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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可进道:“不知东城那边如何了,要不要打听打听?”
季昀松放下茶杯,“我们遇到的问题,他们一定也有,不过,他们有他们的优势,派个会张罗的家生子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他抱歉地看向常可进,“说起来,还是我连累常大人了。”
“这是哪里话。”常可进笑着摇摇头,“既然是试点,家生子儿就不是长久之计。”
的确如此,试点之所以是试点,就是要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才能试出个真章来。
弄虚作假得来的结果,绝是皇上想要的。
季昀松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常可进虽老于世故,喜欢钻营,但做事很有成算。
他站了起来,“出去走走吧,闷在屋里想肯定不成。”
常可进笑道:“好,小季大人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季昀松思谋片刻,“就去秋硕街,跟那些老掌柜们聊聊,他们见多识广,没准儿能聊出几个好主意。”
常可进穿上大氅,“我也早有此意,走吧。”
……
下午是秋硕街人流最大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
二人在几个铺子外面张望了一下,没有哪个掌柜是闲着的。
季昀松以为,回去也是没思路,不如在街上走走。
常可进附议。
二人便继续往前走。
快到德义堂时,常可见忽然咳嗽了一声,朝街对面扬了扬下巴。
季昀松往对面看了过去,只见季春景恰好从德义堂里走出来,旁边陪着胳膊上打夹板的周梓安。
这两人突然凑到一起,不得不让人遐想一二。
大约是心有灵犀,季春景也注意到他们了,与季昀松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隔着一个马路,季昀松都能感觉到他眼里的得意。
随后,季春景与周梓安说了句什么,周梓安的阴狠目光便也扫了过来。
常可进道:“我不认识这位季大人,周院使也没怎么见过面,小季大人不用顾及我。”
季昀松笑了笑,“我们也不熟,不用过去。”
二人继续向前走。
……
周梓安道:“这位小季大人正得宠,可谓炙手可热啊,只可惜修养不怎么好,将来难成大器。”
季家的事他知道一二,便赤/果果地挑唆了一句。
季春景笑了笑,“毕竟是野生野长的,也是没法子的事,周老先生多多担待。”
周梓安的目光落到断臂上,恨恨道:“是啊,看在季大人的面上,老夫会多多担待的。”
云禧打的太狠,他有一片骨头永远长不好了,尽管问题不大,但针灸和写字都会受影响。
他不可能不恨。
季春景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
……
常可进道:“看来德义堂难了。”
季昀松略略颔首,“也许吧,到底还是我连累常大人了。”
常可进笑了起来,“不瞒小季大人,我和东城兵马司的老郭也有矛盾。官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趟着走便是,走到哪儿算哪儿无须想太多。”
“常大人倒是看得开。”季昀松可不想趟着走,这桩差事干好了,他就能升迁了。有云禧帮他,一定大有可为。
常可进道:“不看开怎么办?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心想当兵马大元帅,现在还不是猫在兵马司里抓小偷?”
“诶哟,常大人,老长时间没见着了,一向可好啊!”一个穿着府绸短打的男子在街对面打了个招呼。
常可进朝他略略颔首,小声给季昀松介绍道:“这位叫金子,以前是这一片的大惯偷,前几年成家了,当了爹,金盆洗手当帮闲了,如今哪家有事就往哪家去,倒也有些势力。”
兵马司的人大多通盗匪,有时候就是同气连枝的关系,盗匪既是对手也是帮手,大家互相照应,各吃各的饭。
季昀松眼睛一亮,说道:“这件事可以同他谈谈。”
常可进一愣,“他?不……”他顿住了,“他人脉广,手底下有人,人性也不算太差,又有一定的威慑力。诶呀,小季大人这脑子转得快啊!”
“金子,你过来。”常可进朝那人招招手。
那人顿时一乐,脚下飞快地跑了过来,喷着酒气说道:“常大人有何吩咐?”
季昀松道:“我请二位喝杯茶吧。”
常可进对金子说道:“这位是小季大人,东阁侍读。”
东阁是内阁之一,京城的场面人都知道。
金子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不敢叨扰小季大人,常大人,在下这就走。”
常可进斥道:“你客气什么,让你喝茶,你就喝茶。”
“是是是。”金子连声答应,卑躬屈膝地跟着二人进了茶楼。
三人在二楼落座。
一杯茶喝了大半后,常可进开了口,“金子,今儿没少喝吧,有大买卖了吗?”
金子道:“没有,一直闲着呢。今儿是南城的兄弟请喝酒,那兄弟腿瘸很久了,想找个大夫给瞧瞧,让兄弟们想辙呢。”
常可进道:“怎么个意思?瘸了还咋瞧啊。”
金子一拍桌子,“谁说不是呢?但人家就说能瞧,说大夫就是咱西城的,非让小人帮忙,小人也不认识啊。”
常可进就看向了季昀松,“他说的是云大夫吧。”
金子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姓。”
季昀松道:“云大夫是内子。”
金子:“……”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季昀松,竖起三根手指指着房顶,“小人不知道,绝无冒犯大人之意。小人等会儿就去找他,不让他胡来。”
即便季昀松挑明了身份,金子也没把自己摘出去,这人确实讲义气。
季昀松和常可进对视一眼。
常可进道:“治瘸了的腿难,但赚钱却没那么难,这样的好事你想不想听听?”
金子狐疑地看着常可见,顺带着瞄一眼季昀松,小心翼翼地说道:“二位想让小人做告示说的生意?”
季昀松颔首,这人当偷儿这么多年,果然是个脑子灵活的。
“二位大人。”金子谨慎地观察着二人的脸色,吞吞吐吐道,“那个生意不好做吧。您看呐,粪肥有人收了,泔水卖养猪的了,剩下的就没什么了,还需要养大量的马车,谁做谁赔钱。再说了,又是人又是车的,小人也没那么大的本钱啊。”
常可进也这么觉得,所以他心里其实并不好看这项改革。
季昀松清了清嗓子,“车可以租,人不是有你那些兄弟吗?如果人手不够,还可以雇嘛。届时朝廷给一部分钱,个人家收一部分钱,你收的破烂家具、破旧衣裳也可以换钱。你只需要每两天收一次垃圾而已,谁说这个买卖就不盈利呢?”
金子见季昀松丝毫不摆官架子,胆子大了许多,“季大人,不瞒你说,这笔账咱们兄算过了,真不赚钱。就您说的破家具、破衣裳,根本没人买,扔都没地方扔。”
季昀松当初也提过类似的问题,云禧告诉他,破家具修一修、漆一漆,可卖到农村或穷苦人家去,也可以拆开卖木器行。旧衣裳也是,清洗干净后,或者卖二手衣服,或者处理成条,打成地衣或者炕席,一定会有销路。至于铜器铁器那就更不用说了,值钱得很。
他把云禧的话如实说了一遍,“这个买卖,不但你兄弟能跟着一起干,家里人也能一起干,大家一起赚钱,不也挺好?总共三个月,赔不上多少,但若赌对了,你不就有自己的营生了吗?”
“着啊!”金子兴奋地一拍大腿,“读书人就是脑瓜子转得快。”
“咳咳!”常可进咳嗽一声。
金子收敛了几分,“多谢季大人,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跟兄弟们商量去,明儿一早,成不成就给您回话。”
常可进道:“金子办事就是痛快,那就这么着了。”
“成成成。”金子也不耽搁,长揖两礼,撒丫子跑了。
常可进喝了口茶,“小季大人了不起,说得我都动心了。”
大户人家的地衣是西洋货,纯羊毛,一般老百姓买不起,但若用旧衣服来做,价格便宜,绝对会有销路。
季昀松自豪地说道:“这是内子想的法子。”
常可进道:“云大夫可真是了不起。这两日人不在家,小季大人孤身一人,过得可还好啊?”他调侃了一句。
季昀松摇摇头,不好,他过得很不好。
尽管他们没同床共枕,但她不在家,他就睡得不大踏实。
他第一次尝到了同时思念两个人的滋味。
……
二人喝完一壶茶,就差不多到了下衙的时辰。
季昀松跑步回家。
常可进坐车跟在他身旁,笑道:“我说小季大人,你这是图啥,天天有车不坐,有小厮不用,苦行僧吗?别跑了,跟我上车得了。”
“不了。”季昀松拒绝,“内子说兄弟身体底子不好,多跑跑总归有点帮助。”
常可进便也罢了,道了别,关上车窗,独自回家了。
回到家,洗漱完,饭菜已经摆好了,主仆二人相对而坐。
小果子拿起筷子,嘀咕道:“小人想云大夫了,想豆豆了,想丁婶子了,想他们每个人了。”
季昀松夹了一块红烧肉,“明天就能把垃圾的事敲定了,后天我休沐,咱们也走一趟。”
小果子道:“那家里怎么办?”
昨晚上,他前半夜睡觉后半夜起床,满院子乱转,就怕有人伺机报复。
季昀松顿时觉得嘴里的肉没滋味了,“算了,等他们回来我再休沐。”
小果子虽然失望,但也没办法。
空院子还有门房照应呢,这么大院子一个人不留太冒险了。
主仆二人吃完饭,季昀松回房看书,小果子洗了碗就去睡了。
大约一更天左右,远近的狗叫了起来,此起彼伏。
季昀松想起了周梓安,心中不安,便披上棉袄,提着一盏灯笼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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