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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是无话可说,而另一边厢,凤别毫无预兆之下跑出营地,扬鞭纵马,一路飞奔。
不夹一丝杂sE的白马放开四蹄,昂首腾跃,长草在腿畔飞掠,放眼雄伟的山脉连绵,天空湛蓝澄澈,彷佛永无边际。
在马背上颠簸,魂兮化作一阵清风,飞渡玉关。
「绿柳翠眉黛,眼如波,素手柔夷,g0ng腰软yu折??」顿马放声高歌,早已刻印在脑海中的侬言软语依旧抑扬顿挫,洋溢万千柔情。
密睫扬起,明亮如珠的乌眸前出现南京的金顶玉殿太Ye池,美人折腰绾青丝。
「国公爷!」
恍惚间,海市蜃楼在眼前破开,他如梦初醒地向左边望去,见到一人一马朝他奔来。
马是最神骏的黑马,人??
喉咙有些痒,他乾咳几声,左右张盼後,跳到地上,拉着马,跨过光滑的白石,一路往前面的大湖走去。
一望无际的湖水在草原和山脉包围下呈现青绿深蓝,他蹲在满布白sE细沙石的地上,双手掬起一把水解渴。
久病初癒的身T终究是有点虚弱,几口水下去喉咙刚刚感到舒畅不少,眼睛掠过湖面的倒影时又霍然噎住。
波平如镜的湖面上倒影出他的样子,身上穿着剪裁恰当的骑装,梳长辫,额勒镶东珠银环,就连护腕上也镶嵌着绿松与青金石,脸上虽沾风沙,却掩不住肌肤光洁,眉毛顺滑,任谁看来,必然想:是哪家出来的贵族子弟?
怔忡间,淡水自十指指缝之间悉数流泄,Sh润的指掌间虽带有常年弓马而结的茧,但五指修长,指甲片片浑圆,颜sE雪白粉红,浑然是富贵人家才有的双手。
小时候劳动时留下的伤痕早已淡去,再无迹可寻,连流转於长秋、长乐两g0ng的记忆也如泡影,疑幻疑真。
这时候,追上来的人已经拉马来到他背後。
听见碎石被踩中发出的声响,他掬起水泼向脸,让冰冷的湖水涤洗一切後,才悠悠叫一声。
「太子博。」
「辅国公。」或许是刚刚策马追得太快,太子博的声音里夹着细碎的喘气声。「你的骑术真好。」
「若要这麽说,太子的骑术更好,竟b我那些护卫来得更快。」凤别在衣服上抹乾手,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容sE微冷——他确实没想到第一个追上来的竟然是太子博。
太子博表现得落落大方。「说来惭愧。是我安排人把追兵引歪了,希望他们别太早发现。」
听见他的话,凤别好奇地哦了一声,终於起身,转过去面对他。「太子难道早料到我会跑出来透气?」
太子博用帕子印去额上的汗,一边说。「我一直想和辅国公单独说上几句。见你走向海珊珠时,我就想机会说不定来了??」
被窥伺的感觉令凤别隐隐感到不悦,而多的是心思被看穿後产生的不自在,当然後者他绝对不愿意承认。
为了分散心中的不自在,他飞快问。「你想谈甚麽?」
太子博说。「合作!」
「合作??」两个字在舌尖徘徊片刻,凤别摇摇头。「太子博,上一个和你合作的,正在不远处躺着呢!合作?不了!」。
听出他语中的讥讽,太子博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摺好帕子,收入怀中。
「我亏欠冠军侯的,只怕一辈子也还不了。正因如此,我更加要振作,为着所有因我而牺牲的,我必须更进一步。」
「说是一步,难似登天。」凤别应得不冷不热,彷佛只是陈述事实。
回想当年律刹罗帮宗政京走这一步,做过甚麽事?烈宝驹Si不见屍,文宗不得安宁,哪怕当着因失子癫狂的圣母皇太后面前刀刃加身,而脸不变sE。
律刹罗杀伐果断,非同寻常,太子博有这种毅力吗?
单瞧他对增格出手,果断是有,说不定还真是他与增格之间的默契,却无法改变背弃盟友这个令人心寒的事实。
彷佛听见他的心声,太子博毅然抬头。
「皇上和皇叔昔日不也只是被唾弃的质子?他们做得到,我也可以!我出身便为太子,母后健在,宗室也奉我为正统!这些都是他们b不上我的!」常年洋溢的软弱自平凡的脸庞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骄傲,双目如剑出鞘,锋芒骤现。
面对判若两人的太子博,凤别毫不意外,眼神平静如水。
圣母皇太后病逝四年有余,留下的余荫再多,面对日渐强大的戎帝兄弟,总有些事是鞭长莫及,能活下来,主要还是得靠太子博自己的本事。
恭顺、文弱、怕事,这些全都是外面,内在的动心忍X,坚毅不拔,才是在宗政京手下存活的首要条件。
可惜他的对手是律刹罗,无论是狠,还是忍,太子博都望尘莫及??凤别叹口气。
「太子急了,是因为皇后怀孕吧?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她生出来的未必是男孩。」
虽然医师和大巫都说这一胎必然是男孩。
「就算是,他b你足足小二十年,一个只会哭啼的婴孩,甚麽时候夭折了谁能控制呢?有一点太子说得没有错的,你是正统!只要皇后仅有你一个儿子,宗室只能支持你!难道他们能转去支持翼王吗?」
其实也未必不行,律刹罗也是文宗的亲骨血,和他的兄姊不一样,出生血统从未受质疑,且曾在先帝膝下抚育过几年,很得先帝欢心。
凤别嘴上说一套,心想的一直是另一套。
他压根儿不在乎太子博,也不想牵扯进北戎的帝位之争,只希望尽早脱身。
「太子博只要平平安安就是未来的戎帝,而我可不同,凤别毕竟是翼王副将,和太子交往於我没任何好处,太子往後还是别单独找我b较好。」
嘴巴客客气气,手指掸一掸袍摆上的沙尘,轻慢全然溢於言表。
经过这次秋狩,太子博可说是全盘皆输,就算还是要留着他,但律刹罗也不会再给他有翻身的机会了。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果然是凤凰无宝不落。一瞧见我落泊就急着划清关系了。」太子博语带无奈,苦笑一下後,忽然改变话题。「说起来,我有意无意之间还帮助过你一次??祖庙??织芊??」
面对太子博带着暗示的语气,凤别纹丝不乱地「哦」了一声。
「那天我确实传话了,又如何?」
祖庙刺杀後,身受重伤的律刹罗暗地离g0ng,晚上回寝殿後B0然大怒,斩杀多名侍从的消息,暗地里早已传遍上下,当日凤别心软放过其中几个,他与律刹罗之间的争执,甚至更早前出走的事自然被查得清清楚楚。
凤别早有准备太子博会牵扯出此事,反应镇定得出乎他意料之外。
「你难道就不担心??」
「担心甚麽?担心织芊公主会去翼王面前指证我托她传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一切如常?还是担心你会自己跑出来承认听见我的一句一切如常後,便放心吩咐刺客刺杀皇上?」
几句说话将太子博讽刺得T无完肤。
那天他利用织芊传话,就是要太子博毫无顾忌地动手,只有他的人出手,戎帝遇刺,自己才能顺利逃走。
只可惜连刺杀戎帝也拖不住律刹罗的脚步,枉费他狠心了一回??说起来真的奇怪,律刹罗一早知道祖庙有异状,为何还会受那麽重的伤?
思忖着,他的嘴巴也没闲着。
「太子博,就当我向你传过几句话又如何?你有证据吗?去到皇上面前,你能占到便宜吗?是你先Si,还是我先Si?」
秋风夹着湖水的寒凉吹到脸上,太子博的脸颊发白,眼瞳收缩。
「辅国公,就差那麽一点点,你就可以奔向自由,说不定还可以和你的娘亲、弟弟一起回到家乡。」
见他还在试图说动自己,凤别只觉得可笑又可怜。
「难道你以为我之前是真心帮你打探翼王消息的?别傻了!他再差,你也不见得b他好!」
反正左右无人,凤别也懒得再装模作样,使劲拂一拂手。
「石於子出使之前,我请他帮我往楚g0ng送信报平安,就是不怕你知道我亲生娘亲在楚g0ng。他愿意秘密为我送信也好,通知你也罢。我根本不会败在你手中。你说动皇子绪把我娘亲弟弟弄到上京又如何?还不是第一日就让我劫走了!太子博,你连我一个小小的副将也斗不过,敢问如何与翼王相争?」
直白近乎无礼,太子博终於sE变。
马缰在他手上发出吱吱嘞嘞的响声,凤别斜眼见到他手背上暴凸的青筋,稍稍移开半步,话柄却还是那般锋利。
「今日一席话,凤别不会让翼王知道。希望从今往後,请太子不要私下找我了!」
拉马离去,经过太子博身边时,太子博突地开口。「雉奴。」
凤别眉心一紧,回头看他。
太子博含笑以对,一脸信心满满。
「听闻皇子绪曾经动过心,想把你正式收入宗室谱册之中,他带你去见过他的祖父,那位名满天下的贤君楚景王。」
眼前恍然浮现出百岁盘龙下瘦弱又岸伟的老人,回忆中他的脸孔模糊不清,唯独那条龙,无论鳞片、爪牙都十分真实,彷佛活生生的,可翻云驾雾,载人登临九天。
「为甚麽你没有被承认?是楚景王不答应?还是皇子绪反悔?你毕竟是皇子绪的亲骨r0U??他怎麽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和寻常g0ng奴一样在皇g0ng劳碌奔走。」
凤别眉心仍是蹙紧,唇瓣紧合,任由太子博自答自问。
「这些事皇叔一直知情吗?还是他就是想要一个有南楚皇族血统的??」太子博顿了顿,见他始终不肯答话,牵起唇角,改换另一种口吻,含蓄道。「石於子在楚g0ng中找到不少知道此事的老g0ng人,有你亲生娘亲的好友,住在隔壁洒扫的侍nV,连辅国公出生之日,为你接生的嬷嬷他也问过话。」
到这一刻凤别才明白,提起太子博的时候,律刹罗眼中为甚麽偶有欣赏之sE。
根本是自恋!姓宗政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和翼王果真有点相似??」定眼盯着太子博,见到他刹那灼灼的目光,凤别张开嘴,讥嘲地笑了。「可惜太nEnG,似而远远不及!」
他移开目光,不去看太子博遽然而变的脸sE,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缓缓说话。
「翼王从来不会作出无用的威胁。我叫凤别,如你所言,楚国宗室谱册之中没有我的名字,至於你说的那些人证??我倒想你试试,看有没有任何一个能活着到上京作证。」
凉秋忽化凛冬,太子博唇角的笑意渐变得牵强。
「辅国公,我不是要胁你,何况,知道你身份的人在楚g0ng中不少??」
「我没甚麽身份。」凤别不屑地斜睨一眼。「你就算去问皇子绪,他也会给你同一个答案。太子博,今天你用一席话,已经成功害Si很多人了,我劝你还是别再说下去了!」
他用肩膀撞开太子博,足尖往地上一蹬,连马蹬也没用就坐上马鞍,正要离开,太子博竟又扣住他的手腕。
「辅国公,我无意要胁你!」
凤别的脸sE很难看,左手提起马鞭,喝道。「放手!」
虽是如此,到底不敢真打下去。
太子博急急说。「宗政京残暴不仁,恨南楚入骨,律刹罗好勇斗狠,志在天下,由他们主政,天下永无宁日!南楚虽远,但我们大戎的铁蹄一直征伐下去,她总有一日不能再偏安一隅。唯独我,我一心奉行皇祖父与皇祖母的遗愿,愿娶南楚公主为妻,从此血脉共融,百姓一家,天下太平!」
凤别翻转鞭柄,往他肩胛上一敲,在他吃痛退後之际,策马绝尘而去。
直奔营地,未到一半路途,就见律刹罗领着大队人马迎头赶来。
「阿别!」
两马交汇,律刹罗手腕一收,勒紧马缰,乌雪嘶的一声弓背急停。
律刹罗双腿猛然蹬直,整个人从乌雪背上腾空而起,如大雁展翅翻动後落到凤别马上。
待凤别反应过来,律刹罗的人已经在他背後,把他拥入怀中。
强横的手臂圈住细腰,彷佛腰细不盈一握,含着热气的唇紧贴他的脸,带着焦躁的声音穿过左边耳廓。
「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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