漾着水汽,瞧着弱小又可怜。
裴修寒拧了下眉,下意识松了手。
晓晓握着脖颈咳嗽了几声。
裴修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床上。
室内面积很小,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仅有一个矮小的木箱,简陋的不像是住处。
等晓晓缓过来时,对上的便是男人冷厉中带着审视的目光。
他眼眸如刀,明明俊美得过分,冷眼看人时,却令人脊背发寒,只是被他这样不轻不重地审视着,晓晓头皮都有些发紧,心中也一阵后怕,总算意识到,自己救的并非善茬。
她心情本就不好,如今又被他这般对待,心底也有些窝火,她捡起男人落在地上的衣物,直接朝他身上丢了去,“恩将仇报。”
小姑娘气呼呼的,因为疼痛和恐惧,声音还带着哭腔。
裴修寒怔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衣服,他已经瞧出了她根本不会武,自然不可能是杀手,猜到是她救了他,裴修寒低咳了一声,哑声道:“抱歉。”
他误以为是刺客,并非有意伤她。
晓晓脖颈很疼,濒死的感觉,让她心中充满了警惕,见他道了歉,她又微微怔了怔。
村里好几个孩子都欺负过她,根本没人跟她道过歉,这声道歉,让晓晓觉得,他好像没那么恐怖了。
她吸了吸鼻子,闷闷说了句,“没关系。”
裴修寒坐了起来,腿上竟没有知觉,他拧了下眉,没去关注他的腿,比起他的腿,更令他介意的显然是另一件事。
他坐起来时,薄被就滑落在了腰间,一阵凉风袭来,手臂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这才发现身上没穿衣服,不仅没穿里衣,裤子竟也一并被扒掉了,浑身上下,仅留亵裤。
小姑娘刚刚丢来的衣服,赫然是他的。
他飞快拎起了衣袍,披在身上的同时,眸色也沉了下来,俊美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几经变化,落在了晓晓身上,语气不轻不重的,“小孩,你胆子挺大啊。”
晓晓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坐起来,不小心瞄到他的身体时,她心中一慌,连忙捂住了眼睛。
哪怕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到男人带刺的目光,她慌忙解释道:“你、你起热了,衣服是湿的,我才帮你脱掉的!”
裴修寒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扒掉裤子,哪怕身上盖着薄被,对方也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依然觉得糟心。
见她拿小手捂着眼睛,连看一眼都不敢,他才轻哂了一声,恹恹道:“先出去。”
晓晓脸颊涨得通红,乖乖哦了一声,飞快跑了出去,小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一直跑到小厨房,晓晓怦怦乱跳的心,才逐渐恢复了些,因为刚刚的跑动,她的脚有些疼。
晓晓缓了一会儿,才开始做晚饭。
她自己一个人时,晚上饿了,都是忍忍就过去了,清楚男人肯定该饿了,晓晓才做的饭。
家里没有油,她没有炒菜,只是煮了一锅咸汤,里面不仅放了木耳和香菇,还放了一些自己种的小青菜。
想到男人才刚刚醒来,脾胃肯定虚弱,晓晓又把窝窝头蒸了蒸,硬邦邦的窝窝头变软后,她才扑灭柴火。
等她端着饭菜,走进房间时,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
裴修寒刚检查完自己的身体,他的双腿都没了知觉,敌国的刺客和亲兵的背叛,让他腹背受敌。
他们厮杀了近一个时辰,单他一个人就斩杀了几十个人,两个暗卫受的伤比他还多,最后因体力不支,相继死在他跟前。
和最后一个刺客厮杀时,他们从悬崖上滚落了下来,掉下来时,裴修寒捏断了他的脖颈,自己则摔断了两条腿,原本想尽快离开的他,此刻只能靠在床头。
他活了二十多年,一向遇神杀神,还是头一次落到如此境地,他的目光望向了京城的方向,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瘆人的戾气。
瞧见小丫头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
他斜倚在床头,绛紫色的衣袍,衬得他异常尊贵,那张脸更是俊美地有些过分,似乎只看一眼,就能令人沉沦。
晓晓无端有些紧张,慌忙垂下了眼睫,没敢多瞧。她小心捧着碗,将碗筷放在了桌子上,碗里盛着热汤,很烫很烫,将碗搁下后,晓晓连忙吹了吹手指,软声道:“我做好饭啦,你下来吃点吧。”
裴修寒这才扫了桌上的饭菜,一大碗汤,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菜都有,馒头也黑乎乎的。
裴修寒向来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等饭菜,家里的马儿吃得都比这好。
见他满脸嫌弃地望着桌上的饭菜,晓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脸颊火辣辣烧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小手无意识绞在了一起,“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你若没胃口,我、我……”
晓晓一连说了两个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她没有银子,根本没办法给他弄到好吃的。
裴修寒这才扫了她一眼,小姑娘窘迫极了,水汪汪的明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不仅小脸通红,白皙精致的耳朵上也蔓上一层潮红,好似一只刚煮熟的小龙虾。
裴修寒其实一点胃口都没,他向来随心所欲,就算寄人篱下,也不是会勉强自己的性子,对上小姑娘难堪的目光时。
裴修寒竟莫名生出一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他啧了一声,敲了下床板,“端来。”
他向来言简意赅,见小姑娘愣愣看着他,才淡淡补了一句,“腿断了,动不了。”
晓晓惊讶地哦了一声,见他并非是在嫌弃饭菜,她才松口气,将碗筷递给男人时,晓晓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的双腿。
一顿饭,吃得着实沉闷,裴修寒勉强吃了两口,就不肯吃了,他抬头时,目光恰好扫到小姑娘的菜碗。
为了节省蜡烛,晓晓没去哥哥的住处,直接趴在桌子前吃的,她碗里都是稀汤寡水,仅飘着几颗蘑菇,窝窝头也仅仅一小半。
尽管如此,她却吃得很香,连窝窝头掉下来的碎渣,都会伸手接住。
见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裴修寒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青菜,也莫名多了点食欲,勉强扒完了碗里的菜。
他两天没有进食,吃着吃着,竟也饿了,就着黑乎乎的窝窝头不知不觉,把汤汁也喝完了。
晓晓收拾完碗筷,才踟蹰着开了口,“我、我没有银子,请不起大夫,你的腿要怎么办呀?”
裴修寒没什么精神,“请什么大夫,不想惹来杀身之祸,就别向任何人透漏我的行踪。”
晓晓怔怔点头,想到他腹部的刀伤,她心中慌了片刻,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小脸有些白。
裴修寒淡淡扫了她一眼,靠在了床头,“连累你之前,我会走。”
他声音清冷,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靠在床头的模样,多了丝病气,莫名透着一股虚弱,神情也有些恹恹的。
晓晓被他说得脸有些红,他腿都断了,哪里走得了?晓晓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想赶你走,你随便住。”
他还这么年轻,若是一直不治疗,就这么断了腿,也太可惜了,晓晓想了想,认真道:“等我赚到点钱,就去找大夫学接骨,你且等等。”
晓晓是奶奶捡回来的孩子,若是没有奶奶,她早就死了,她是被奶奶教导着长大的,有一颗很柔软的心,这会儿俨然,将他的腿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见小姑娘目光中竟带着担忧,裴修寒颇感意外,随意回了一句,“我会接骨,你明日帮我寻来合适的夹板就行。”
晓晓惊喜地点了点头。她嘴上说着赚钱,其实银钱哪里是那么好赚的,奶奶走后,她仅拿药草和蔬菜,换了几十个铜板。
晓晓还真怕耽误了他的腿。
见他会接骨,她大大松口气,她没敢打扰他休息,将他的瓷瓶搁在床上后,就道:“你早点休息吧。”
她说完就离开了,徒留裴修寒有些僵硬地坐在床上。
他烦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啧了一声,有些后悔喝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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