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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庆祝小姐冤屈得雪,桑府上下好像过年一样,热闹非常。厨娘们忙忙碌碌,做了好几日都吃不完的美味佳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桑祈看着面前的玉盘珍馐,再看看府中家丁侍女们的笑容,感受着家的温暖,一不小心,又伤感一番。而桑巍那边,不愧是大风大浪里走过几遭的人,已经开始痛痛快快地喝上了。

饭还没吃多大会儿,有侍卫匆匆来报,说闫琰和晏云之来了。

桑祈本来正夹着个鸡腿,一听这消息,立刻放下银箸起身,快速擦了擦嘴,跑了出去。一路飞奔,第一时间赶到了大门前。

闫琰和晏云之刚刚好进门,只见桑祈一袭飘逸长裙,长发披在背后,如同青荇招摇在水底,乘风般而来,径直跑到他们面前才停下。

分明才几日不见,却好像已经过了几辈子那么漫长。如今两相对望,闫琰和桑祈都驻足,各自静默了一瞬,眼波变幻,丹唇颤动,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契地快步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胃口可还好?”半晌后,闫琰才紧握着她的皓腕,颤声问。

“嗯。”桑祈郑重地点点头,眼含热泪,道:“我还给你准备了奶酥饼。”

言罢,双方都用惺惺相惜的眼神,互相凝视着,大有相知恨晚,如今恨不能一醉方休之意。

直到晏云之轻轻咳了一声,桑祈才意识到他也在。面色一红,松开了闫琰的手,上前两步,恭敬地给他行了礼,道:“这一次,多亏了师兄帮忙周旋……”

“不必。”晏云之这种一向被众星捧月的对象,对于自己竟然成了被冷落的那个人这一事实,面上倒是没太在意,一如既往地表情淡淡,抬手拦住她,道:“晏某也没帮上什么忙。”眼神却是意味不明地朝闫琰的方向飘了飘。

可闫琰正想着奶酥饼,并未在意。

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哭泣,将脆弱不安的一面完全暴露出来,桑祈发自内心地觉着尴尬。就好像让人家看到过自己赤身一样,扭过头去,避讳着与他视线接触,道:“哪里的话,要不是师兄出力,定然不会这么顺利。而且……之前你在牢里对我说的那番话,也给了我莫大助力。”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心里泛起一阵悲凉的情绪。

之前偷摸去晏府找他的时候,他曾经问,如果不是因为闫琰的事,她是不是不会见他。

彼时她一时尴尬,说了谎,而今,却又想起了真正的答案。

的确,说好了不再相见,不再想念。却又不得不去寻,还再次欠了人家人情。恐怕,这一时半刻的,又要纠缠不清了吧。

一想到这些,她就会忍不住叹气。

叹自己没有能更早遇到他也好,叹他为何那么光辉昳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也罢,总之是,不该有的感情,发生在了不该发生的时候,演绎了一场注定以失败告终的痴恋。

桑祈的手指在衣袖中搅紧,银牙一咬,暗暗告诉自己:好了,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桑祈,一定要坚持住自己之前的决断。就好像一曲终了,再余韵悠长,也要最终散场。

于是勾勒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上前搭上闫琰的肩膀,道:“好了,不说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来,府上做了好些菜呢,你也没吃呢吧?一起一起。”

说着便要拖闫琰往院内走。

还没走出两步,便听一个清冷而带着几分凉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哦?方才还连连道谢,这会儿便只叫小师弟,不带上师兄了么?”语气里有几分失望,就好像在责怪她不识礼数,不懂得长幼尊卑似的。

桑祈没想到自己故意摆明了没有留客之心,对方还能这样不识趣地问出口。脚步一顿,微微蹙眉,端的局促,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闫琰大方,附和道:“就是,师兄也一起来吧。”——好像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还不忘补充一句:“莲翩做的奶酥饼可好吃了。”

桑祈瞟他一眼,没好气儿道:“人家可是晏云之,你以为都和你似的,就知道吃。”

“难道你不也是?”闫琰不甘示弱地回击。

眼见要演变成一场斗嘴,晏云之淡淡笑了笑,道:“罢了,师兄就是逗逗你们。”说完便理理衣袖,一动不动。好像如果桑祈不主动开口相邀,他其实根本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

虽说没想邀请,但毕竟人家刚才问了……桑祈纠结了半天,试探地问了句:“那你到底来是不来?”

“不去了。”晏云之平静道,“晏某还有事没处理完,得先走一步。”

——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先不打算带上人家的,听到这句话,桑祈还是一阵失落。

面上却一挑眉,爽快地应了声:“哦,那好,回头再叙吧。”说完还大度地挥挥手。

闫琰也跟着挥。

晏云之当然不可能跟着挥了,挺拔高傲地微微颔首示意,而后转身,信步出了大门。

桑祈一直目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轻叹一声,推了推闫琰,道:“走走走,吃饭去,我还饿着呢。”

闫琰若有所思地看向晏云之的背影,只觉着今日这俩人似乎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哪里蹊跷。于是思忖着,一步三回头,走得迟疑。桑祈不得不连连催促。

而离开桑府的晏云之,并没有回家,而是坐着马车,直接一路来到了宫里,请内侍代为通报,有要事要立刻见皇帝。

内侍一开始很为难,说皇帝刚吃完饭,正在小睡,自己不敢去报,道:“要不请晏司业明儿早朝时再来吧?”以为这样说,一向随性的他便会打道回府。

没想到今日,面前的白衣公子却只是淡淡道了声:“哦,那臣便在这里等。”说完竟悠闲地拂袖,到一旁站了,大有今天不见到皇帝就不回去了的意思。也不逼迫他快去通报,只用威严的眼眸,时不时看他一眼。

明明是大热天,内侍却出了一脑门子冷汗。无奈地觉得,自己也真是够倒霉的了,怎么就偏偏今日当差,遇上这么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神不说,还赶上大神千年难得一见地主动要面圣,而且还非见不可了……他小小一个土地,哪里受得了大神这股扑面而来的气场压迫。

没撑多久,就擦着汗,干笑道:“要不,小的还是先去看看吧,兴许陛下这会儿醒了呢。”说完深鞠一躬,快步退了出去。

皇帝确实是在午睡,但睡得不沉,还没等那内侍上前,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心烦地皱了眉头,懒洋洋道:“谁啊,这么不当心,坏了孤午睡的雅兴。”

内侍赶忙道:“禀陛下,是晏司业。”

皇帝一听可来了劲,打着哈欠从龙榻上爬起来,玩味道:“哟,他怎么来了,稀罕事。”

“可不是,还说有要事相告,看样子竟是不肯等到明日早朝。”见主子心情还可以,内侍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赶忙上前搀扶。

“嘿,有意思。”皇帝一挑眉,说着:“走,咱们去看看。”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好像晏云之的到来是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似的。

因着皇帝特别怕热,外殿的香炉里由龙涎香换成了冰片,闻之可提神醒脑,遍体生凉。殿外屋檐的四角上,也有一股股冰凉的井水倒下,瀑布一般流泻下来,冲刷掉盛夏的暑气。

皇帝来的时候,晏云之正看着窗外的“雨帘”,优雅地静坐品茗,看上去也不像是心急火燎的样子。便以为是自己这大殿起到了安抚心神的效果,心里颇为得意,扬声唤道:“少安,怎么今儿突然想起来见孤了?”

晏云之闻声,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起身行了礼,道:“参见皇上。”

“嘿嘿,免礼免礼。”皇帝笑眯眯道。

看得出来,因为西昭派来的细作被一举歼灭,桑巍也不上门来闹腾了,他好像心情挺好。

可惜,晏云之带来的却是足以把这份好心情尽数剿灭的坏消息。

那就是——他怀疑其实事情还没解决,其中还牵扯了更深,与大燕内部势力更加紧密相关。

说着,便将自己是如何从桑祈和晏鹤行那儿听来了蛛丝马迹,又是如何查到卓文远身上,再如何逼卓文远就范的之事一一道来。

原来,那日他前去卓府拜访,实际上是揣了两个目的。

其实他并不确定卓文远便是幕后真凶,仅是心里早就有怀疑。对他说那番话,其一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帮助桑祈,其二也是为了试探。

结果果然没让他失望,卓文远一从外地回来,各路真相便雨后春笋般涌出。从前根本查不下去的线索,也都一一有了着落,还顺利地让甄永康破了案。

所以他等到桑祈和闫琰都平安无事后,就立刻来见皇帝。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叫皇帝别高兴太早,当心着点卓文远。

然而,他一番话,皇帝根本没怎么听进去,一听说是卓文远,忍不住直笑,连连摆手,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要说是宋家,或者桑家,哪怕是你晏云之要造反,孤都信。卓文远?不会,绝对不会。”

晏云之只是长眉微微一挑,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气定神闲地抬手饮了杯茶,淡然道:“臣的话已经说完了,却是拿不出证据。信与不信,还望陛下三思,不必急着早下结论。”

而后起身行了一礼,从容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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