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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阳城,积善坊。
沉寂已久的老宋家,这一日,院子里居然传出了清脆的笑声。
还有鹅叫:“鹅鹅鹅,嘎嘎嘎……”
宋辞晚:“哈哈哈!”
院子里,大白鹅扑过来,热情地将头颅不停往宋辞晚腿上蹭,翅膀扑扇着,忽而又将视线定在宋辞晚左手拎着的肥肠上。
然后,鹅头就不动了。
“嘎?”
大白鹅翅膀一扇,整个身体猛地往后一跳。
它好像……是在嫌弃肥肠的气味?
宋辞晚:“呵呵呵!”
好你个大白,此刻你对我爱答不理,过后我便叫你高攀不起。
肥肠又怎么了?不知道肥肠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吗?豚妖的肥肠,那也是肥肠!
宋辞晚拎着肥肠走入搭盖在自家屋墙边的那个灶房。
她家一共只有两间屋子,东侧一间原是宋友德夫妇的住所,后来宋辞晚渐渐长大了,夫妇俩就在东屋里边隔出了一个小内间给宋辞晚做闺房。
西屋就做了厅堂,吃饭待客都在这里,重要的粮食等物资也储存在这里。
又挨着西屋的墙面往外搭了个棚子,水缸和灶台都放里头,权当做厨房使用。
宋辞晚往灶膛里添了柴,拿出火折子将火点燃。
草绒散落在木柴缝隙处,明亮的火光噗一下就速燃起来。火光映照在她秀丽的眉目间,她的动作熟练得好似曾经用这样的方法烧火过千百次,无半点生疏与滞涩。
大白鹅也不怕火,反而挤挤挨挨地靠过来,用自己圆滚滚的身躯拱着宋辞晚,挨来蹭去的,十分亲昵。
这只大白鹅刚满半岁,据说祖上与某只灵鹅有着十八代血亲的微薄关系,是宋友德出事前被人忽悠着抱来给女儿养的。
人家说了,鹅的战斗力超高,是看家的一把好手。小娘子柔弱,有这么一只鹅做陪伴,岂不是正好?
现如今,宋友德夫妇都已离世,倒是这只鹅,还伴在宋辞晚身边。
宋辞晚抱着鹅,有片刻恍惚,似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前世的宋辞晚,还是此世的宋辞晚。
罢了,又有什么要紧呢?宋辞晚就是宋辞晚啊。
她用手顺着大白鹅背上光滑的羽毛,轻轻笑说:“大白,从今往后,便是我们相依为命啦。”
人生何处不仙乡?我心安处即是家。
“我们要低调,要顺时,还要好好工作,好好修行,知道吗?”
大白鹅:“嘎!”
宋辞晚烧了水,洗身沐发,换了衣裳,又从屋子里找出一把油纸伞,准备明天就带伞上工。
雨停了,天色已是向晚。姗姗来迟的夕阳透着倦怠的柔光,在人间洒下余晖,映照着红尘中的小院。
晚上,宋辞晚煮了一个地瓜杂粮粥。肥肠用草木灰又再清洗过数遍,而后抓了一把酸菜给爆炒了。
酸臭的香味刺激得大白鹅不断发出“嘎嘎”声,口水从扁扁的鹅嘴里滴落下来,打湿了它胸前雪白的羽毛。
宋辞晚扑哧笑了,将酸辣肥肠装了盘,逗它道:“你不是嫌弃这个吗?怎么还流口水了?”
大白鹅:“嘎嘎!”
圆鼓鼓的胸脯高高挺起,翅膀扑扇出一阵大风。
宋辞晚揉它的头,又揉它的背,最后给它在食盆里装了一盆地瓜杂粮粥,又从肥肠的盘子里挑出一些酸菜给它。
不是小气,舍不得给它吃肥肠,主要还是这个东西毕竟是妖兽的下水,也不知道白鹅这种家禽能不能吃。鹅本身就不是肉食动物,再乱喂,可别给喂坏了。
宋辞晚没敢拿肥肠喂鹅,但却突发奇想,召唤出天地秤,将一盘子肥肠放到秤盘上,她在做一种新的尝试。
豚妖肥肠,酸辣口,爆炒,喷香,可抵卖!
宋辞晚:“……哈哈哈!”
卖卖卖,这必须要卖!
卖出后,宋辞晚手上多了一颗龙眼大小的丹丸,棕褐色,溜溜圆。
仔细注视,她就得到了这颗丹药的信息:壮气丸,有壮大气血之功,可以辅助后天武者或引气阶段修仙者修行。
就是一个字:棒!
当天晚上,宋辞晚就服用了这颗壮气丸,尝试着修炼坐忘心经。
修真炼道这个事儿对于宋辞晚而言,本该是生疏的,但服下壮气丸之后,她却很快就感应到了丹田中有气汇聚。
有了这股明显的气感,宋辞晚便如同受到醍醐灌顶般,忽然就对坐忘心经的经文有了清晰理解。
功行周天,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来,宋辞晚只觉神清气爽。丹田中,一缕真气已落地生根,正在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如同每一个懂得隐藏自己的老六。
宋辞晚洗漱收拾,吃过早食,带上自己的雨伞,与大白鹅告别,而后出门上工。
她又穿上了浣洗房那标志性的杂役外衫,这件衣服她昨夜洗过,烘干了,如今穿着还算合身。
这件外衫自带退避效果,宋辞晚穿上它走街过巷,那可真是狗都避三尺。
又比如地痞流氓,即便是往常最爱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那种,见了宋辞晚,也不敢往她边上挨。
可以说是别具一格,挺有意思了。
到了炼妖台,宋辞晚取出身份牌,从后边小门进去。
这一进门,便又仿佛是到了一片别样的天地间。
炼妖台守备森严,十步一护卫,百步一岗哨,又有琼林玉树,仙家造物。纸鹤在空中飞行传讯,道术法铃摇晃叮当,那中心处飞阁流丹,直似天上宫阙。
当然,这些都跟宋辞晚没什么关系。
她要去的浣洗房在炼妖台最后边最角落处,低矮的一排院子被圈出来,其中有分割间,草洗间,二洗间,杂洗间等等各种功能分区。
中心位置则围着一座八卦洗池,里面装满的是用各种灵材炼制的特殊洗液。
宋辞晚到的时候,八卦池边已经站了不少人,吴管事正在点名。
但宋辞晚到的也不算晚,因为照浣洗房的规矩,每日正式开工的时间不得早于辰时三刻。
开工过早,天地间阳气未生,妖魔戾气不但难以洗除,恐怕还会有莫测之事发生。
宋辞晚到的时间不早不晚,中不溜,随大流,泯然众人正正好。
吴管事点完名,杂役们就开始分开上工了。
宋辞晚这次被分到二洗间,二洗间的大多是新人,新人多数都还保留着活力,开工的同时,宋辞晚只听到身边一片热闹,杂役们手上干活,嘴上也不闲着,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天。
有个脸上布满皱纹的大娘说:“我老了,本来就没几年好活,能到浣洗房来辛苦几年,领个工钱,回头给我老闺女攒个嫁妆,我死了也能闭眼。”
旁边人奇道:“周大娘,你这来浣洗房是为了给闺女攒嫁妆啊?倒是少见,多数人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呢,唉。”
周大娘说:“儿子我也管,就是管在前头。这不老了老了,余点时间再来管管闺女嘛……”
……
大娘与大娘是一拨,她们聊她们的。二洗房里也有青壮,青壮在另一边,他们一时聊天一时哄笑,笑声却多少都有些猥琐。
有个尖嘴猴腮的年轻男人嘿嘿笑着说:“前儿我领到工钱,又走去了滴瓦巷,你们猜怎么着?天明了那春姐儿还抱着我不舍得撒手呢!那腰软得,简直都成了一滩水。”
“真那么软?我怎么不信呢……除非,今儿下工,你带我一块去瞧瞧!”
“嘿,你们两个,拿命换的钱也不想着攒攒,怎么尽给巷子里的姐儿送?没成算!你们也不亏得慌。”
“亏什么啊。”尖嘴男说,“这世道,活一天算一天,我才不攒钱!家死绝,就剩我一个,攒给谁花?嘿……”
这一声“嘿”尚有余音,说着话的尖嘴男却是忽然白眼一翻,当场就倒在地上。
他旁边的人一边扶他,一边下意识伸手往他鼻子底下一探,然后就颤着声音,尖叫起来:“死、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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