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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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门先生,继国先生。”织田作之助躬身道，“我叫织田作之助，请多指教。”

他说着侧过身,让出一条进门的路，“鸣有点事出门去了，稍后就会回来,二位先请进吧。”

二叶亭鸣几天前跟他讲过,这几天会有地狱那边过来的两位现世调查人员来借住,因为地狱跟现世有时差，所以他也不确定客人具体什么时候到，所以如果客人来的时候他不在,就拜托织田作之助代为招待一下。

地狱的狱卒还是很好招待的，没有高天原神使们的那些臭毛病,只要按照招待普通客人那样准备东西就行，现世的食物他们也都可以吃,不像人类去地狱还要忌口。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必须主动邀请狱卒们进门，像他们这样以能被普通人类看到的真身行走于现世的黄泉狱卒身上带着很重的黄泉秽气，属于重点标记对象，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他们是没办法随意踏入人类的家门的。

这也算是天津神们庇佑人类的一种方式，虽然给狱卒们的工作增添了不少麻烦，但是也把更多的邪祟阻挡在人类的家门之外。

听到织田作之助说出“请进”，灶门炭十郎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帮大忙了。”

虽然他们寒冷与雨水并不会给他们造成实际困扰,但作为曾经的人类,衣着单薄的站在大雨里还是感觉浑身不太舒服,这里那里都湿哒哒黏在身上。

灶门炭十郎和继国缘一把伞放在了门口,织田作之助准备直接带他们去二楼，但他看看店里还有三个客人，又觉得把客人单独扔下不太好，于是对兰波道：“这两位是鸣的客人，我带他们去楼上坐一下。能麻烦你帮忙看会儿店吗，我让中也下来一起帮忙。”

兰波当然知道织田作之助打着让他帮忙干活的主意，不过看在即将有可可爱爱的幼崽可以rua的份上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你去吧，店里的几个客人我都见过，不会有事的。”

金田一京助是他的前邻居，要不是现在沉迷书中浑然不知外物，以他的性格是肯定会过来打招呼的，北原白秋更不用说，天天在训练场上被他折腾得要死要活，刚刚看到他还一副告饶拜托的神情，显然是在朋友面前隐瞒了自己港口Mafia成员的身份，想让他一起帮忙保密。

而石川啄木……这个人兰波在港口Mafia提供的情报里见到过，是个无所属的情报贩子，风流浪荡滑不溜手难缠得很。除了买卖情报外，石川啄木更有名的其实是他的另一份副业——不管什么样的情报，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判断消息的真假，从虚伪的情报中准确挑选出真实的部分，如同在砂砾中挑选贝壳一般。

这显然是石川啄木异能力产生的效果，让兰波联想到了德国的海涅，那位服务于德国机密组织的异能力者简直就是间/谍特工们的天敌，一度叫法国政府深恨当时怎么没把人留下。

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的，都比给德国佬干活要好。

兰波会想到海涅，自然也是因为他也在【罗曼采罗】的能力下翻过车，精心伪装的假身份只一个照面就被直接戳穿，要不是援军及时他差点人就交代在柏林了。

兰波不清楚石川啄木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底细，但是海涅留给他的心理阴影，让他面对石川啄木时提起了更高的戒心。

兰波警惕着石川啄木，石川啄木对兰波也不敢大意，不管是作为金田一京助曾经的邻居，还是北原白秋现在的上司，兰波在他身边出现的频率高到让他不得不多想。与此同时石川啄木感觉这个叫做兰堂的男人身上透着奇异的违和感，既危险到让他深知不可与之敌对，又引诱着他情不自禁地去探索更多。

他的异能力【一握砂】，是能够捕捉到最细微的异样之处的能力，如同校对员那般，准确地从满篇文字里圈错误的那个——然而他看到兰波时，就像看一篇根本无法的文章，仿佛全篇皆错，又仿佛每个字都写得再正确标准不过。

这简直叫石川啄木浑身难受，在这种场合跟兰波碰到，就更加叫他难受得要命了。

织田作之助带着两位客人上楼去了，他说的“中也”又还没下来，石川啄木看了眼金田一京助，那个迟钝的家伙埋头在书里什么都不知道，他又看了看北原白秋，一看那能从书里看出花来的鹌鹑样子，石川啄木就大概能猜到北原白秋肯定在兰波手底下吃了过大苦头。

看来是没办法了。石川啄木心里叹了口气，向兰波传递过去一个隐晦的暗示眼神。

私人行程，算我欠你一次，什么都好商量。

——石川啄木也在对朋友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职业，这就让兰波忍不住有了些兴趣。

石川啄木和北原白秋的隐瞒对象不可能是他们彼此。北原白秋并不擅长说谎伪装，一个合格的情报贩子三言两语就能让他露出马脚，而石川啄木这样港口Mafia重点关注的特殊人员资料，黑蜥蜴是人手一份要求熟读背诵的。

那么……

就只能是那个看起来最平常无害的普通人，被石川啄木和北原白秋隐隐挡在身后的金田一京助先生了。

兰波挑了挑眉，回忆了一下金田一京助长什么样子。三人里金田一京助是长得最普通的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打扮也很朴素，只能说是端正清秀，一看就是读书人的长相。

看来他有个不错的切入点了。兰波对石川啄木和北原白秋露出友善的笑容，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回以前的出租屋走一走。

他想自己这次应该能跟金田一京助有不少话题可以聊了。

沉迷书中的金田一京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兰波预定的香饵，只突然觉得有点冷，还以为是鞋子里进水导致寒意返上来，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看周围，想挪到个离空调近一些的地方。

他没找到空调，倒是看到了披着毯子坐在收银台后的兰波。就像兰波猜测的那样，热情友善的金田一京助不可能看到认识的人不过来打招呼——他的这位前邻居先生有时候就跟个大型犬似的，对谁都能开开心心地摇着尾巴释放出善意，以至于欺骗他的时候良心会有点痛。

当然，兰波八百年前就把自己的良心掏出来丢掉了，所以忽悠起金田一京助也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边顺手帮石川啄木和北原白秋稳固了一下人设卖了个好，一边又自然无比地跟金田一京助约起了下次休息出去喝酒。

法国的王牌情报员想跟谁拉近关系，不过是来回几句话的功夫罢了。

啧啧，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北原白秋的表情能这么生动有趣，叫他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兰波一边跟金田一京助聊着天，一边笑着接住了蹦跶着往他身上扑的中原中也，在石川啄木和北原白秋若有所觉的视线下岿然不动。

软肋和软肋是不一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朋友和被强大异能力者收养自身也很强的聪明幼崽也是不一样的，如果真的有人敢对中原中也下手来威胁他，兰波只能给对方的坟墓送上一束鲜花，敬佩对方的勇气可嘉。

楼下被兰波搅得暗流汹涌看个书都不安生，楼上的氛围倒是颇为和谐。在继国缘一的强烈要求下，织田作之助跳过了寒暄环节直接把他们带到了收拾好的客房。

“地方比较小，还请二位多包涵。”织田作之助说道。

继国缘一摇头，“之前我们有时候都睡桥洞的，这个房间有屋顶还有空调，已经很好了。”

搭档多年，灶门炭十郎在就已经对继国缘一的说话水平不抱任何希望了。这位生前靠着卖炭教养了六个优秀子女的人生赢家熟练地开口打圆场道：“抱歉，缘一死得比较早，现世很多东西他都没怎么见过，之前在港区见到外国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是食人鬼又出现了呢。”

“不过能睡榻榻米可真是叫我松了口气，嘛……我大概也有点老古董，睡在床上总感觉腰酸背痛的，哪里都不太对劲。”

二叶亭鸣技术改造过的宽敞和室足够容纳两个男人日常起居，两个已婚男人不想睡一起还可以放下隔板门分成两个小房间居住，房间干净整洁布置温馨妥帖，怎么看都不应该和桥洞放在一起对比。

而且灶门炭十郎说的是实话，开门看到是和室的时候他真的下意识松了口气。现在现世的旅店基本都是睡床，有榻榻米的旅馆很难找，而且出公差的资金预算有限，他也不好挑三拣四，每次都睡得不怎么舒服。

真要说，在桥洞下面睡睡袋的时候，他的睡眠质量还更好一些。

继国缘一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位好搭档兼以前好友的后代的，听了灶门炭十郎的抱怨后立即道：“是不是床垫不对？歌前段时间买了新的床垫，睡起来就很舒服很好，我回去问问她是哪家店买的。”

“嗯……那可真是谢谢你了。”灶门炭十郎本着对先祖友人外加火之神神乐创始人的尊重，第无数次催眠自己要像个父亲一样包容继国缘一的语死早和读不懂空气，至少比起他们刚刚一起搭档那会，现在继国缘一说出来的话不会让他没法接。

反倒是织田作之助很赞同继国缘一地点点头，“床垫不行的话睡起来是很不舒服，我之前住的地方床垫就特别好，据说是国外进口的高级货，可惜搬家的时候鸣不让我带过来。”

明明就只是沾了点血，褥子床单铺上去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不带回来实在是浪费。

继国缘一跟着道：“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一张睡得舒服的好床垫又贵又难买，继国缘一想到妻子花了多久挑选新床垫以及床垫昂贵的价格，就真情实感地为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

“……”

灶门炭十郎看了看就着这个话题开始无障碍聊起来的人，片刻后决定退出群聊。

确认过眼神，都是他不想聊天的人。

灶门炭十郎真的万万没想到，除了继国歌之外还有人能跟得上继国缘一的脑回路跟他相谈甚欢，不是他这样因为有先祖加成外加任务需求的长期磨合所以能接得上话，而是货真价实地一拍即合能聊得来。

要是继国缘一那位身处阿鼻地狱的哥哥也能这样，兄弟关系应该能缓和一点……

几秒后，灶门炭十郎冷静地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要是继国缘一的哥哥也跟继国缘一一个脑回路，那继国家就要先完蛋了。

幸好继国缘一的孩子更像妈妈，能够无限地包容爸爸的不善言辞和跳跃性思维。

眼看着两个人的话题从床垫跳跃到剑术又跳跃到育儿话题，现在开始讨论起“如何获取好用方便又便宜的任务据点”，灶门炭十郎深呼吸，礼貌地请二位出去坐着慢慢聊。

他要收拾两人份的行李整理任务情报安排行动计划，还要再确认一遍要询问二叶亭鸣的相关信息，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就别为难他加入对话了好吗。

尤其请不要邀请得这么诚恳，好像不带他玩就良心不安一样。

灶门炭十郎看着自己写出来要跟二叶亭鸣确认的问题列表，突然忍不住担心了一下——能跟织田作之助住在一起相良好甚至养了个孩子的，不会也是跟继国缘一相性良好无障碍交流的设定吧。

光是想象一下三个继国缘一坐在一起聊天的可怕场景，灶门炭十郎就生出了立刻写报告申请调回阿鼻地狱的冲动。

毕竟每天给无惨身上长出来的青色彼岸花浇水又不费事，童磨的精神污染也只要用物理手段让他闭嘴就行。

并且朝九晚五，周末双休，还不用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