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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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带着刚被捡回来的中原中也去地狱上户口,哪怕二叶亭鸣是“书”，也一定会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

毕竟二叶亭鸣没办法证明自己一定能教好一个未来的神明，而一个瘦巴巴啥也不知道还会捡地上东西往嘴里塞的神明幼崽,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未来能担负起横滨土地的重任。

但是现在的中原中也就不一样了,不仅被织田作之助喂得白嫩可爱脸颊圆润，还活泼懂事有礼貌，不仅能跟仓库街纹身伤疤凶巴巴的混混们搞好关系，也能快速刷起地狱冷酷无情辅佐官的好感度。

阎魔大王的好感度不用他专门去刷，在看到幼崽冲着他露出软乎乎的笑容,对他“阎魔爷爷早上好”地打招呼的时候,阎魔大王的血条就已经瞬间归零。

“啧。”站在一旁的辅佐官鬼灯发出点不愉快的声音，眼神如刀扎向不务正业工作时间摸鱼的上司。

等会又不是不把人带过去给你认识,用得着这么着急赶过来，一副怕我欺负了别人家孩子的样子吗。

阎魔大王被鬼灯的眼神刺得缩了缩脖子,摸摸鼻子发出嘿嘿的干笑。他当然知道自家辅佐官其实对小孩子很耐心很温柔，可是你看看鬼灯那张面瘫脸那个吊梢眼再看看他手里那可怕的狼牙棒,这年头的小孩子心理很脆弱的，万一被吓到哭起来就麻烦了。

虽然鬼灯对小孩子很耐心很温柔,但不包括又哭又闹不听人说话的那种啊。

阎魔大王从中原中也要来就开始担心,不过看小朋友兴致勃勃试图戳一戳鬼灯的狼牙棒的样子,阎魔大王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给不省心的上司丢了个之后再算账的眼神,鬼灯和缓了语气,对二叶亭鸣道：“二位还请里面稍坐。”

对于二叶亭鸣的身份,他们这些已经触及了世界运行规则的存在是知道的，世界意识在唤醒二叶亭鸣前都提前来打过招呼,让他们尽可能提供帮助,毕竟拯救世界也是在拯救他们自己。

与此同时,作为一个为地狱鞠躬尽瘁的零零七社畜，鬼灯对睡得好好的被叫起来干活的二叶亭鸣也很有打工人的共鸣。

就，被叫醒的那一瞬间，真的挺希望世界直接毁灭算了的。

鬼灯在阎魔厅的会客室里招待了二叶亭鸣和中原中也，阎魔大王也厚着脸皮跟了上来，不得不说这位家有小孙子的慈祥爷爷是极好的气氛缓和剂，坐在那里笑呵呵拿出点心的模样宛如圣诞老人。

简单的寒暄又吃过好吃的小点心，等中原中也在陌生环境下完全放松下来，鬼灯才清清嗓子，提起下一步需要中原中也去技术科那边进行身体检查。

考虑到中原中也的出生地在人类实验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鬼灯又仔细解释了一番身体检查的安全性和必要性——

“这个检查主要是为了了解他的身体发育情况，这样能够比较准确的预测出他未来能成长到什么样的状态，同时也可以根据他和地脉的联系范围划分他的土地区域和工作职责，免得和其他神明出现辖区重叠，搞出事情来麻烦得要命。”

想起某些老大不小还熊得要死的神明，鬼灯忍不住不爽咂舌。

阎魔大王瞅了眼鬼灯的脸色，打圆场地补充道：“而且啊，新生神明的话，还是定期安排身体检查会比较好。如果小孩子有什么发育不良或者身体缺陷，早点发现才能及时补救。特别中也这样诞生过程受到人类影响的孩子，很容易长着长着就突然生长异常，而且要是现在这个人类的身体未来负荷不了他的能力上限，还可能会限制他的能力发挥，导致严重的能力暴走和反噬现象，对他的身体和灵魂伤害都很大。”

“我每隔十来年也会带我家小孙子来做身体检查，我跟你们说啊，我的小孙子长得可快了，前几天他还指着我——”

阎魔大王的话匣子刚打开一半，就被鬼灯无情地按在茶几上强行闭嘴，而后鬼灯擦了擦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及时制止的话，阎魔大王的【我家小孙子】演讲到晚上都结束不了。”

鬼灯随意地解释了一句，又看向中原中也，“你觉得自己去体检害怕的话，可以让监护人陪你一起。”

中原中也没进过医院也没做过体检，其实对此没什么概念，但害怕这个词他可听不得，闻言立马挺起胸做出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中也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去。”

二叶亭鸣摸摸他的头发，笑道：“我还是跟着吧。虽然我们中也不害怕，但是我有点紧张。”

中原中也扭头看看他，仿佛拿这个没有的PaPa很没有办法，叹气道：“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担心什么呀。”

——话是这么说，他拽着二叶亭鸣袖子的手可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

毕竟还是个小朋友嘛。

他的体检报告充分也证明了这一点。身体年龄刚刚八岁暂且不说，灵魂神格那不超过两年的诞生时间简直吓倒了一群人。除此之外，他还有比较严重的营养不良和发育迟缓情况，人类的身体跟力量的匹配度不高，现在还能凑合着用用，但随着能力成长对身体的负担增加，就会出现各种不良症状。

其中最明显的症状之一就是长不高。根据技术科的估算，假如按他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不采取任何措施，将来中原中也的身高会在一米五五左右，能长到一米六就顶天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会有能力开放到一定阈值会暴走失去理智啦，身体对特定毒素的抗性会很差啦……之类的其他缺陷，但是在旁听自己体检报告的小朋友眼里，什么也没有那血淋淋的“长不高”来得有杀伤力。

他可能要一辈子做个小矮子了！

刚才还活泼健气的小橘猫一秒被打击得耷拉下耳朵夹起着尾巴，钻进PaPa怀里埋着脑袋怎么都不肯出来。

哪怕技术科的医生赶紧在旁边补充说明孩子还小这事情还有救，二叶亭鸣积极配合表示孩子身高重要怎么也不能只有一米六，这些话也在鬼灯一句“源义经还没有一米六男人身高不重要”的无效安慰下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米六这个重点词在中原中也脑袋里标红加粗加亮无限循环。

中原中也默默扯着小熊帽子遮住耳朵，不再听大人们在那里胡说八道骗小孩。

他以后只能长到一米六了……但PaPa说要等他长高长大了妈妈才会回来……

妈妈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中原中也攥着二叶亭鸣的衣服，难过得眼泪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看来今天事情大概是办不成了。

二叶亭鸣跟鬼灯他们打了声招呼，把中原中也抱到房间外，低声问道：“那我们先回去？”

中原中也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只发出不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的小声哼唧。

二叶亭鸣又往更远的地方走了几步，温声哄着他，“刚刚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将来一定能长得高高的。”

埋在他怀里的小熊脑袋抽噎了两下，脑袋扬起一点用眼角偷偷瞥他，“真的？”

“你想想，我从来不骗你的。”二叶亭鸣用自己一贯良好的信誉做保证，“我们中也是乖孩子，肯定会好好吃药看医生的对不对？”

中原中也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二叶亭鸣又问道：“那我们回家吗？等下次你想来了我们再来？”

中原中也闷在他怀里又思想斗争了一会，终于把脑袋抬起来，揉了揉鼻子又揉了揉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我、我好了，没关系的。”

他的眼角还挂着点红，声音里憋着要哭不哭的哭腔，看到这幅样子即使是鬼灯都对他生不起半点气，哪怕他不喜欢因为小孩子闹脾气耽误工作，又刚刚因为说错话被阎魔大王狠狠埋怨了一通。

但是你想想，这还是个两岁都不到的宝宝呢。

阎魔大王搓着手凑过来，“中也啊，要不要跟阎魔爷爷去外面玩？剩下的手续让监护人帮你办就行，外面有好多好玩的，我们不在里面听这些大人瞎说。”

二叶亭鸣也觉得中原中也先出去比较好，光是一个长不高就接受不了了，后面列了三四页的各种问题不得把孩子吓出心理阴影，于是就跟着道：“你不是要把地狱的事情记录下来给织田看吗？阎魔爷爷对地狱最熟悉了，地狱里有趣好玩的东西他都知道，你跟他去外面玩一会好不好？”

织田作之助是个很好用的借口，加上阎魔大王已经用点心跟中原中也建立了初步友谊，中原中也看看医生手上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体检报告，果断从二叶亭鸣怀里跳下来，跑过去抓住了阎魔大王的衣角。

只要他不听不看不知道，那他就还是健健康康什么毛病都没有的他。

将来一定能长到一米八。

鬼灯看了眼自家偷懒翘班的上司，没说什么，放任他带着孩子去外面玩了——反正有什么账，等客人走了再一并算。

阎魔大王带着中原中也出门后，走廊上跟着窸窸窣窣地响动了一下，大概是从中原中也出现就蠢蠢欲动想跟小朋友玩的座敷童子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认识新朋友了。

“啊，”鬼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先是露出点嫌弃的表情，才接着开口道，“桃源乡那边有个医生，你有空可以带他去看看。”

他从随身携带的手账本里撕下一张纸，写上地址和联系电话递给二叶亭鸣，“白泽那家伙虽然混蛋了点，医术还是很不错的。中也的年纪太小，常用的方法都比较难受他大概会吃不消，还是用汉方药调养更温和一些。”

二叶亭鸣收下了那张纸，计划这边办好了直接带中原中也过去——从地狱去桃源乡并不算很远，稍微抄点近道跟横滨去东京差不多的时间，比从现世去桃源乡要快得多。

看完了体检报告，剩下就是乏味无趣的填表时间。说到底神明登记这件事没有任何世人幻想中的神秘高大上情节，只有十几张空白表格要一张一张照着格式填，填完了再送去一层一层审核敲章，最后留档备案给发张证明——跟人类去区公所办户籍业务没什么太大区别。

并且由于要填的表格太多，像中原中也这样自己不太会写字但有监护人代笔的还好，某些自己来的山野神明那一手鬼画符，真是地藏菩萨看了都要血压升高。

鬼灯吐槽了几句某些神明登记的奇葩事迹，又道：“中也这样诞生于土地的神明一般是算到国津神那边，不过他的资质很好，高天原那边肯定也想争取一下。他现在年纪还小，没到履行神职的时候，我建议是暂时先把神籍挂在阎魔厅，等他长大一点再做决定。”

天津神和国津神的关系复杂又微妙，总体来说看彼此都不怎么顺眼，站队哪边会对未来几千上万年的神明生涯造成巨大影响，刚诞生不到两年的神明幼崽用不着急着站队，不如挂个临时神籍观望一下，看看哪边合适再做决定。

虽说把神籍挂在黄泉这边会自带黄泉的污浊debuff，但只要不履行调理地脉的神职这个debuff就不会影响土地，短期挂个三五百年没什么坏处。

何况横滨那地界，其实跟黄泉的相性还挺好的。

二叶亭鸣从善如流，在入籍方向上勾了个其他，又填写上“阎魔厅短期挂靠”等字样。

他一边填，一边想到自己还有件事差点忘了说，“对了，我听说地狱这边对人类长生之法的限制很严格？”

鬼灯点点头，“世间万物的寿命皆有定数，强行延续下的生命必然要以掠夺其他生命为代价，会严重扰乱既定的命运走向，通常一经发现立刻压入阿鼻地狱，刑期三万年起。”

“不过偶尔也有安倍晴明那种……”想到安倍晴明那违规过头的泰山府君祭给他们增加的工作量，鬼灯就牙根痒痒，“虽然没办法让他下地狱，不过我们也狠狠罚了他一笔，邀请他去阿鼻地狱好好观光旅游一趟。”

保证从此让那位晴明君牢牢记住什么叫生死界限不可轻易碰触。

“怎么？”鬼灯看得出二叶亭鸣不是没事喜欢说废话的人，紧跟着追问道，“又有哪个蠢货做长生不老的春秋大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