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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殷染的杂志拍摄,也提到今天。”

闻言,津行止涣散的注意力骤然聚拢,他从座位上腾地起身:“什么?”

7“能闻闻你的腺体吗?”

在所有人中,津行止一向是最有事业心的那个。无论行程塞得多满,他都从来没抱怨过一声。

听见是他有异议,经纪人困惑地看过去。她想了想,问道:“怎么,是歌没学会?”

津行止看了眼神态自若的殷染,声音卡了一下,还是认下了这口黑锅:“嗯,比较难,我还没学会。”

经纪人“嗐”了一声,根本没把这当成一回事:“没学会就抓点紧,这不还有今天一整天吗?”

津行止一向没什么推托工作的经验,一番搜肠刮肚后,才又找到一个蹩脚的借口:“我觉得我现在嗓音状态不是很好。”

“我听着挺好的,而且就是个电视剧主题曲,又不是单人专辑,你倒也不必这么敬业。”

“不行,”津行止继续争取,“敷衍不是我的作风。”

“但你的通告原本就很满,时间是真不够,你最近不是还想……”

说着,经纪人瞟了眼车上的其他人,把话音按了回去。

正当津行止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温引忽然插了一句嘴:“坚持质量还是有必要的,胡姐也不想您手下的艺人都是些混饭吃的草包吧?”

说着,他把视线转移到津行止身上:“歌的事,我最近也可以帮帮行止。毕竟只是一首歌,只要前期的功夫做足,录制的时候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有了温引的帮助,他的托词终于奏了效。经纪人翻了翻津行止之后的行程,点头同意了他的诉求。

津行止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

那些签过合约的行程,躲是躲不掉的。但至少在目前,他不能让殷染一个人暴露在公众的视野里。

否则,他真的无法保证殷染会不会再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不到1个小时,几人就到达了公司大楼。

经纪人忙着处理其他事,只把新来的助理往殷染面前一塞,随口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津行止看了眼新来的小姑娘,把人往温引面前推了推:“让你助理帮个忙,先带她了解一下公司情况。”

温引眨眨眼,越过津行止看了殷染一眼,没说话。

见状,津行止向他靠了靠:“帮人帮到底,这是半年来的第4个了,你也不想她上班第一天就被殷染气跑吧?”

温引目光一垂,转头向新来的助理微微一笑:“麻烦先和我走吧。”

走时温引一并带走了池驰,只剩下了津行止和殷染。

津行止刚准备看一眼时间,殷染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着急打发走所有人,是想增加和我独处的机会?”

“你什么时候能闭上你的嘴,我大概会考虑。”

距离约定的拍摄时间还有2个小时,两人离开了公司。

殷染被津行止带到停车场,刚坐上副驾驶位,就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咔”。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津行止对他使了个眼色。

刚才上车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津行止的行为,所以也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暗示。

津行止“啧”了一声,手掌向下一按,松开了安全带。

猝不及防间,津行止的气息向殷染靠过来,直接突破了安全界线。

殷染的背脊不由自主地的一僵,心跳都缓了两个节拍。但那种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就自然地搭上了对方的腰:“这是想通了,来投怀送抱?”

津行止的手停在安全带口上,锋利的眼神直接压在殷染眸间,一字一顿道:“松、手。”

殷染识趣地松开手,视线却没办法从津行止颈间的曲线上移开。

看着他微凸的血管,殷染开始憧憬从那里咬下去的美妙快感。

直到那温度撤离,殷染才从那种专注的想象中回过神来。

他身前一紧,一根束带从右到左绑住了他。他正欲挣脱,就见到津行止用同样的方式把他自己也绑在了座位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津行止解释道:“安全带,保证危急时刻你不被甩出去的救命稻草。还有,别对我动手动脚,下次我就不能保证不动手了。”

殷染眉眼带笑:“那万一下次,是你主动呢?”

“除非我脑子进水了。”

殷染扬起嘴角,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说起来,这个被称之为‘车’的东西,倒是很神奇。以前我以为只有血族才能拥有的速度,现在竟成了人类普遍拥有的能。”

津行止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待会儿要去拍摄杂志,我倒是真的很想把你扔下去见识见识。”

殷染神态自若地单肘撑在车窗上:“会有机会的,不过现在,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和我讲?”

“是,”津行止倒抽了一口气,“接下来,你的工作是拍杂志。简单来说就是有很多人会留下你的影像,然后把它们放在书上。”

“就像你之前给我看的那种,可以将人像和活动留存下来的……”

“视频,”津行止接道,“和那种差不多,只是表现的形式会有所不同。”

殷染摊了摊手:“或许你直接和我说,我应该做什么,更能节省时间。”

“艺人的工作繁杂,但却有共通之处。我们的行程交集本来就不多,我不可能次次都跟着你。离拍摄还有一段时间,你需要认真听,认真理解。”

“我现在倒是有点后悔当时接受你的条件了。”

津行止一个急转,驶入一条岔道:“不好意思,晚了。”

摄影棚里,工作人员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津行止和殷染已经赶到了现场。

虽然听津行止说了很多,但进入影棚后,殷染还是觉得这里充斥着难以忽视的陌生感。

一路上,都不停有人向津行止打招呼,却像是没看见他身边的自己一样。

殷染单手插进裤袋,问道:“你与人相处得很好?”

“比起你的话,是的。”

“我希望你能时刻把我和‘他’分开,或许再过几个月,他们主动打招呼的人,就是我了。”

津行止轻嗤一声:“那就预祝你的盲目自信成真了。”

“多谢。”

妆面和造型完成半小时后,津行止和殷染还没等到另一位艺人。

在这个圈子里,没后台又没流量的人的确处于劣势。

但说实话,津行止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了。他扫了眼时间,决定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出门走了没多久,他就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们茜茜连个独立的休息室都没有,化妆造型也都跟不上,不重视到这种程度,还想我们配合拍摄吗?”

“当时签订合约的时候,您这边也没有这么多要求,现在……”

“签约的时候我们茜茜是什么身价,现在又是什么身价?麻烦你们搞清楚,今天我们能来,已经是给足了你们面子。”

“但现在确实也是来不及了,您看……”

“那就是没的商量了?”

说完,女人毫不留情地的踩着高跟鞋离开,只留下一众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

众人晦气道:“不就是拍了一个新戏火了吗?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你是不知道她现在有多火。”

“我觉得那都不是主要原因,最重要的还不是她要合拍的是那个脾气古怪的‘祖宗’吗?圈里谁惹了他不是一身腥?我看之前人家也是看在他黑红的面子上才签的约,现在人家不需要这种不入流的流量了,就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呗。”

“现在怎么办啊?”

“谁知道?真是倒霉到家了。”

津行止收回脚,重新回到休息室。

其实他能够理解对方不愿意配合拍摄的种种原因。

的确,这本杂志从层次到人员配置,都已经匹配不上现在她作为新晋小花的流量。如果是正常的合同解约,任何人都不能多说什么。

但随意丢烂摊子的行为,着实令人厌烦。

现在这种情况,即使临时换人,今天怕是也拍不下去了。而他,也实在挤不出那么多时间再陪殷染来一次。

感受到津行止的情绪波动,殷染问道:“出事了?”

津行止摇头不语,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一通电话的工夫,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

“不然我们拍单人杂志?”

“这个系列就没有上过单人,你们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杂志连两个人的经费都出不起了?”

“不然我们临时换一个人,反正也是林茜那边先违了约。”

“你来告诉我,我去哪儿现找一个人?去哪?!”

津行止淡定地靠近争吵中心:“不然您看,我可以吗?”

一番波折之后,杂志终于开始了拍摄。

因为临时更换艺人,他们只能拿出原本给殷染准备的备用衣物给津行止。

两件出自同一系列的衣服,和谐得像情侣装。

殷染虽然有些不适应,但那种与生俱来的情绪隐藏天赋,反而让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故事。

一番拍摄下来,也出了不少片子。

临到中午,拍摄终于暂停。

殷染解开领口的扣子,松了口气。

听着那细微的声音,津行止侧过身:“我还以为,你能在任何情况下游刃有余。”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那些肢体接触推开我。”

津行止拧开手边的一瓶水:“工作是工作。”

殷染欣赏似的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很想知道,我每次接触你时感受到的那些血甜味,到底是什么?”

闻言,震惊的情绪从津行止的眸子里浮起:“你说……甜?”

那情绪短暂地停留了片刻,津行止又像自我说服似的自言自语道:“也对,如果你真的是那种生物,这种气味对你来说,应该都是甜的吧?”

“我很开心你能这么快适应我的身份,”殷染提起嘴角,“但很抱歉,能让我闻到甜的,你是百年来的第一个。”

津行止的呼吸一滞,第一次毫不排斥地对上了殷染的眼眸。

他瞬间跌入那种眼神里,连带着呼吸一并绷紧。

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津行止倏地将目光收回,生硬地转换令他的声音显得刻板:“是信息素。”

“在这个世界里,有三种基础性别,Alpha、Beta和Oga,在此之上,又分为男女,排列组合为六种性别。其中,Alpha和Oga最为稀有,都存在腺体。所谓的信息素,都是从这里产生的。”

在津行止这段科普里,殷染读取到了很多这两天他经常听到却不明白含义的词汇。想起他们相逢第一天津行止说的话,殷染隔空指了指津行止的后颈:“所以,你是说,那里是所有气味的源泉。”

说着,他向前挪了两下:“我能闻闻吗?”

不等津行止同意,殷染就靠了过来,轻嗅带来的气息流动让津行止心头一咯噔。

可殷染却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嗯,的确是这种气味。”

良久,津行止的反射弧才把殷染闻了他腺体的这件事传递给大脑。

他刚想开口呵斥,殷染却向后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用一种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过来:“那你闻闻,我是什么味道?”

8“你做我的午餐。”

蓦地,津行止脑海里涌起一段熟悉的记忆。

“行哥哥,你闻闻我是什么味道的啊?”

“小孩子家家,都没分化,哪来的气味?”

“不啊,所有事物都有自己的气息。花有花香,草有草香,我怎么就没有自己的味道了?”

津行止眉宇舒展着把小男孩抱起:“好,哥哥这就来闻闻,我们舟阳小朋友是什么味道的。”

他把鼻尖凑到男孩的发丝间,轻嗅了一下:“嗯,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是奶味的。”

“津老师,您的午饭。”

放饭的人没注意,说完才转过身来。可这一眼,差点把手上的饭盒吓掉了。

殷染低着头,津行止正缓缓靠近。那是比交头接耳更近的距离,仿佛下一秒,津行止就能衔住殷染的腺体,落下一道痕迹。

当殷染真实的Oga信息素钻入鼻腔,津行止才猛然从回忆中抽身。

他的余光正好瞥见想要向他们递饭的工作人员,于是侧身缓冲过这个动作,接过饭盒。

津行止道谢后,回到桌前,心不在焉地拆了起来。

最近真的太忙,津行止这才察觉到好像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小舟阳了,竟恍惚到因为一句话相似的话而失神。

他叹了口气,决定这两天抽个时间去看看那孩子。

他把殷染的盒饭递过去,一抬头,正对上他专注的视线。

“看什么看?不吃饭?”

殷染抬手撑着侧脸:“我这是,让你想起了谁?”

津行止没心情搭殷染的话茬,把筷子架在了他的饭盒顶上:“吃你的饭。”

半晌,殷染那边都没什么动静,津行止才发现他正在观察自己。

他这才反应过来,殷染应该是不会用筷子。

他在袋子里翻找片刻,递过去一只塑料勺:“用这个。”

可殷染似乎并不想屈服于眼前的小困难,淡定地拿起一次性筷子,从中一分为二,像模像样地往津行止的饭盒里伸。

津行止刚想抬手打开他的筷子,殷染的手就先没控制好力道地一抖。

两根筷子双双坠崖,惨烈地跌在地上。

津行止无奈地抬眼,低头捡起筷子放在一旁,又取出袋子里多余的一副筷子递了过去:“你是智障吗?都说让你先用勺了。”

殷染接过筷子,一扬眉:“这个词又是什么意思?”

“夸你的。”津行止不走心地回道。

“哦……”殷染闻言,声音正经了起来,“那你也‘智障’。”

津行止咬在嘴里的西蓝花差点被一口吐出来。

听完殷染颠三倒四的话,津行止不知怎的就脑补出了殷染在采访中一本正经“夸”别人智障的场景,吓得他惊悸地连咳好几声。

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刚才我就是随便说说,‘智障’这个词汇,是说一个人的头脑有问题。”

“嗯,”殷染并不意外,“没关系,如果我是智障,那和我比肩而行的你,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是自己先开的口,面对殷染的揶揄,津行止只好瘪瘪嘴,不再还口。

殷染打开饭盒,看着满眼的翠绿和花白,一时沉默。

虽说他因为反感人类的血液气息,一直不以血为主食,时常吃一些人类的饭食。但要他只啃青菜,也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他将手肘搭上桌面,自然地碰了一下津行止:“我以为像你这种万人簇拥的人,至少能吃得好点。”

“这是工作人员特地准备的减脂餐,你还想吃什么?”

见津行止没领会,殷染又点得透了点:“至少,应该有些荤腥。”

但他说完,津行止却在继续喝汤,并没有任何反应。

殷染干脆又靠近了些:“不然,你做我的午餐,我也可以勉强接受。”

心情原本就有些不爽的津行止听到这话,直接收掉了殷染的饭盒:“爱吃不吃。”

只是津行止才带着盒饭走出一步,就心软地退了回来,他把午饭放回桌面:“别乱跑。”

说完,津行止向外走去。

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了池驰。犹豫片刻,他把手机调整至全局静音,给池驰发了条微信。

「幺儿,演唱会前一天晚上,你是不是从殷染手里拿过一瓶水给我?」

或许是因为午休,池驰回得很快:「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津行止飞速打字,继续问道:「殷染递给你的时候,表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啊?」池驰输入了半天,才发过来下一句,「你不问我都没想起来,当时他好像不太敢看我,但我也没多想。他那人,你知道的。怎么了?」

问到了关键信息,津行止面色复杂地摩挲了一下屏幕:「没什么,忙去吧。」

他正要收起手机,池驰突然又发了一条消息来:「那个……津哥,说到这,我能问问你和那个谁,是怎么回事吗?」

津行止发了一个敲脑袋的表情,回道:「小孩子少打听八卦,好好干活赚钱。」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得像夏日的雷雨,还未来得及将空气打凉,就快速退场。

拍摄重新开始前,摄影老师和他们做了沟通。

于是,津行止得知了一个噩耗——上午两人间的互动过少,要补一些互动。

拍了几张,摄影师都不满意,只好帮助他们进入状态

“殷染,你把手搭在行止的肩膀上。”

两人肢体接触的位置,津行止的肌肉明显一僵。察觉到异常,殷染望了过去。

“行止,和他对视一下。”

津行止被迫回望,目光却收不住的审视起眼前人来。

“对,就这个距离,再靠近点。”

被快门记录下的照片显然没令摄影师满意,他扬扬手:“行止,放松一下,眼神尽量不要那么……有敌意,OK?”

闻言,津行止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等他再睁眼的时候,状态已经完全调整回来,全身心地投入了拍摄。

津行止原本是做好了陪殷染拍到很晚的准备,却没想到他能适应到这种程度,于是早早地收了工。

回想起他中午问池驰的事情,他总觉得心口闷堵。

如果真的是“殷染”往给自己的水里掺进了那种毒素,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两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间房里?

而现在,这一切都因为殷染不再是“殷染”,而成为了难以解开的谜团。

看着还在用双眼不停接收新事物的殷染,津行止轻轻地叹了口气。

回到四人公寓的时候,其他两人都不在客厅,这刚好为津行止把殷染带回房间提供了便利。

虽然不放心,但津行止不可能永远不让殷染知道手机的用途。之前广告商送的手机刚好有剩的,此刻应该躺在他屋子里的某个角落。

殷染跟着进入了津行止的房间。

看着津行止翻翻找找,殷染安静地靠在了墙边。

津行止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整个屋子很空旷,甚至透着几分难言的孤寂。

床头柜左右各摆了一张照片。一张是三人的合照,另一张,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

那男孩眉宇间有点像津行止,却又有些不同。男孩眉角的一道疤痕,足以令人清晰地将两个人分辨出来。

“很可爱的孩子,你弟弟?”

难得在殷染嘴里听到一句人话,津行止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我叔叔的孩子,和我很亲。”

殷染对这种以血缘为基础的人类式亲情并没有什么体会,只能应和而过。

他又等了会儿,津行止终于停下了翻找的手。

津行止坐在凳子上,一层一层地拆开盒子,取出手机。

又拿在手里操作了一会儿,他才把东西往殷染的方向递过去。

殷染从墙上支起身,接过了那个他一直好奇的东西。

“这是手机,能做很多事,你可以自己尝试着探索一下。你现在打开通讯录,就是最下面一排,绿色的那个按钮。”

殷染照做。

“通讯录里唯一的电话号码是我的,如果有事,你千万不要擅作主张,无论在哪,先打给我。”

殷染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无论在哪的意思,是指它可以千里传音?”

“差不多吧。”津行止似乎并不想让殷染知道得太多,敷衍道,“总之你先了解这个就可以了。”

说着,他又开始拆另一个盒子。

那盒子明显比刚才的小很多,包装也没有之前的繁复。

殷染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被津行止收在掌心。

津行止靠过来,向他的手腕处伸出手。

突如其来的冰凉和束缚感令殷染瞬感戒备,他一抬手,竟发现津行止在他的手腕处锁上了一个镣铐似的东西。

突然间,某些血腥禁忌的画面闪过殷染的脑海,掀起他两天来压藏在心底的危机感。

殷染下意识将那危险物从手上甩脱,单手锁住津行止的咽喉,向后猛地用力。

毫无防备的津行止直接被殷染推到床上,腰腹被他的膝盖死死抵住。

津行止扒住殷染的手腕,加强力道迫使殷染松手:“犯什么病?”

但殷染却并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眼神里透着的淡漠杀意,叫人只看一眼,就能背脊发凉。

强烈的压制感唤起Alpha的本能,津行止蓄力翻身,将殷染反扣在床上。

殷染只试探地挣动了一下,便不再挣扎。

津行止咬咬牙:“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殷染眼中的阴翳一散,才发觉自己的刚刚的行径有些过激。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你刚才给我戴的,是什么?你想锁住我?”

津行止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殷染的话,长呵一声。

他用力一推,从殷染身上离开,从地上拾起那个被殷染甩在地上的手环,戴在了自己手上。

脱离了津行止的桎梏,殷染骤而起身。

津行止甩了甩手,把手环摘了又戴,循环了两三次才道:“这是组合代言的手环,合同里要求了我们需要在公开场合戴的次数,‘殷染’却从没配合过,我是担心品牌方会找麻烦。我要是想害你,还需要锁你?”

虽然不想承认,但殷染知道,津行止说的没错。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津行止想对他不利,的确有很多方法。

但刚才,那种强烈的恐惧却不明就里地越过他全部的理智,竟令他一时失控。

就在他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津行止的手机屏幕亮起。

看见屏幕上的号码,津行止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行止,你能接到电话可太好了。你快来看看阳阳,他刚才被救护车拉走了,现在在融城医院的抢救室。”

“什么?!”津行止后脑一麻,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9“你可真是个祸害。”

津行止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狂奔到停车场。

他刚扣上安全带,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的殷染坐在了汽车的后排座位上。

津行止虽然没谅解他刚才的举动,却也担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公寓会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他踩下油门,快速提高车速:“你最好别再搞小动作,否则这次,我是真的会把你扔下去。”

车子疾驰前行,带起的尘土来不及傍近车身,就再次被气流抛向更远的上空。

自从14岁他父母因一场车祸双双身亡后,他就被寄养到了叔叔家里,他是一点点看着津舟阳长大的。

在所有晦暗的日子里,小家伙就像是一束光,用拥抱和笑意温暖着他,才能让他支撑到现在。

可就是这样善良的孩子,却在10岁那年被确诊出罕见的血液疾病。

自那之后,舟阳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津行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毫无办法。

车子疾行到医院,并不规整地停在了车位上。

大厅里,电梯迟迟不来,将津行止的耐心消耗一空。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楼梯的标识。

殷染还没习惯这里扑面而来的浓郁消毒水味,就被津行止一把拉走。

津行止推开楼梯间的大门,把他留在了门口,道:“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来接你。”

说完,津行止大跨步而上。

殷染刚想追上去,心口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撑住墙,只能看着津行止从他的眼前消失。

津行止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抢救室的门口。

抢救室外,站着一对夫妇。

津行止粗喘着气,心急火燎地跑到两人面前:“怎么会这么突然?舟阳是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是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了?”

见人不说话,津行止才察觉到自己因奔跑而外泄出的星点信息素。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有多厌恶这种气味。

津行止面色难看地后退了一步:“抱歉。”

但男人的嘴角只是略微僵了一下,脸上就堆起了不合时宜的笑容:“傻孩子,平白无故的道什么歉?”

津行止并不想听这些无关紧要的寒暄,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能先告诉我,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吗?”

津行止说完,男人开始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津行止倒吸一口气:“有话就说。”

男人这才抬起眼:“其实,你上次给的治疗费早就用完了,所以我们就把照看阳阳的阿姨给辞了。但我们两个又不专业,也照顾不周……”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的事。

津行止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知道了,明天钱会汇到账户上。”

垂眸间,抢救室的灯已经转变了颜色。津行止心情激动地越过夫妇两人,迎上舟阳的床铺。

见津行止一副着急的模样,护士安慰道:“不用担心,小朋友已经脱离危险了,再观察一晚上就可以了。”

津行止松了口气,一路跟回病房。

当身体上的疼痛不足以耽误殷染前行,他便循着津行止留下的气息找寻他的踪迹。

他刚停在病房前,一个中年男人就隔着玻璃指了过来:“哎?行止,这是不是和你一起上电视的人啊?”

顺着男人的手,津行止这才看见完全被他遗忘到脑后的殷染。

上下打量了一下殷染,男人又道:“他家里是不是很有钱啊?”

说着,男人的手伸向门把手。

津行止却刻意拦住了他的动作,先于他打开了门:“不是,你们记错了,他比我还不如。我去找一下主治医生,你们照看一下舟阳。”

说完,津行止快速关上房门,将殷染从病房门口带离,生怕他被盯上。

走出了十几米,津行止才松开手。

加上这一次,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主动和殷染有肢体接触了。津行止原以为殷染又要说什么骚话,但他却只是静静地在身后跟着。

医生休息室里,津行止见到了主治医生。

一番交谈后,津行止确定了舟阳并无大碍。但发病的具体诱因,连医生也不能确定。

见津行止有些迟疑,那医生又道:“你放心,司医生很早就和我们打过招呼。他的朋友,我们会多加关照。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他这样突然发病的情况日后会只多不少,后期的治疗费用……”

似乎是意料之中,津行止淡淡道:“我会想办法。”

离开休息室,他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在走廊里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夜晚,住院部的走廊很静,偶尔路过一两个留夜照看的病人家属,留下的也只有沾满惆怅的烟味。

但一切对殷染来说并不是如此,所有细微都被他捕捉着。包括,那种和白天很相似的快门声。

殷染迅速锁定了那声音的源头,轻声想津行止问道:“如果有人举着手机对着我们,那是什么意思?”

有人偷拍的信息传到津行止耳朵里,打断了他的失神。他扫视一周,看见了护士站正举着手机的护士。

看到津行止的反应,殷染大致猜出那不是什么好事。他按下准备起身的津行止:“我去解决,也算我为手环的误解向你道歉。”

津行止一怔,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道歉”二字上。

等他再站起身时,殷染已经站在了那个护士面前,他只好祈祷殷染别说些什么反常的话。

殷染露出笑意:“这位小姐,你刚才的行为好像并不友善,我的朋友很不开心。”

接着,他手一晃,凭空变出一朵花来:“或许,我可以用这个和你交换你手里的东西吗?”

和永远只待在电视屏幕里明星近距离接触,护士激动地说不出话,抓着手机的手却不肯松开丝毫。

殷染垂眸,把鲜花往她面前一放,转而道:“那是你想,让你口中的‘护士长’知道,在你心里,她就是一个又丑又胖还没人要的老女人喽?”

之前没人时的小声抱怨被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这让她背脊一僵。

想起各种八卦公众号里对殷染怪异举止的描述,她有些害怕。

她忙松开手机,把刚才拍到的照片删除的一张不剩。

殷染把花枝插到她的手里,温声道了一句谢,便转身离开。

见殷染回来,津行止询问道:“删了?”

殷染优雅地颔首。

看着不远处护士手里的花,津行止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你可真是个祸害。”

说完,他就带着“祸害”重新回到了病房。

像是等待了良久,夫妇俩见到两人来,立刻提起了手上的东西:“行止啊,今晚就辛苦你了,我们明早再来替你啊。”

津行止没有挽留,也没有客套地送行,只是在他们彻底离开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舟阳旁边。

殷染靠过来,刚要开口,就被识别出他意图的津行止所制止:“谢谢,不过我并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他看了眼时间,对殷染道:“我今晚是走不了了,我给你在附近开间房,你歇歇吧。”

歇息这个词汇很少出现在殷染的生活里,他摊摊手:“我们血族一向精力充沛,很少休息。”

津行止轻嗤一声:“昨天不知道是谁,睡得比猪还快。”

抓到津行止话里的漏洞,殷染又嘴痒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睡觉,该趁机做点儿别的?”

津行止没心情搭理他的话里有话,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你现在是人,是需要吃饭需要休息的人。”

殷染正欲反驳,肚子就传来了明显的一声长“咕”。

这种情况虽然从没在殷染身上出现过,他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尴尬的双手悬空,一时失语。

津行止一言不发打开手机,开始寻找夜宵外卖。

滑了一圈,他也没找到什么低碳水的食物,只好点了碗白粥。想起中午殷染抱怨没有荤食的事,他把白粥换成了肉粥。

晚上的外卖来得格外快,殷染来不及了解这种动动手就能有人送吃食的操作,就被粥香所吸引。

托这具身体的福,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类食物的魅力。

一碗温热的粥下肚,殷染觉得一直藏在心口的隐痛也仿佛随之消失。

他满意地擦好嘴,竟发现津行止已经窝在椅子上睡着了。

此时,病房里只点着两盏并不明亮的灯,暖黄的灯光和暗夜互相拥抱,显得屋子里格外温暖。

这是殷染第一次看清津行止的眉眼。

暗光下,他长睫微颤,轻闭的双眼盖住他平素的锐利,唯有眉峰还在不遗余力地勾勒着这张面庞应有的英气。

忽然间,津行止眉间微蹙。

殷染看着,总觉得那淡淡的褶皱间锁着某种一触即逝的脆弱。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和其他人这样平和地待在一处了,这样的岁月静好令殷染短暂地将刻印在脑海中的杀戮抛却。

他抬起手,悬空着抚过津行止的眉心。

“舟阳!”

津行止不合时宜地醒来,死死地捏紧眼前的手腕。

片刻又惊慌地松开殷染,目光扫过躺在床上的津舟阳,定在了他床头仪器起伏平稳的曲线上。

他长松一口气,想伸手碰碰舟阳,却又缩了回来,双手拄在床边架上,久久不能平静。

“吃点东西吧。”殷染端起另一碗粥,递到津行止身侧道。

他的声音不大,没有带上往常叠加在其中的情绪,却在静谧到只有呼吸声和机仪器运转声的房间里,平生出一种令人安心的错觉。

津行止接过包装盒,沉默下来。

长夜漫漫,有个人在身边,哪怕不说话,也聊胜于无。

阳光透过云层,缓缓推开清晨的雾气,渐渐唤醒这个城市。

殷染侧撑着头,先于津行止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地等着,直到津行止也睁开眼,才缓声道了一句“早”。

那声音带着潮气和慵懒,很难让津行止把眼前人和昨晚老老实实陪他守了一夜的人联系在一起。

那对视只维持了片刻,殷染便侧身道:“有人来了,在打探你和小家伙的位置。”

津行止顿了一下,已经大致猜出了来人是谁。

留下一句话后,津行止便离开了病房。

津行止刚走,床上的小家伙就有了苏醒的迹象。

殷染正要去叫人,手指就被一只温温软软的手抓住:“哥哥,你是不是行哥哥的好朋友?”

手上的触感向上传导,令殷染心头一软。他重新坐回床边:“你是第一个这样认为的人。”

“我见过你照片,你长得和我哥哥一样漂亮,肯定是个好人。”

这些年,他听过各种各样夸赞他长相的形容词,却唯独没听过“漂亮”这个词语。

他刚想纠正,男孩又搭上他的袖口,乖巧道:“漂亮哥哥,我能吃个橘子吗?”

殷染无奈地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橘子,缓慢剥开,投喂到男孩的嘴里:“你倒是个可爱的。”

房门外,两种不同的脚步声在靠近。

殷染散漫地抬起眼,向门口望去,刚好和司夜的视线撞上。

他上下审视着司夜,眼神忽而变得危险起来。

下一秒,殷染的后颈莫名发烫起来,迫使他扶住后颈。

津行止猛地转过头,看向司夜:“你怎么他了?”

司夜摇头:“不是我,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闻不出来吗?”

闻言,殷染的临时标记已经失效的推论倏地钻入他的脑海中。

病房内的信息素浓度忽的升高,门外却又有人靠了过来。

细微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就是前面那间,我都打听好了,津行止的堂弟就在这,我们先想办法拿到第一手采访,要是能碰到来探视的津行止,就再好不过了。”

津行止倒抽一口冷气:“真是够能添乱的。”

10“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

津行止提起嘴角,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司医生,帮忙解决一下。”

司夜淡声道:“解决什么?我可没有对付这些人的经验——”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背后就猛地传来一股力道:“太谦虚了,司医生。”

病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司夜险些没站稳,他无奈地轻扶好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瞬间切换回原来的状态。

他抬起头,发现了两个行为鬼祟的人,应该就是津行止要他解决的“麻烦”。

他快速偏过身,假装自己只是从走廊路过,又刻意和两人错开视线,继续前行。

就在两人放松警惕准备敲门的时候,司夜转身叫住了两人:“你们两人是家属吗?”

意外被叫住,两个人也是一蒙,但他们却反客为主:“你又是谁啊?”

司夜伸手,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医院的内部通行证件:“性腺综合科室,司夜。”

病房里,津行止正坐在殷染面前,尝试再次教他放轻松腺体。

按照上次的经验,只要司夜能给他争取些时间,殷染应该就能控制腺体,把信息素收回去。

但实际情况和他想象的相去甚远。

殷染的脸上没展现出痛苦的神色,额角不断聚集的汗液却在不遗余力地诉说着他正在承受的疼痛。

津行止双手抓住他的手背,试图替他缓解,但收效甚微。

“还撑得住吗?”

殷染费力地抬起眼眸:“这话倒是新鲜,我有什么撑不住的?”

可这话刚说完,殷染竟直接栽进了他怀里。

有些发凉的呼吸喷在津行止的脖颈上,惊起一阵颤栗。

津行止生理性一滞,才把人从怀里拉起来:“殷染。”

身后,病房门被再次打开。

津行止慌张地半回过头:“过来看看他。”

见人似乎昏了过去,司夜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

他简单查看了一下情况,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问题不大,应该是疼昏了。先带他去我办公室,‘麻烦’还没走远,我猜后面还会有。”

津行止接过钥匙,忧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津舟阳。

司夜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忙道:“舟阳交给我,进去之后,先从我办公桌最下面的一层抽屉里找点儿通用舒缓剂给他喷上,我很快就到。”

听到这,津行止不再犹豫,将殷染打横抱起,快速离开。

一出病房门,两人就吸引了走廊里其他人的目光。不过好在现在时间还算早,他们也就获得了短暂的关注,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但意外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津行止刚踏进楼梯间,就听见了楼下隐约传来的声音。

那杂乱交错的脚步声,让津行止清楚地知道,狗仔们已经顺着楼梯上来了。如果这时掉头,恐怕会被这群人前后包抄。

一个人尚且好伪装,但带着昏迷的殷染,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掐着嗓子,假声道:“不上来就好了,他居然下到了一楼。”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却足以让匆忙上楼的一众人听到。

脚步声很快掉转向下,津行止抱着殷染直接下楼,直奔司夜的办公室而去。

盲目从众的一群人里,总有些精明的人能主导局势。可当他们反应过来再折返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津行止把殷染放在办公室的床上,开始寻找司夜说的舒缓剂。

气雾式的喷雾飘散而下,津行止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殷染的反应,却先等到了司夜。

还没等他说话,司夜就先于他开了口:“保安正在肃清医院里的无关人等,舟阳那边,我做了隔离观察处理,谁也进不去。”

说着,他戴上手套,向床边靠过去。

他扒开殷染的眼皮:“他以前出现过这种状况吗?”

这一问,倒是勾起了津行止演唱会结束时的那段回忆。

当时殷染消失,他只着急找到人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的确是没太在意他当时的状态。

尤其是当他们回去之后,殷染就几乎没事了,他就自然地以为那时的殷染只是有点小病小痛。

津行止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将他能记住的细节向司夜和盘托出。

司夜取出医疗工具,在殷染颈间提取出微量信息素,道:“我先帮他检测一下,最近这段时间要保证他的休息时间充足。”

“谢了。”

司夜收好手上的东西,摘下手套:“别急着道谢,我有话问你。”

迟疑了一下,司夜还是说出了口:“你昨天和他们见面了?”

看着司夜严肃的面色,津行止也知道,他口中的“他们”,说的是津舟阳的父母。

津行止低应一声。

“他们又问你要钱了?”

“没有。”津行止顿了一下,“其实他们对我……挺好的。”

司夜重嗤一声:“这话你骗骗别人就算了,如果他们对你好,我就不可能几年前在大街上撞见奄奄一——”

“司夜,”津行止叫停,“以前的事我都忘了,重要的,是当下。”

“算了,”司夜泄气道,“我说不动你,要是缺什么,你就和我说。”

津行止应着,整个人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想说就不说。”司夜转身,“我替你去外面看看,你在这看着他吧。”

司夜穿上了白大褂,临走前用眼神指了一下还躺在床上的人:“你小心点,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什么好人。”

津行止扬眉:“说得好像你是好人一样。”

司夜笑笑,离开了办公室。

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津行止才从失神的状态中调整回来。

等他再回头,殷染竟然已经苏醒过来了,正坐在狭窄的看诊床上,背靠着花白的墙壁看着他。

根据上次的经验,殷染这次醒得这么快也在预料之中。

殷染目光一垂:“你小时候,过得不好吗?”

像是被触到雷区,津行止的面色瞬而紧绷起来:“我是该认真考虑要不要给你买副耳塞了,还有,我们没有熟络到能讨论这种事情的地步。”

殷染淡下眼底的波澜,嘴角再次勾起弧度:“我以为,我们至少是在一张床上睡过觉的关系。”

津行止并不想同他争辩那些有的没的,抄起桌上的钥匙,眼睛也没看他:“缓过来了就早点走,省得再出麻烦。”

“随时可以,我没什么可缓和的。”殷染回答着,嘴硬得和刚才的津行止如出一辙。

继续待在医院的确不安全,但津行止还是不放心小舟阳,打算再看他一眼。

保安的动作很快,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医院里已经彻底“干净”了。

在司夜的帮助下,津行止再次回到病房,却没想到津舟阳第一个叫的,居然是殷染。

“漂亮哥哥,你没事吧?”

听见这个称呼,津行止狐疑地看向殷染,审视的目光像是夹带了刀片:“前后也就几分钟,你教小孩子什么了?”

男孩见状忙对着津行止摆手:“不是的,是我自己要叫的。漂亮哥哥人很好的,是除了你以外第二个替我剥过橘子的人。”

听到舟阳说的话,津行止猝尔皱眉:“第二个?那爸爸妈妈呢?”

男孩忙改口道:“不是啦,我说的是除了爸爸妈妈以外的人。”

闻言,津行止才松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亮起,津行止瞟了一眼,走出了病房。

通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拉得很长,如同他不肯收束的贪心:“我和你婶子有点事情,中午才能过来。我昨天——”

“我知道了。”津行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早点来吧,舟阳很需要你们。”

说完,他一刻不等地挂断了电话。

他落寞地靠在墙面上,感受着衣物和背脊的艰难摩擦。

他几次按亮手机屏幕,又几次熄灭。

最后,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小舟阳,我还是要让你失望了。”

他解开屏锁,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胡姐,你之前和我说,有一部电视剧找我去演男主角,那个本子还在吗?”

“在是在,不过你怎么又问起来了?你不是嫌弃那个本子太差,直接扔到一边了吗?”

津行止舔舔嘴唇:“上次说的价位,还作数吗?”

胡姐顿了一下:“缺钱的话,姐可以先借你点。你要是接了这个,就得推了瞿导那边,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那个角色和你特别贴。用来打响你转型的第一枪,再合适不过了。”

“您别说了,”津行止打断了经纪人的滔滔不绝,他怕自己再听一句,就会忍不住重新做决定,“我——”

他的“接”字还没说出口,手机忽然被人从耳边抽走。

“他不接。”殷染说完,利落地点在了屏幕的挂断按钮上。

他微微偏头:“辜负小朋友好像不太可取,如果缺钱的话,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

11“别随便送别人花。”

两年前,津行止刚刚大学毕业,原本打算找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努力赚钱给小舟阳攒治疗费,却不巧遇上经济下行。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津行止以笔面最高分被一家企业录取,却因为体检报告单上的血腥味信息素被拒之门外。

彼时他已经接受了司夜太多帮助,便执着于自己解决问题。

一次次面试的奔波中,他偶然被星探所发现。

因为外形优越,对方一直对他穷追不舍。

但不管对方如何巧舌如簧、天花乱坠地描述他进入娱乐圈后的生活,津行止都不为所动。

天不遂人愿,津舟阳的病情突然恶化,半只脚几近踏入鬼门关。

近在咫尺的天人永隔和后续高额的治疗费让津行止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那天,他试探地问了一下小舟阳的态度。

津行止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话。

他说:“星星一样的人就该和星星一样挂在天上,带给人更多光芒啊。”

那天之后,津行止主动找上星探,以减少分成为代价,向公司预支了一大笔钱。

封闭训练的那一年里,津舟阳用那笔钱看病,病势逐渐减轻。

一年后,津行止同公司签约的其他三个S级Alpha一起出道,爆红速度超出预计。

他从没忘记小舟阳说过的话,也不遗余力地践行着。

他清楚地知道,只靠眼前的流量他不可能在娱乐圈长久待下去,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只接有质量的通告,并一直期望转型。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舟阳的身体处于稳定状态。

而当这个平衡被打破,他就必须有所取舍。

津行止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一边自嘲自己还是走上了圈钱的道路,一边在心里向小舟阳道歉。

“辜负小朋友好像不太可取,如果缺钱的话,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

殷染的话落在耳畔的瞬间,津行止僵在原地,四肢沉重得像不听使唤的机械。

他都快忘了,殷染姓“殷”。

是个虽不受家里待见,却也能随手一划卡,就解决他燃眉之急的、不折不扣的富二代。

呆滞地望了几秒,殷染眼角的痣突然戳碎了津行止的期望。

他是殷染,却又不是“殷染”。

殷染把津行止的手机收进手心:“就那时你那个亲戚的反应来看,我应该是有钱的,对吧?”

津行止眼神一暗:“他是他,你是你。”

“没关系,”殷染轻笑,“也可以是我的。”

津行止显然不能理解这种强取豪夺的思维,上手就要取回自己的手机。

殷染双手倒换,将手机换到更不易被津行止触碰到的那只手里:“劳动换酬,我帮他完成了这么多事,之后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提前预支酬劳,这很过分吗?”

他肩膀上的放松下来,继续轻描淡写道:“在我的世界,帮这种程度的忙,代价通常都是性命。”

津行止指尖缩动,缓缓收回手心,犹豫了片刻还是抢回了自己的手机。

“所以,你一定要辜负小家伙的期望?”

津行止的心脏漏跳一拍,连带着手指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但那停顿并没有很长,津行止又再次滑动起手机来。

电话“嘟”过三声,经纪人再次接起电话。

沉默了近半分钟,津行止终于出了声:“姐,刚才是我太任性。那个戏,我不接了。”

电话那头,胡姐轻笑一声:“真好,省了和你大吵一架的功夫。我刚才已经向公司递交了申请,提前支取你的工资。”

“姐,”津行止的声音有些发紧,“谢谢。”

“谢我就免了,早点回来,你今天下午还有场直播。”

“嗯,”津行止应声,“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津行止抬眼,正对上殷染夹杂笑意的眼睛。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余光正好瞥见垃圾桶上的一捧花束。

那花的品种,正和之前殷染哄小护士删照片时的一样。

他换了口气:“下次别随便送别人花。”

殷染还透着苍白的嘴角微微扬起:“你是在怪我没送你吗?”

“在我们的世界里,这叫撩骚。”津行止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当然,你要是喜欢开屏,全当我没说。”

殷染浅笑一声,将视线从津行止的背脊拉远到那束花上,神情骤而复杂起来。

一起在病房里等到看护的保姆到,津行止才和殷染一起赶回了公寓。

两人一起走进“殷染”的房间。

事实上,就算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近半年,这也是津行止第一次踏进他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结构明明和大家的都差不多,却平白给人一种压抑感,就像“殷染”本人一样。

钱包却不设防地摆在桌面上,就像那是这间屋子里最不重要的东西一般。

津行止站定在桌前,抽出一张纸,写好借条,放进了钱包,才抽出其中一张卡。

但显然,他们两人都不知道密码。

如果这个公寓里有谁能猜得出“殷染”的银行卡密码的话,那一定不是他津行止。

抱着希冀,津行止还是带着殷染出了门,寄希望于他还能像上次一样存在什么肌肉记忆。不然,他们今天大概率是拿不到钱了。

狭窄的提款机隔间里,两人被迫挨在一起。

看到那张卡余额的时候,超出想象力的数字令津行止不由得为之一震。

但那震惊只短暂停留了几秒,便消散在他手间的动作里。

殷染神色自然地盯着有些紧张的津行止,觉得有些好笑。

上方和身前同时传来的机械音,令殷染的神经倏而一紧。

看着津行止一步步的操作,他竟恍惚觉得有些熟悉。

他抬起指尖,靠近津行止悬空未动的手,顺畅地按下一串数字。

指尖轻点带来的触觉还没散去,机器的反馈却让津行止倒吸一口气。

「业务处理中,请稍候。」

他咬咬牙:“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觉得你一直是在编故事耍我。”

殷染抬起手掌,指尖似有似无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那要真的是呢?”

津行止看了眼他的手,又抬起眸,喉结上下一滚:“那也,谢谢。”

「业务处理成功。」

津行止退出卡,带着殷染回去。

“可以了?”殷染有点惊讶,“钱他就收到了?”

“不然,你要背着麻袋送过去?”

殷染耸了耸肩:“听起来的确很不雅观。”

津行止没有接他的话茬,殷染却越靠越近:“刚才那种,教教我?”

“你能给谁转钱?”

“那可说不准,”殷染抬眼,“万一呢?”

下午两点,津行止的个人直播准时开始。

“大家下午好,我是SA4津行止。”

因为是有赞助商的直播,整个直播都策划了流程。

和粉丝们自由交流了不到10分钟,津行止就开始按照预定流程一项项进行下去。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快结束时津行止在抽福利的环节里,抽到了一张要展示居住公寓的卡片。

看到卡片时,津行止表情管理失控地惊慌了一下。

粉丝对他表情的反应立刻反馈在了弹幕中。

「津津不会没收拾房间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哈哈哈,我津慌了。」

「津津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小表情了?好可爱!」

津行止向外望去,试图寻求工作人员的帮助,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反馈。

他对着镜头敲了敲,端起手边的杯子:“等我会,我先喝口水,马上回来。”

他匆匆离开正在直播的房间,和工作人员沟通起来:“之前走流程的时候,没说会抽到这个。”

工作人员却没心没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化妆做造型的那段时间,打扫的阿姨已经替你们收拾好了,重要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你走个过场就好。”

意识到躲不过,津行止四下望了望,发现殷染正在一层客厅里喝水。

房间的整洁倒是其次,只要殷染不在直播时乱说话,就一切好说。

这样看来,他只要避开殷染的活动区域,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想着,津行止回到了房间,从固定支架上取下了手机。

「津津接好水了?哈哈哈。」

「津津去藏什么了?我想看!」

「我也想看。」

看着弹幕,津行止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不要起哄了,真的没有藏什么。”

镜头一晃,他将镜头翻转过来:“其实公寓也没什么特别,既然大家想看,我们就简单转一圈。”

他匆忙推开门,只想速战速决。

可下一秒,他整个人却连带着镜头停滞在了房间门口。

刚才还在楼下的殷染,此刻正站在房间门口。

他双肘悠闲的搭在扶梯上,时不时抿一口,硬是把白开水品出了英伦红茶的味道。

直播的评论里立刻刷满了「帅哥你谁」的弹幕。

殷染缓缓站直,收回视线,慵懒地转过身,饶有趣味地看着举着手机的津行止,眼底浮上一层暧昧不清的情绪。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

意识到殷染又要说什么不得了的骚话,津行止一个箭步冲上前,单手搭上他的手背,直接把杯子怼到他嘴边:“多喝点水,你嘴唇挺干的。”

那口水灌得太突然,有水流顺着殷染的嘴角滑下,沾湿了领口。

「?」

「津津在干嘛?」

「我们津津不想听他说话。」

「我竟有点听他说下去的。」

「有一种渴,叫队长觉得你渴。」

津行止从兜里拿出一包纸,递给殷染,可弹幕里的评论却一反常态地炸了锅。

在那些快速闪过的弹幕里,津行止捕捉到了一个词——热搜。

他向工作人员做了一个口型,就有人把手机递了过来。

他把手机音量调至静音,点开了热搜。映入眼帘的,是#津行止殷染互闻腺体#的词条。

霎时,津行止的脑海如同光速褪色的照片,只剩一片空白。

12“你喜欢这样?”

身后,有人碰了下津行止的手肘,他这才从怔神中抽离。

他若无其事地将镜头推前,继续带着直播间的观众走马观花起来。

他的镜头依旧端得很稳,脑中却混沌得如同糨糊。

虽然他没有点开那条微博,但从缩略图来看,应该就是他和殷染拍摄杂志的那天中午的。

他原以为上次的事件能让这些人消停一段时间,却没想先是有人找到了舟阳的医院,后又有人爆料了那段偷拍视频。

不过,距离上次乌龙事件才过去没两天,各大营销号起稿的两人不合事件合集还挂在首页,舆论应该不会太夸张。

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流程,津行止持续装瞎到直播结束,才又抓起了手机。

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热搜词条已经上蹿了五六位。

他点开词条下配的那段视频。

尽管是事实,但那段视频的拍摄角度很刁钻,画面也修剪得极其刻意。甚至为了不泄露杂志造型,还专门对两人的衣物和发型做了模糊处理,可谓是“用心良苦”。

他点开评论,事情如他所料,关注度虽高,冷静观望的人却占了绝大多数。

他主动给经纪人打了几通电话,对方却始终占线。

忽略众人的忙乱,殷染不紧不慢地换了杯水,踏进了津行止所处的房间里。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看见了新闻推送:「SA4津行止殷染再生暧昧,互闻腺体!」

殷染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下,点开了那条新闻。

自动播放的视频里的主角,正是他和津行止。

“暧昧……”

殷染重复过这两个字,双眼微眯,把视线落在津行止白皙的后颈上。

这个位置,到底代表着什么?

房间里的其他人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出去,似乎是有意给津行止让出一片清静。

人声散去,津行止耳边“嘟嘟”的电话声明显起来。

好奇驱使殷染起身,缓慢靠近津行止。

津行止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但也只以为那是还未离开的工作人员。

直到,某种冰凉的触感从后颈自下而上地滑过。

津行止生理性地打了个激灵,那缕凉意便全然被躁动吞没。

他不用想也知道,碰他的只能是每天惹是生非,还要不知死活撩拨他的殷染。

一股火气涌上心头,津行止冲动起身,双手锁住殷染,强行把人压进椅窝。

殷染的眼底只稍有些错愕,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用他能诉说出三百字不可描述文字的眼神盯着津行止。

津行止咬咬牙,猛地弯腰俯下身:“像你这种随意触碰Alpha腺体的行为,通常被定义为——”

津行止话音一停,故意把声音压低,缓缓靠到殷染耳边才道:“你想被上。”

说完,他轻哼一声,放开殷染。

原以为吓唬他这一下,人总也该能老实点。可津行止却没想到,殷染紧接着就拉起了他刚松力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腺体上,哑声道:“那现在这种呢?”

津行止后耳一热,一句脏话险些出口,却意外听见了从走廊传过来的声音:“津行止人呢?”

“在屋子里,他心情不太好,我们就都出来了,让他独自静静。”

津行止猛地抽回手,立刻无事发生似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唯有抓在椅子边缘无措的双手还在叫嚣刚才发生一切的真实性。

经纪人走进来,竟发现这屋子里除了津行止,还待着殷染。

她刚想问点什么,殷染却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笑完,他从容地从椅子上直起身,仿佛无事发生地拿起水杯,转身离开:“你们先聊,我去透个气。”

以前,殷染都是一句话不说就离开的,现在这么客套,反倒让经纪人有些不习惯。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侧身给殷染让了个位置。

等人出去了,经纪人这才把注意力聚集在津行止身上。

看着他有些难看的面色,经纪人叹了口气:“脸色这么差,你自己先训了自己一顿?”

“没有。”津行止轻咳一声,收了收神,抬眼看向经纪人,“比起我,你好像更反常些。”

经纪人将手提包放在桌上,扯开围在脖子上的丝带:“经过上次演唱会的那件事,我已经不觉得今天这样的事算事了。除非你们俩能晒出什么床照,否则我肯定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激动了。”

津行止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立时摇了摇头:“你这个状态,更像是已有底牌。”

经纪人不由得笑出声:“你年纪不大,倒是又眼力见。当初公司选你做队长的时候我还投过反对票,事实证明,你是值得的。”

熄灭手机屏幕,经纪人继续道:“昨天你给我打电话说要救场,我就去谈了合同。这其中有一条,就是规定杂志拍摄期间不允许流出任何物料。

这虽是个双向约束条款,但大多数情况下是用来约束艺人这一方的。出于严格保密需求,一般签订的赔偿比例也很高。现在,从摄影棚里流出了视频,你说,谁更着急?”

经纪人转了个方向,抽了一张纸巾,却意外瞥见了津行止另一侧通红的耳朵,于是问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还没等津行止说什么托词,胡姐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意料之中,那是杂志社的电话。

津行止安静地听着胡姐和电话那头的沟通,脑子里却都是刚才被殷染握着手摸对方腺体的画面。

“哎——第三遍了,你到底在想什么?”经纪人的呼喊终于把他带回现实。

津行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好糊里糊涂地点点头。

经纪人“啧”了一声,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切进了微博。

确认他登录的是小号,她才搜出一个超话,把手机重新放在他手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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