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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百里挑一的眼睛。”

清玄君说着,抬手沿着她眼眸的轮廓轻轻描摹了一圈,柔声道:“威严中带了丝清媚,瞳如点漆,黑白分明,眼波流转,却神光内敛……很美。”

“咳。”桑祈扶了扶额,“漂亮的眼睛多的是。卓文远那双天生风流勾魂的桃花眼就很好看啊,你的眼睛也很美,晏云之的也是,为何偏偏说我的特别。”

清玄君笑了:“那不一样。桑祈,你这眼相名为鸣凤,乃是足以光宗耀祖,显赫门庭之相。”

桑祈惊讶地张了张口:“你还会算命?”

清玄君没想到她听完,在意的竟不是这“凤”字背后所指的大富大贵,世间罕有,而是他会看相这码事,不由神情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只听院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进来,淡然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桑祈赶忙侧过头去,见晏云之挺拔昳丽地站在那里,正挑眉看着自己和清玄君。

而清玄君的手还没放开,两个人还保持着刚才看相的姿势。

想到不能心胸狭隘,不能思想龌龊,她清了清嗓,笑道:“清玄君正帮我算命呢,你快也来算上一算。”

说着扭头问放荡不羁,衣衫半敞地躺着的桃花仙人,正经道:“大仙,麻烦您给看看,师兄这叫什么眼。”

清玄君戏谑地笑笑,放开她的皓腕,阖眸摇晃着长腿,道:“他长眼了?我怎么没看见……”

晏云之目似寒潭秋水,澄净明澈,眼波藏锋,威严自现,冷冷看他一眼,走过来自顾自坐下,道是来替苏母给他带话的。

清玄君一听,连连告饶。

“我说,你怎么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好不容易兰姬不来烦我了,你又来?”

晏云之话带到了,淡淡扫他一眼,拿了他的酒喝,道:“我只管说,又没逼你听,兰姬说了多少遍你都当没听见,这会儿倒是长耳朵了?”

“噗。”桑祈听着他们俩斗嘴,不由失笑。

苏母让晏云之传的话,无非是强调了一下,他眼瞧着奔而立之年去了,却还完全没有要成家立业的意思,建议儿子没事也上上心。

清玄君却坚称自己早已娶过亲,行过拜堂之礼了,反过来指着院子里的妻妾成群,埋怨母亲记性差。

晏云之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喝酒,看来只管传话,并没打算继续扮演他家长的角色代为说教。

桑祈则乐得看他笑话。

谁知清玄君呼天抢地了一会儿,竟然安静了下来,扭头看她,忽地坐起身,凑上前道:“我说,桑祈。”

“嗯?”

“你这面相虽大富大贵,可凤眼威严太重,为女子身上所罕见,可能会导致你地位虽高,却姻缘欠佳。”他正色道。

桑祈附和着他的话语内容,点了点头,语气却有些无所谓,问:“所以呢?”

他便狡黠一笑,道:“所以,要是没人敢娶你,你看不如咱俩凑合凑合怎么样?也省的我那娘亲没事总烦我……”

桑祈扭头,一个没忍住,口里的酒喷了出来,洒了无辜的晏云之一身。

一时场面就乱了套。晏云之低眉,看着身上的酒渍。桑祈尴尬地又是道歉,又是掏出手帕来,不知道该帮忙擦,还是不该帮忙擦。

清玄君则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自知之明,在一旁笑得弯了腰。

晏云之睨他一眼,起身回去换衣服了。临走时还不驻足看看桑祈,冷声道:“闯了祸,还不走?”

桑祈暗暗吐了吐舌,临出院门前,却又被清玄君叫住。

桑祈也觉得是时候离去,抬步要走,临出院门前,却又被清玄君叫住。

于是回眸看他,还没等他开口,便摆摆手道:“好了,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就是随便说说。”

清玄君笑意温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至少前半句,我说的是实话。桑祈,这世上能与你般配之人绝无仅有。”

桑祈方才是不愿拂他面子,如今听闻,淡淡一笑,平静道:“多谢相告,但是我不太信命。”

“我信。”清玄君敛眸,表情难得一见得正经,道:“而且我知道,这人只有一个,刚好你我都认识。”

桑祈虽然不信,却有几分好奇,问道:“是谁?”

清玄君眼波荡漾,唇角微弯,沉声道:“晏云之。”

桑祈先是一愣,继而失笑:“你看,我说我不信命吧。他是你家妹子的准夫君,按你这说法,我岂不是要一辈子嫁不出去了?不过,也不一定,兴许你见得人太少了,天下之大,和他的眼睛长得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呢?”

她说着,给自己和对方都找了个台阶下,而后摆摆手告辞了。

清玄君站在院门前,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叹道:“得龙目者,定誉满天下,福荫百代,甚至可为帝称王。你以为这世间能有几人?”

晏云之天生此大贵之相,气度不凡,因而年少时便无意中引来众多拥护,和随之而来的猜忌。否则,也不必窝在国子监里做个小小司业,一韬光养晦便是几年……他想着想着,似乎感觉有些无趣,也不太想过问这些政事,摇摇头,又晃悠着回去独自小酌了。

桑祈回去后,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却还是有意无意地,会想起那日听见的这番话,时常走神。包括在闫琰跟她说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的时候,也没太上心,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闫琰觉得自己又被无视了,有些不高兴,抬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嗔道:“桑二,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她被吼声惊了惊,才回过神来,迷茫地问:“刚才你说什么?”

闫琰顿足哀叹,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才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我说,准备设计宋落天的事,已经成了一半了。”

“成了一半是何意?”桑祈有点不懂,坑成功了就是成功了,折戟了就是折戟了,怎么还有成了一半的说法。

闫琰刚从山脚下跑步回来,又费了一番口舌,口渴得要命,先灌了一大碗水,才解释道:“反正,等过几日你就知道了,这回我们亲眼瞧着他倒霉。你别忘了,诗会一定要去。”

说起诗会,桑祈有些头疼。

一年一度的诗会,是洛京初夏的传统项目,和上元节的灯会,七夕节的花会一同,并称为洛京青年男女中的三大姻缘盛会。

说白了,就是少男少女们可以在这一天相约结伴,共同赴会,参与其中,一展才华,互相了解品鉴。每年都有那么几对彼此看上眼后,回家请求父母做主说亲的。也因此传出过不少佳话。

听说最有名的便要数当今宰相,也就是晏云之的父亲,和他的现任夫人这一对。晏相第一任妻子亦是早逝,他遂刚过不惑之年,便鰥居一人。和友人一起到诗会游玩,大显身手,做一恢弘诗篇。沉郁顿挫,情感丰沛,引得美人青睐,当场读着诗句便落下泪来,坚定地认为晏相定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不顾要做续弦,执意嫁了过去。这位美人便是晏云之的母亲,当今一品夫人,也是严桦的亲姑姑。

可以说,三大盛会中,属诗会最为风雅,最能展现一个人的品质才情。

但是……也最不适合她参加呀。

桑祈一想到到时候又要见着些避之不及的人,又要吟诗作赋,就连连摆手告饶。

闫琰却道是:“就算为了看宋落天出丑,也得勉为其难去一趟啊。”

于是桑祈犹豫良久,还是去了,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这一天,她的朋友们都会做何表现。

比如闫琰,虽然上课的时候很乖巧,可并没有听说过会作诗,不知道会不会和她一样出丑。

比如晏云之和清玄君,应当都是个中高手,会大放异彩吧。

比如严桦,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写诗抨击宋太傅

……

一个个的,都很耐人寻味。反正就是去看看,到时候叫她作的话,不参与就是了。

这样想着,她事先约了卓文远同行,如期来到诗会。

诗会举办的地点是在谢雪亭,就是之前她打了顾平川一巴掌的地方,初夏走在河边,只觉此处夏日果然不同,一改清冷寂寥,变得十分热闹。堤岸青草郁郁,柳枝垂绦,群芳点缀其中,洛水河面上吹来的风带来几许清凉。

与上元灯会和七夕赏月花会不同,诗会是白天举行,过了晌午便已是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亭子里,已经有人贴出赛诗的题目。按照惯例,邀请了中书令,也就是苏解语的父亲苏庭来做为主评审,晏相也在品评之列。

令桑祈没想到的是,清玄君和严桦也在亭中,与其他点评人同坐。

卓文远在一旁解释:“论文学造诣,苏家若说是大燕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不愧是一等一的书香门第,父子成就皆是登峰造极。清玄君七岁能文,十五写得一首名扬四野,虽然年纪最轻,却是最有资历坐在那儿的一个。”

桑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可以想象。看桃花仙那样子,就像是个极会吟诗作赋的,忽悠人也很有本事。

而严桦,想来在无数青年学子中颇具盛名,也是有原因的,端的不负名士称号。

可是,为什么晏云之不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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