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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禧无语,自去盆里洗手。
妇人抹搭她一眼,不高兴地说道:“云大夫这是嫌弃我埋汰吗?”
巧妹脸上一僵,讪笑道:“云大夫,我大姑姐是直脾气,有啥说啥,千万别往心里去。”
云禧摆摆手,耐心解释道:“每次看完病我都会洗手,床单也会每天更换。但这并不是嫌你埋汰,而是为你和为其他病人负责。因为你不知道来的病人都有什么病,会不会传染,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妇人恍然:“也就是说,谁来你都会洗手。”
云禧颔首,从抽屉里取出脉案,提笔书写,一边写一边嘱咐道:“房事暂停几天。”
“啊?”妇人先是一惊,随即脸红了,粗声粗气地问道,“诊金多少?”
云禧道:“坐堂问诊二十钱,放桌面上就行。”这是她综合几个医馆药铺定出的价格。
出诊诊金视距离远近而不同:京城之内,近处五十钱,远处一百到三百钱不等。
她是女子,为防止男人无聊搭讪,价格比一般医馆略高三五文钱。
妇人道:“有点贵。”
巧妹扯了她一下,“不贵了,人家又不卖你药。”
“那倒也是。”妇人收起精明的嘴脸,从荷包里数出二十文放到桌面上了。
巧妹打了一躬,“谢谢云大夫,我们还得买些东西,这就走了。”
云禧起身送了出去,回来时,发现椅子旁的鸡蛋篮子还在。
她赶紧提上篮子追了出去,“巧妹,鸡蛋忘拿了。”
不喊不要紧,一喊巧妹拉着她的大姑姐走得更快了,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是特地拿来给云大夫的谢礼,就收下吧。”
“谢谢。”云禧便也罢了。
付出不要回报固然是美德,但坚辞他人的好意,也是一种不礼貌。
她提着篮子准备进屋,却被一个老太太拉住了袖子,“云大夫啊,我儿是秀才,最近总睡不着觉,针灸能治不?”
云禧心中一乐,暗道,尽管那位大姑姐鲁莽了些,但广告作用可真不小。
她说道:“一般说来还行,针灸对失眠有明显的调节作用。”
另一个男子问道:“我总腰疼,能治不?”
云禧点点头,“能。但也要看是哪种腰疼,不同的腰疼治疗方法不一样。”
又一个中年女人道:“对对对,我也腰疼,针灸好使不?”
……
大家伙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云禧道:“针灸对很多疾病都有显著疗效,但要具体病情具体分析,有的病会立竿见影,有的病则需要长短不一的疗程,不能一概而论。如果大家信任我,可以单独来找我,我的针法、灸法、以及推拿都还不错。”
那中年女人道:“那行,等哪天疼大发了,我就来找你。”
有人说道:“还等疼大发了干啥,有病还不赶紧治?”
中年女人摆了摆手,“我都这个岁数了,哪能没点儿毛病呢,能省就省点儿。”
这话是老百姓的普遍心声,大家伙儿纷纷附和起来。
……
丁婶子看看篮子里,“巧妹是个实在人,这鸡蛋得有五六斤吧。”
云禧提了提篮子,“大约五斤六两。”
一个正在买仙草冻的姑娘打趣道:“云大夫说五六斤倒也罢了,还加个六两,有那么准吗?”
丁婶子把盛好的仙草冻给那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云大夫手头极准,她说五斤六两必定是五斤六两。”
“听说好大夫都有这样的准头,咱不妨求个真儿,称它一称?”
说话的不是排队买仙草冻的几位,而是不远处的一个婆子,其身后停着一辆大户人家常用的青帷小车。
丁婶子道:“那就没必要了吧,我一说你一听的事儿。”
那婆子道:“怎么是小事呢?这位女大夫若果然猜对了分量,大家也多佩服几分不是?”
“是啊是啊,既然云大夫不介意,就称一称嘛,我们也见见世面。”
“闲着也闲着,云大夫称一称嘛。”
……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几个坐在条凳上的食客,一边吃一边添油加醋。
“啊,啊……”
“奶!”
两道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丁婶子回头一看,叫了一声,哭笑不得地叫了一声,“诶哟,两个小祖宗诶!”
云禧转过身……
只见豆豆和狗儿双双趴在高高的门槛上,四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坐在长条凳上吃仙草冻的几个大人,一人啃着一根脏兮兮的手指头,两道晶莹的口水滴答地流了下来。
就像两只眼巴巴看着人类吃饭的小狗狗。
“丁婶子你拿去称一下,我弄孩子。”云禧哭笑不得,赶紧放下篮子,一手夹住一个,带去院子里去洗手。
……
枯荣堂还没买秤,但门口有个瓜摊,卖瓜的老汉正闲着。
丁婶子拎着篮子过去,一干人看热闹的也尾随了过去。
老汉也是看客之一,二话没有,直接上秤……
“五斤六两,平秤。”
“诶哟,云大夫年纪不大,手头挺准!”
“估计是抓药抓出来的。”
“肯定是,我家铺子里的东西我有时候也能摸个差不离。”
“人年轻,本事不小嘛。”
……
看客们心满意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那较真儿的婆子没说什么,上车走了。
丁婶子卖完仙草冻,收了摊子,对云禧说道:“云大夫,我觉得那婆子不对劲儿。”
云禧也觉得不大对劲,她猜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侯府二太太马氏找茬来了;另一种是哪家的贵妇生病了,宫里的女医请不到,就来探探她的底。
她把爬到地铺边缘的豆豆提回来,“既然开了医馆,就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爱谁谁吧。”
“那倒也是。唉,干啥都不容易。”丁婶子煎凉茶去了。
云禧的凉茶清凉解暑,味道甘甜,能真正起到清热去火的作用,不少人带着自己的大碗来,打一大碗,回去跟家人朋友分着喝。
尽管才一文钱一碗,但一下午也能卖个百八十碗。
丁婶子太累,下午的茶摊由云禧守着。
未时末,天阴得越发厉害了,空气中一丝风没有,天空中隐隐响起了雷声。
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小摊贩们也开始收摊了。
云禧的茶摊摆在屋檐下,雨淋不到,她便也不急着走,坐在凳子上扇扇子。
大约过了一刻钟,忽然起风了,豆大的雨点被风掼在地上、房檐上、树梢上,啪啪作响。
“云大夫,收摊吧。”丁婶子出来了。
“好。”云禧答应一声,起身把用过的茶碗摞成一摞,往屋里搬。
“云大夫在吗?”有人在门口问了一句。
“在。”云禧回头看了眼。
她认得此人,这就是之前逼她称鸡蛋的婆子。
那婆子走了过来,“云大夫,我家亲戚病了,想请你走一趟。”
云禧把碗放在窗台上,问道:“你家在哪里?亲戚是哪个?”
婆子抬了抬下巴,“跟我走便是,银子少不了你的。”
云禧被气笑了,“这位娘子,你什么都不说,直接要我跟你走,你是坏人怎么办?”
婆子蹙起眉头,“我若能说,又何必来找你?再说了,我像坏人吗?”
云禧不软不硬地说道:“我能理解患者想要为病情保密的心理,但也请理解我的担忧。”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作为大夫,治病救人第一,为患者保守秘密第二,不然谁还敢来找我医治?”
那婆子道:“你这话虽然有些道理,但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我家亲戚病得很重,走动不了。”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
云禧与丁婶子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便道:“不是有马车吗,让你家亲戚来医馆吧,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这样对谁都好。”
婆子怒了,抬手指了指云禧的鼻尖,“不识好歹,你会后悔的。”她跺了跺脚,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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